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皿成千 于 2014-9-14 08:23 编辑
七伤拳:诗的枝枝叶叶
文:皿成千
一、
我认为诗写是有境界分别的。
第一阶段:持才型。
我们写诗,没有统一的标准,只能听从于内心,写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自己惊喜。最终能有好精神大学问的人们认同,在技艺上可为人师。
第二阶段:德才兼备型。
关乎天地,先生可敬。与身边的人、事和谐,有意识地担起社会责任,传递正能量。
第三阶段:共济苍生型。
影响,大师风范。言行举止散发着人格魅力,振臂一呼,八方云集。
二、
我认为诗应有格律的。
说起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写诗的人不能没有对诗的认识,认识有多深,直接影响到创作,所以我不得不对自己的创作进行梳理的,这么说吧,我认为现代诗是向内的是向下的是形式的。现代诗还应是:另一种格律体(字格、词格、甚至是句格,音格、图格、物格等等),是一种既定事物的诗格。
向内:诗歌是诗人在现实生活中感知得来的理性的(相对客观)世界。它有诗人很深的思想痕迹。正所谓:“越接近自己就越成功,就显出个性、诗性。”(余怒语)。
向下:诗歌是细节的,是一个核。它深不可测,深埋在大地,在海底。诗人无论是挖是建设,都是低于地表的,从沙土、草木、河流、海洋开始,挖呀建呀。诗就是一口口井,一个个洞,一座座海底的塔。诗大多以意象来实现传达情感,但现代叙事诗与闪小说两者是模糊的。因为它们都同样靠细节说事,不同的是闪小说主人物,诗主情,有没有主人物又主情的呢?有。这种诗,有人会认为不是诗。因为题材有了相切换的地方,才走得如此近,我认为,当可以被两种体裁吸纳。下面这首诗是一例子。
《庆六一,拔白发》
文:夏箫
丫头扒出我的几根白发,问
“上面是白的,下面是黑的,拔不拔?”
我说,不拔,不拔
她又唱:“拔一根,长八根”
那怎么办,你今天拔了我的5根白头发,
过几天我就要和奶奶一样老了,我老了
你怎么办?
“拔一根白头发,长八根黑头发,笨老头!”
这首诗将生活中极细的一件事作了冷叙述,不加意象,不加修饰,从小女孩帮父亲拔白头发的故事,从中立起了一个机智小女孩的形象。光阴转换,同时将父女情深巧妙地展现出来了。注意了,结尾“笨老头”这一骂句,可谓诗人最大的心机在此。最大的闲笔最了不起的点睛之笔。按叙述常规,有前句“拔一根白头发,长八根黑头发”足以表达完整,可诗人加一骂句,正是点明,父女情深入的常态。
早读苏联普汉列洛夫的美学著作是一窍不通的,经过习诗几载,回头对美学这一概念重提,感觉是别有一番意义了,一首诗,它的成功要有高明的诗人,还得有高明的读者,否则,好诗放在这里,只会发出感叹,中国无诗,诗远离了人民。
形式:可以说,没有形式就没有个体,没有个体,个性从何谈起呢?它以最高形式来接近内容。形式是有格式的有规律的,它不是束缚,它是为内容提供的最高的服务。
格律:小格为一字一词一句,大格为一境。小格为形式服务,大格为意境服务。所以现代诗没有沿用古诗词的近体诗的格律,从根本上是因为,古诗词是“用诗的语言在写散文,而现代诗是以散文的语言在写诗”(韩作荣语),个中原因皆文字语言的发展繁生而成,并非一人或一代人之力能作为得了的。所以,现代诗也可叫自由诗,不主张在字与词或句,在押韵上约定形式,但不排斥,因为歌因素的介入,它还是注重内在与外在兼顾的旋律和韵味。现代诗多重大格,在意境中找内容。虽内容不是既定的,格有既定,小格分个体形式和个性形式,而个性形式是建立在个体形式之上的。意境的营造往往又是建立在个性形式之上的。比如拙作:
《像民歌一样行走》
1234567,
我反复念着过。
锄草、砍柴、走山涧,
人皆下坡我上坡。
112,112,
1234567,765,
4321,像民歌一样,
行走。
这首诗里“1234567”为个体形式,它是星期或曲音的既定形式,经过这“我反复念着过。/锄草、砍柴、走山涧,/人皆下坡我上坡。”三句的介入,使其从个体形式变成通理的个性星期形式。而后面:“112,112/1234567,765,4321,/像民歌一样,/行走。”这组数字形式因为民歌一句通理成了曲音的个性形式。这样从小格转化为大格,营造出意境。一种朴素之美。
三、
我认为诗歌是有其生命力的。
所以有生命力长短之分,完全是诗歌写得太有用了,成了用品,太无用了成了废品,诗歌的永恒、性灵的写作才是正道,生命力才可长久。中国诗,确切说是现代诗,主要创作母题还是乡村(这里指故土意识村,包括以下简为乡村),而乡村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已经与农耕文明相距甚远,出现了农民工、留守、下岗、农家乐等等若即若离的现状。诗要做的,不应是从事件、时代符号中把情感表白出来,要从地纹里找脉络,诊断出人性、人文之丑美。
就拿江西来说,古有陶渊明、欧阳修、王安石、宴殊父子、黄庭坚、杨万里等等诗坛巨匠,对乡村深刻入微的表达,结合了自身命运际遇,给世人留下过千古篇章。他们当中大多名篇都超过或与同时代诗作并驾齐驱。为什么能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在?依我看,就是把握了一个诗歌的永恒、性灵写作。比如:
