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若干年,很想为一棵树写下点什么,来慰藉一下空虚的心灵。尤其是在落魄时,更想让这棵树的某些思想,牵引我的思绪在空明的原野上行走。
不经意间,翻阅了舒婷的《致橡树》,在那些激扬的文字中,在那些悠远的意境中,在那些纷呈的意象里,丢失多年的灵感,一下子犹如潮涌,在锈蚀的键盘上疯狂地敲击着橡树的魅影。
纤细的文字哦,瞬间有了无以伦比的力量,把橡树高大的身子矗立在我的心底。
这不是梦中的橡树吗?这不是那棵扣动心弦的橡树吗?于是,我的平仄里找到了一个丢失多年的韵脚。
2
还是那个冬天,枝干沉重而扭曲的橡树,在风暴中呻吟地向四方伸出枝丫,每一根枝条都像力图挣脱身体的臂膀,被肌肉死命地焊接在躯干上,向上伸展的梦想,被湮灭在沧桑的风尘里。尽管它曾经把信仰高高地挂起,尽管它把弗洛伊德的学说滚瓜烂熟地铭记于心,一只昏鸦,仍然把冬日的凶残渲染。
忧郁的橡树好似有深重的隐伤,阴沉而桀骜,如北国的杨树,从那纽结的枝杈中发出的呼喊,是那黑夜的痛苦和落秋的绝望。
它不像虚伪的凌霄花攀越高枝,炫耀自己的风光。它也不像梧桐树,经不住霜雪的揉搓。它纵横交错的根牢牢地抓紧冰冷的土地,头,高高地扬起,去承接来自四面八方的盘剥和肆虐。
它整夜的叫声是哀叹吗?整夜的呼啸是呻吟吗?不!这是遥远的倾诉,这是探向地府的呐喊。它的声音很响亮,似乎怕自己的声音,不能唤醒在黑夜中沉睡而悲苦的村庄;似乎怕自己的声音,不能为在在黑夜中行走的眼睛撕碎雾靄;似乎怕自己的声音,不能为那颗只有在黑夜才敢思想的夜莺插上腾飞的翅膀。
3
当风暴呼啸着来临,恐惧使橡树更加果敢地决定把一切唤醒,它怕冬眠的蛇永远沉睡下去,它怕精灵们永远躲藏在树洞里,遗失了春天的梦,它怕那些失去魂灵的躯体,在风沙中被掩埋。
它突然发出急骤的喘息,远方大道上的羊群胆怯地嘶鸣,惶恐地匍匐在荒芜的草场,低矮的洼地。刹那间,原野死一般的寂静,阴森而令人胆寒,好似等待刀剑,等待天怒,等待人怨---
沉默中,若不是牧羊犬勇敢的吼叫,西伯利亚那只凶残的狼早已把孱弱的羊羔掳走。一切都嘎吱着,断裂着,扭曲着,一切都被撕成碎片,如雪花四散飞溅。死亡鸣叫着拂过原野,吞噬了阳光能及的地点。
橡树,这个无言的受难者。它的新芽和老枝,就是被雷霆,风霜,斧锯,所猎杀,砍断,碾碎的手臂。它孤零零站立着,遍体鳞伤。金色的树皮暗淡了,可是树液还在体内悲惨地悸动,好似夜幕里冲出了人类最后的吼声。
4
冬日,枝干沉重而扭曲的橡树,在风暴中呻吟着向四方伸出枝丫;一枝一条像力图挣脱身体的臂膀,被肌肉死命地连接在躯干上。
橡树睁开了忧郁的眼睛,那黑色的目光哦,冷峻如刀剑,劈开了眼前的阴霾,捧出一个红色的精灵,脱掉了霉臭的睡袍,它的枝桠洋洋洒洒地挥洒。
它把经年的落寞与惆怅抖碎,丢进风中;它把经年蝼蚁的撕咬带来的痛苦,变成了一场久违的春雨,滋润干涸的胸口;它把经年那些喜鹊的嘲讽和野草的漠视,幻化成战旗,飘扬在诗意的天空,它把失散多年的梦想伸向无极的天宇……
于是,我柔弱的文字多少有点骨力,孱弱的生命像橡树一样挺直了佝偻的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