辣椒树下的小孩
你吃过辣椒
但不一定有在辣椒树下乘凉的经历
你或许有一个多病的童年
我也不例外
我是飞跃村田埂上飞奔的小孩
瘦小的小孩
雨后的自留地里清凉
牛蹄踩烂泥，夏耕时节
哗哗流水声里有鲫鱼跳跃
声音怱然细小又急骤，像女人撒尿
南瓜与冬瓜各有其母
辣椒树有沉默的父亲
辣椒树下躺着一个小孩
脸色青绿如一只正在发育的青蛙
青蛙的心事
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好吃才疯长
鼓起腮帮吃下一碗辣椒
2012年12月21日上昼
去平江小田村
我动身去平江小田村
找一个人
路不好走，脚底打滑
平江呱唧呱唧叫我
从湘阴到平江
要翻过好几座山，穿过数层雾障
路上遇到面相丑陋的野猪
我叫它：苦命的诗人
野猪清瘦，啃食黄泥
流落岳州纯属天赐我福气
在鸟鸣声里走平江道
一路打探小田村
怪器的小孩说话打声
指一个村落说：小田村
村头田地里的老农果然姓杜
但矢口否认他曾守墓
考古队来过，又走了
我转了转，像只野猪
守墓人死了
墓祠旁，铁瓶诗社，僧舍后，飨堂
我守了一夜，吃了些黄泥
相信了坟墓里埋着的就是杜甫本人
村狗狂吠，带我去见――
平江杜甫墓建设领导小组
2012年12月21日下昼
元诗歌词典
1．怪器：指小孩子好聪明。
2．打声：说话有外地口音。
3．平江小田村：据史料记载与学界考证，公元７６８年，杜甫携妻儿乘船入洞庭，飘泊湖南。因重疾缠身，无钱，只得从洞庭湖转入汨罗江往昌江县（今平江县）求医，病逝于此，葬于小田村。
白泥堆
烈日晒白泥
黑汗流光背
我不曾见过乡亲啃食白泥
虽然白泥确实是本国饥饿年代的美食
母亲也没吃过
虽然白泥堆就在外婆家门前
下家湾在白泥山脚
他们全是老实人家
周红兵是个独子
他家在白泥堆边
港里水流湍急
担白泥的大人走过晃荡的木桥
我在煤油灯的火苗上
烧哥哥用白泥做的敌军长
煤油灯熏黑了我的额头
运白泥的拖拉机突突奔向铜官
白泥堆总有垮下来的那一天
贫贱的苦力惊魂未定，挖出了一具驼背尸体
我总是错过见证尸体的童年
悲伤的哭泣来自死者当兵的儿子
他家发过大火，烧得精光
父亲被白泥压得面目全非
我不知道他家后来的境况
但他家的悲伤早就没有了
白泥堆再也没有压死过人
挖山的人自己在家里慢慢死去
2012年12月21日黑夜
元诗词典
铜官：一个地名，在湘江下游东岸，距长沙30公里，全国五大陶都之一。
火赤岭
好多年我享受捡火赤的乐趣
火钳夹火赤，烤得前身暖和
妈妈系着蓝布围裙
半举的水瓢滴清水
硬木柴在土灶里烧得噼啪作响
我的木伙伴呀在火里翻滚
火苗照亮了脸
那是一张怎样快乐的脸？
记不得，记不得了
火赤岭上的清晨父亲送我离家
叮嘱声里一只野鸡突然从山坳飞起
它惊慌的叫声还响在耳边
我看清了野鸡的脸，野鸡的眼睛
火红的鸡冠像我用火钳夹住的火赤
客车来了，我背着行李跳上车
火赤岭、父亲、惊慌的野鸡都留在原地
我想起来了，很多年我都往一只瓦罐里放火赤
沉重的铁盖每次都砸在我脚背
2012年12月22日上昼
元诗歌词典
火赤：木柴烧剩后留下的木碳，我们叫它火赤，或者火齿。火赤岭是我家门前一道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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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4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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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5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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