《饮酒》
文: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小池》
文:杨万里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两首诗,情理之中,情趣与理趣并重。情可引人,理可醒世。究其原因,诗人所以能得此等杰作,不是和江西的地域性人文思想没有关系。江西自古农耕文化优越,得天独厚,道家、理学思想在赣鄱大地蓬蓬勃勃。
到现代,我们可以看到,现代诗歌写作江西没有多大作为。并不是江西诗人写不了好诗,是写不了永恒和性灵的诗。当年的诗人公刘,何其风光,可他的诗歌说是一个时代热不为过,远离了永恒、性灵写作注定诗人成为一个时代符号,其作品不能与同时代人更引人注目。现在的诗人老一代有邹静之,再后一些的程维、刘立云等人,有人继承了传统的,有人继承了古典的,在中国诗坛能争得一席之地,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今的中国诗,普遍存在对有用写作有依赖性。可贵的是,现在有了觉醒的诗人,但不在江西,在云南那个光头于坚,在安徽那个陈先发。于坚写出了性灵、陈先发写出了永恒。于坚的长诗不便拿来说,陈先发的前世可以读一读,最具有代表性:
《前世》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
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
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
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他哗地一下就脱掉了蘸墨的青袍
脱掉了一层皮
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
这情节确实令人惊悚:他如此轻易的
又脱掉了自己的骨头!
我无限眷恋的最后一幕是:他们纵身一跃
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
暗叫道:来了!
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
碧溪潮生两岸
只有一句尚未忘记
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
说:梁兄,请了
请了——
这诗,强在哪里呢?两个字“情理”。形式与内容高度统一。诗人对现代乡村的变迁作出了趣味解读和高度审视。我相信这样的诗一定能有超强的生命力。江西诗歌要走出低谷,必须注重诗歌的情理运用。
虽说诗无定义,诗是无数未知的已知空间主体,文字语言的最高表现,是产生情感和思想的对象。美好与丑恶的思辩形式,认知有限诗则有限,内容与形式分开。好的诗,形式就是内容,这就是表现力。诗经、乐府、民歌和经典诗词无不如此。思想思考的东西很多人是共有的,但表现力不够就无法让人认领。诗当然不是形式和内容可以了结的。要保持一种表现力,首先从文字语言的根本出发,不是常思维。比如:写内在的,要把量词空间微式,产生张力,“一个村庄”这很常态化,“一粒村子”这就别有意味,这种张力不言而喻;写外在的就得夸张,达到共振效果,“小两口”这很常态,“小国寡民”这就很大器了。
从诗句的文字语言上我们可以尽可能自然朴素,文理清晰,该抖的包袱就得抖。 比如这种句子: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这就是一个包袱,提出一个思想议题,逃到蝴蝶体内,这很新奇,不谈谈很多人会认为诗人在说梦话,接下来诗人就这一议题谈谈个人看法了:“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 原来要逃是因为父母的阴谋和药汁。我们得回来想想,诗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到蝴蝶体内有什么?唯一想得通的怕还只能是庄子梦蝶、梁祝化蝶的典故。接下来提到父母,还有阴谋、药汁,想想,传统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不比药汁苦,难道不能比喻为阴谋?要逃,肯定是在预先的情况下,而不是血都吐尽了。这也是人性的一个侧面反映,父母的心愿里期许最大的是让自己生儿育女,有性就有香火,而相反,诗人要的是感情是爱,温柔的反抗。也是对自然与现实苦难的理解产生出来的一种精神指向。这样写来显得是多么自然而然。正因诗歌允许误读,所以我就这么理解了,基本不会有大问题。
四、
诗亦有道。
文学之道与武学之道有一同道,那就是哲学。 现代诗,需要格律化、专业化。
格律不是要束缚格式,是要修炼格式。专业不是要统一标准,是认识自我,完善、完成自我。
五、
诗的阅读信任度。
我为一首诗它要表达什么感到纠结。特别在读诗的时候,常常很难合理地呈现出诗思。于是我想到诗的内在“逻辑性”。这是基本的信任度,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诗人或读者之间逻辑思维出了问题,信任度还不够。那么我们怎样分辨是诗还是读者的问题呢!
