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维驹
《方言替你回乡》
当你老了，你会发现，所有的路
都会通向故乡
所有的距离，都以那座老屋为起点
所有的疼，都像青铜箭头，从四面八方
射向故乡的心脏
你在他乡交往的每一个人，都是
你的乡亲的化身
你学会了在商言商，学会了
用普通话、外语与各色人等交谈
可是，在夜里，你无法收住回乡的脚步
无法限制自己用乡音做梦
在任何一张床上，你都会闻到
麦秸和牛粪燃烧的味道，都会
仔细掐算农历、月相
都会记起每一位亲人的忌日
《我将它们唤作宝宝》
行家说，结茧之后，用碱水煮
水要滚开，边煮边搅，直到完全散开
滤去渣子，留下漂亮的蚕丝
所谓渣子，正是等待破茧的蚕
绿叶，替它们编织了一个白色的谎言
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精心喂养了四十多天
与儿子、孙女一样，我也将它们
唤作宝宝
《最后一只蚕》
别的蚕都已结茧，只有一只，还在吃桑叶
我轻轻地走路，轻轻地喘气
好像一束眼神，就会把这只小生命刺伤
我希望，它不要放弃，一定也要结一个
属于自己的一居室
小时候，别的孩子都已上学，只有我在校外张望
学堂，是一只洁白的茧
读书声，经纬交织，丝线般绵长
村小唯一的老师，始终留着一个座位
他知道，我妈早晚会为我凑齐书本费
后来，老师不停地给我补课，就像此刻
我不停地为最后一只蚕，补充桑叶
夜很深，蚕茧月光一样白
所有的茧中，都有一段化蝶的梦
我听到那只蚕啃吃桑叶的声响，犹如
最迟上学的我，在白白的月光下
磕磕绊绊地读着落下的课文
《我是多余的部分》
热带鱼在缸中构筑着阶级和社会
王，统驭臣民
我的身影，是无名无姓的贱民
就像玻璃表面的一道污痕
蚕，专注于食桑、结茧
生命周期很短，留下的线索很长
我的目光，是柔软之外的多余部分
无异于抛弃的蚕蜕
阳光溅起浮尘，揭示而又掩埋着事物的真相
此刻，它才是主人
而我，是它剥开的一只老玉米
肌肉，带着骨头的质感和音色
《它们生长的样子让人心痛》
楼房的主人搬走了
老掉牙的门窗，想要喊出点什么
楼外那些植物的百家姓，似乎觉得
机会难得，纷纷站起身来
有的探进门，有的钻进窗
被剪刀反复修理过的生命，终得痛快一回
它们努力的样子，很让人心痛
就像把守大院的哨兵，终被允许
走进房间看一看
深秋季节、拆房机器
一把剪刀的两片刃口，很快就会剪过来
与这些植物相似的，还有老家的年猪
年关越近，越是不管不顾地吃
不管不顾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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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0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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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9-20 14: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