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乡宁,天将黄昏。白色的雾团,像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棉花。
暗黄,总之不那么白。
在乡宁吃一碗臊子面:味道还不错。
-----纯瘦肉的肉丁,一些嫩豆腐块。那些碧翠碧翠的韭菜,让面汤尤为清澈。
对于店家的询问,妻不敢承认,是异乡人。
-----看来,还是入西安太深,
那些碰瓷的事委陡峭,陡峭得让人总觉得眼前一黑。
那些陷阱和猎物,那些可怜的羊群。
-----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对于圈套敏感,却极有人缘。
店主四十多岁,虽不怎么帅气,却和我谈得来-----
他说自己曾是医生。这让我兴奋。突然觉得在异乡,又邂逅了亲人。
我们说医患关系,谈乡宁漫山的红叶----
说话间,几只蝴蝶,飞下房脊。柔美,轻盈。
门外有人说话,嗓音极高,像是在吵架-----
店主说,这里往来的都是些煤商。钞票足了,腰杆硬了,说话----
自然是声腔高了。
我可恼我贫瘠的故土,人们说话,总是不温不火,低声细气。
一些人走远,一些人在门前喊。
一些车在穿梭,汽笛一声比一声高。
妻说:快走吧。天色不早,该找个落脚的地。
老板娘夸妻的皮肤白,我说:白不能当饭吃。
店主说我没有学问,这年头-----
好的东西,都能当钱使。
恰好,街上跑过两只白狗。
----一只雪白,一只污垢。
污垢是苦难的,像是从矿井里刚刚爬出来的民工。
-----二贵。有人呼唤,民工只是笑笑,并不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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