首先我认为,一首诗不论是抒情还是叙述等等,都要离不开一个真字。真,说来简单,但它是客观的、事实的、接地气的……而诗是主观意识和感性认知等与真字大有相悖之势。这就是处理这个素材时,诗人选择的表现方式有很大关系了。比如古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按常理,这是不存在的景象,但诗人用的方式不同,一是诗体格律,二是对比中产生两种不存在的存在感,就好比说,他能扛起地球,我就能摘下星星。理在,信任度也就在了。当诗句被信任后,人们还发现,事实上,这种场景也是有的。这样不难理解,这诗句的哲学高度了。这就是表现力决定的信任度。
再看诗本身细节。句子里你主观写作:“风往北吹”,然后借口跳跃又写“水向海流”,这样自己丢一句走人,让别人去想,这空间就太大了,信任度也太高了。我认为风往北吹可以,但这样有意义吗,结合下句看下,无效。但如果,后一句写“故乡已是开始落叶的时候”这就明了。这里也有跳跃,而不是太远,对自己说出的风向回收了一些。也有的写“天空灰暗,眼前只有模糊的白”这其实有了相关性,但后面偏要加上“是我的心情”等看似满分的句子。这种过满就是一种信任度的强降,对读者极不信任。
后面还得看诗人的审美取向。热审美也是非审美,从情趣上讲,新鲜的事物容易被过热地审美,往往不经沉静就爆发出来了。过些时日再读,空壳了。这是一种自欺与欺人之作。那么我主张,把握事物的真字上,保持一定距离,围着写,不贴着写。
六、
我认为诗是必须评论的。
诗评,我认为是对一首诗成功的可能,提供参考和理论依据。真正的诗评是具有同好诗人一样的审美情感的。真正的诗评者,是有真正的审美情感的。
我们写诗,求的是什么呢?与内心的安,正如有位外国诗人说的,在这里安身立命。我们评诗是为什么呢?对文本进行再生长,发现诗人的思考方向的远景,也可以说是诗界文化,对诗灵魂的掌控。
诗评必须与诗文本同步,最好的理论是文本本身,诗人以诗集为结构实现理论依据。以诗个体诗的思考方向为基石,决定诗建筑的覆盖面,这也是提出向下修建诗塔的可行性。
没有自身文本作他人诗评的诗评者就像没有军队的国家。
七、
诗的在伤言伤。
没有了传统形式、律韵等审美的诗,靠什么来支撑诗意。一则筋,语言的筋道穿过生活的实质,营造出一种精神和气质。一则情,情到之处,顿生爱意。一则义,中国之人道,传统道德之精髓。经过这三则,我又总结出以下五点来。
个性:诗是什么?我就是诗,小我大我,一个真实的存在就是诗。如何反映到我,才是诗的语言功夫。
诗精神:你就是诗的语言,“我”被你读懂了比什么语言都有力。
诗的无用:我和你之间在精神层面,因为一种美或一种审美得到了享受。
诗的作为:语言和精神(思想)的不被利用,或少被利用,再利用起来。
典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当今诗坛怪象环生,先不说什么体的,因为这些诗人都有自己的好作品,只不过写着写着没有了方向,或失败之笔被人们捉来游戏、娱乐了一回罢了。本来诗不能理论,只有诗与读者,说不明,道不尽。正所谓“诗到语言而止”(韩东语)。这诗外之意没有境界的诗们,想让人们一眼认出她来,臭美去吧!放到诗里头看,也诗了一把,放到别处去,或单独放那里,分不分行无关,人们再看她……自由的是形式,不是思想艺术,如若不然,写诗再容易不过了。请看:《生》死;《死》生。两首。再来:《大》小;《小》大。两首。《老》少;《少》老。两首。每一个汉字都是一首诗,不是吗?《生活》网。写一首这样的可以,但它一样不能独立存在于诗的特性中,严格说,这里不是诗。这种精神这种思想可以为诗。