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片碱 于 2016-1-15 17:40 编辑
写作的境界能分以形,以容;以看,以意(以心),再怎么写,最后终究是要走心,也就是终归要纳入以下提问——为谁写诗?下品为我,为她;中品为大众,为人类;上品为众生,万物,一切。
写作了近二十来年,真的累了,准备封笔,之前最后唠叨一下。之前关于诗歌写作的帖子写得够多了,再多的探讨无非想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诗是什么?
诗无达诂,诗是什么,各家有各家的说法,林林总总,有道理,然而总是皮毛。万变不离其宗,我觉得诗歌的核心无非那三个字——诗即思。
艺术就是思想方法,每一门艺术区别于其它艺术的本质就是不同的思想方法。一匹马走过,画家看到画,小说家看到故事,音乐家享受马蹄声……。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里面又分门别类,诗歌,小说,散文……侧重点不同。扯得远了。
诗即思,这一句话就点破了思考和诗歌的关系,没有思考,没有诗歌,虽然不是全部的思考皆为诗歌。以欧诗为例,欧诗可分为古典诗和现代诗,古典诗注重形式和音律,形式的架子里面注入富有音律的思;现代诗打破形式,表达更自由,更散漫,表达的内容也比古典诗宽泛许多。这是适应了时代的进化,个人视野的开阔。
中国的诗歌如何划分呢?古体诗当然是古典诗,词是对古体诗的反叛和革新,是古代的现代诗。白话诗的发展之路和由诗到词的发展之路很像,和欧诗的从古典到现代之路重叠,这也就是为什么论坛上既有规整的十四行(古典诗),也有无所谓长短,短则两句,长则20000也有可能的现代诗,既符合现代人审美,也符合现代人内心。然而悲剧是很多受困于形式的二流诗人义正言辞的表达着对一流诗人的批判,他们拿着音律和形式的武器向没有一定形式,音律或有或无的真正现代诗开火,自己落伍还看不得别人的新,这是一方面问题,这问题将导致进步的匮乏。还有一方面的问题就是他们始终理不清思和诗的关系,他们的能力导致了他们忠于诗即思,他们思和诗的转换始终只在浅层。
首先要承认诗即思,诗即思就是诗的秘密,核心,却不是全部。可以说诗即思是古典诗写的全部,然而就算是几百年前的古典诗人也有例外,在古代就突破韵律和形式写出了在现在看来也新颖的现代诗,虽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现代诗。这也就是为什么现代诗人也能返祖,写出无数陈旧落伍不合时宜古典诗的缘故了。我们要承认现在是新的时代,现代,不是古典的诗写可以使诗歌发光的时代了,古典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三流的诗人直接拿来,不会转换,诗即思,更高一层呢?如何走向更高的境界呢?我曾经写过一篇帖子,题目为——诗歌语言的视觉化,刚好探讨到这一问题,而在这里我要更进一步,就是不仅要努力践行诗歌语言的视觉化,诗歌语言的视觉化好比相片,还可以更进一步,从诗歌语言的视觉化,一首诗就是一帧照片(静态)到一首诗就是一部视频(动态),是诸多连贯相片的综合体,这就是诗歌语言的视频化。
诗歌语言的视觉化简而言之就是要把单存思的语言转化为可视——视觉化的诗语言,在读者面前呈现影像,呈现画幅,则能降低阅读的难度,也能更好引起读者的共鸣。如果能做到这一步,则就不是一般的诗人。譬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符合所谓的如诗如画;譬如戴望舒的“雨巷”,既有画,还有声,都比单纯写思要好。很多无能的诗人一下笔就是思想的跑马,浓浓的说教味,让人大倒胃口。怎么想,怎么写,没有重点的写,没有提炼和升华,仿佛流水账。想既随意,写还很多,废话一篇篇,脏话一摞摞,既浪费了精力,也折磨了读者。
再说徐志摩,徐志摩写了不少,能读的诗不超十首(就连大名鼎鼎普希金都只百首好读,厚厚一本诗全集,太多无聊的个人小抒情和练笔。),一是境界太低,格局太小,没有国恨,只有个人小灰暗的流露,材料既然没有价值,再用功也是白搭;二就是“再别康桥”只是例外,例外中的例外。徐志摩写得最多的就是直接拿思作为诗用,写出的不是白话就是白开水。内既毫无价值,尝之又毫无味道,一没营养二没味道的菜谁尝呢?万幸靠了一首“再别康桥”挤进文学史,没从文学史上掉下来。而当代诗人无数,有谁像徐志摩这么好运,能靠一首诗进入文学史呢?徐志摩再不济,至少还有“再别康桥”,当代很多网络诗人,直接以思入诗,自以为了不起,其实离诗的门道还远呢!
诗歌语言的连贯呈现,故事呈现,叙事呈现,视频呈现譬如艾略特的“荒原”。什么是现代?“荒原”就是现代,现代就是表达不拘一格,象征,意向,隐喻等各种修辞手法的大量运用,当然目的不是晦涩,而是为了和时代气质吻合。
以现在的眼光看惠特曼的“草叶集”是幼稚的,然而“草叶集”重要,为什么?因为符合了当时美国的气质,百废待兴,生机勃勃。艾略特以为他最重要的诗也不是“荒原”,而是“四个四重奏”,然而那只是诗人自以为罢了。“荒原”的重要不在于开了一代诗风,而在于寓意并且启迪了时代,也就是从“荒原”能读到时代,读懂时代,“荒原”表达的是一代人的迷茫,它已经超越了诗人的个人之思,上升到时代的层面。西方重要的史诗三部,“神曲”,“浮士德”,“荒原”,“神曲”是架于深渊之上的桥梁,连接新旧欧洲大陆;“浮士德”是欧洲的也是世界的,对人类奋斗精神的最好阐释;“荒原”是一座大陆的迷思,深邃的意境放到现在也不过时,因为它所昭示的困境。“荒原”触及的困境在今天不是摆脱了,而是更深重了,当时是物欲和战争导致的迷思,整个欧洲陷于焦土,现在呢?困境还是那些困境,而且更多了,物种灭绝,气候反常……。
何谓最高的诗?就是那些和时代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诗,事关时代沉浮的大诗,这也就是诗歌和诗人的最高境界。这时候诗人是思想家,他考察和待解决的是人类的命运,文明的沉浮。可惜中国至今没有诞生如许的诗人,或者诞生了,也看不见,被故意,无意甚至恶意屏蔽了。除了屈原,中国唯一有史诗气质的当属郭沫若的“凤凰涅槃”,当然郭沫若的“凤凰涅槃”所示的其实是旧中国的命运,但是又谁敢说“凤凰涅槃”不足以提振人类的士气?人类文明不正需要在苦火中,经历炼狱然后重生。屈原之后中国的诗写不向高大上,而是小柔精,士大夫的审美趣味决定了中国擅长写美的诗,不擅长犀利的诗,真诗,中国太少人知道诗的气质是真而不是美,所以中国有无数小诗,美的诗,不重要的诗,无法站在人类层面审视的诗;中国最缺乏的就是深具国际视野的大诗,史诗,世界级别的诗。思考中的思考。诗写的好,能量如果够大,巨大,诗人是文学里面的帝王,文学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诗人是先知,怀着启示,慷慨启迪迷路的那些唤做芸芸众生的羔羊。
低级史诗是民族神话,先民历史,故事,高级史诗兼容一切,一切形式,写法,修辞;一切国度,人民,律法。诗人就是时代的法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