有的陈词烂句,有的拆诗组装,有的只拼几行华丽文字……这是一个方面。另一面,有些诗人高产到惊人,却没有什么新意或发现,写来写去不过是新瓶旧酒,旧瓶新酒地换着来,读一首他(她)的诗,不错,读两首三首,感觉是上次没把前一首诗读完,诗被写成作业了。批评不能使诗歌进步。审美的扭曲,是个人的也是这个社会的泛滥。诗歌写到一定的高度后,她自身就有生存空间。诗人是凡人,批评能否认领呢?这是个大问题。好学者自觉征别,从很多前人的经验中吸取。文学的贵,在于悟。太多人有非黑即白的观念,你说人家诗怎样怎样,你自己怎样?先怀疑别人的出发点。批评也就成了闹剧。当然,批评如果换成解读就会好些,至少是个读者,但诗的误读成灾,我却也担心另一个问题,他们是否左右着作者或初学者的审美取向了呢?这就可能更不妙了。这种事的是是非非最好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写诗和读诗是为了什么?读的人为了审美享受,写的人也是,先是写的人,后是读的人。很多时候我们知道,对一首诗都不对诗只对人,所以有了很多夸赞。诗意点说,人呢,从字,看上去是正的,却是两斜笔相扶而成。从这里,我想,左右是可摇摆的,上下可不能乱了。一个批评者,有发言权的不多,因为审美不是单一的,审美是复杂的情感体验。人的经验等因素的局限性是硬伤,还有静态作品背后作者动态的生活,无从明了,批评者的批评也就强奸了作品。这就是为什么一首成熟的诗在成熟的读者而前会大相径庭。写诗也是一种对自己的对生活的认知过程不是吗?写得好的作品都在语言外。一个真正的诗人,不理论,只有诗。还很多这样的诗人,人远比诗难以解读,所以诗从他(她)们开始,经过读者到他(她)们结束。一首诗它首先的是内在情感的思想的逻辑,而不是表达语言的逻辑,心中有真情大爱,落笔总能让人舒服,读者也当如此,如果没有一颗诗心,读诗,只有华丽的语言能打动你。我认为现在很多人是有个误区的,就是说诗意的误区,有人认为,一首诗,不论什么形式表达,有诗意就是诗,这个诗意就是诗人个人独立的心意,比如,同样说钱,一般人认为,诗句应说“钱,救死扶伤,慈善的祖先。”,有高一层的人认为,诗句应说“钱,我活了一辈子也活不出它的手掌心,我恨它,一如恨我的父母亲。”我认为这都不能算是高明的诗句。我能认识的高明在于写钱的语言和思想向度要新而高。前者写钱的高尚美好的一面,正常诗意,可能不是诗人本意,人们都清楚诗要这样写。后者表明了诗人的诗心,站在了诗人立场,体现出个人思想,不是任何人能写成这样,却也不高明。我认为,现在的所有所谓好诗,就在这后一个高度上——“小我”之境。还要出境是如何呢?得把语言行动起来,我是无法写出这钱的更高明诗句的,但我有个向度,就是诗在语言上的空间运用。既让人读得出前者的味道,又存在后一种味道,读几遍后不能确定的味道。这不是读不懂,是拿不准,是一种诗人和读者内心的反醒。当认准了一个味后诗人和读者一样很有成就感,也是所说的共鸣,这里共鸣不是共性共同,也可能理解南辕北辙。所以也就有一首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说法,但都认为是好才能算成功之作。正如青年诗人、诗评者莫寒所说,打乱更多人的神经。有诗人值得总结的是,我说了这些,目的只有一个,诗就是诗,不是诗人,可以说诗只是诗人的孩子,请不要认了诗的父母为诗。这就从文化的根本上变质了,诗与娱乐的区别也在这里。
2014-04-02总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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