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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于诗的忧郁王子 黄 翔
杨平的前一本诗集名《空山灵雨》,其“空灵”诗风凸显出那个年代中罕见的东方特征与色彩,我曾即兴书写下并留下当时的感触。中华人文艺术的血脉与筋骨在台湾得以保存,在大陆却长久消失于公众的精神视野。忧郁王子杨平不失书香气息,在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大背景上,有别于时风泡沫中沉浮者,以文墨承传与弘扬先哲智慧,在人文艺术上坚守源于一方风水的原生态精神意识,维护人文艺术中独立与特异于人的东方“象形思维”中深层人生本色:澹泊中穿越时风、遗世中自甘寂寞。一生孤守、痴迷与珍视的是:隐逸人生的韵味、东方闲情的清音。诗文中也不时泄漏对宇宙生命中多层时空的精神探测与窥视。其涉足的题材与文字表达中,迥然有别于跟风、追逐、㳺戏于世风或受命于人者的浮躁心性。
在身着“文化时装”衣饰、滥情于“时尚泡沫”的“弱智目盲”者群体中,杨平从来不失精神生命个体的本色和性情。
此诗集是《空山灵雨》的自然延伸,文字内涵与精神空间的拓展中,潜伏着一个隐身匿形的人,一个本真的杨平。此文非序、非诗评,而是精神茶叙、也是诗中读人。
诗集名为《在没有英雄的年代》。我以为其意味无异于向世人宣示:这世界,不需要孕育和分娩于私欲膨胀和权争内斗中的政客,不需要无人文视野和兼容心态的庸常之辈的“领袖”与“无诚实可言”却长于“心机权谋”的“英雄”。
芸芸众生无异于微尘。当今时代的每一个人,普遍需要打破与消解的是:“庙堂”与“江湖”的身价悬殊马界别,“思维”与“言说”的心智设限。人人与生俱来天然拥有实践“血肉生命意志和价值”、“辐射文化人体天然能量”的天赋权利利与自由!!!
我从诗中读出的杨平,孤独离群索居于诗、远离茫茫人海中的“仰视”与“俯视”。“一个平常人、一颗平常心”!他人㳺于功利浊水,杨平据守人文清流。他就这么一个人、这么一种心性。
杨平是个头戴无形精神冠冕者,我称他为王子,却并非指称其具权贵或皇族背景,而是指其诗化人生的忧郁之美。其精神生命的淡彩如秋色,却并非金光灿烂的“喧嚣”之黄。接触其人及他诗中的题材与内涵,我有一种文字之外的感觉:无论在诗中或日常生活中,他似乎总是孤身躺在很远很远的某一时空的坡地,斜躺于山林、浸润于风水、倾听寂寞的鸟鸣或巉岩的沉默却对一切漫不经心。让人感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的此人,必心怀一面此生被太多的时人无奈丢失却无心寻觅的漫延一生的“梦镜”;却少有或从未有人关注、承袭或揭示过藏匿此“岁月之镜”中的“如梦之诗”或“如诗梦人”。
他平静于“表”、内动于“心”, 时时想“出走”,走出家门、尘俗的生活和人群,却不知道何处寻觅人生之旅的景奌、何处是此生行旅的终极、纵使在多处留下行迹?也想走出种种人为设限或惯于自囿其中的思维与观念的窠臼,却从无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欲求凌迟于人或自我凌迟的尘俗野心和莫名的期许。也没有手持令牌颐指气使的极欲,他选择“儍儍”筑巢并沉缅于诗,此生不失一颗童心。
无为的心境、无垢的灵魂。置身于“饮尽菊花酒”的具象、寻觅于“击碎镜中影”的形而上的抽象。其生活方式和人生姿态仿佛忘乎于人群和浊世,“置身”当下人生的具体场境又“抽身”于时空的界别之外。这不由使我想起早年诗化哲学中的阐述:“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当前的同一瞬间。” 这是我的时空观,也是此刻我笔下的一个窝居市井、精神上却“隐逸山林”的忧郁王子的心境。
勤奋于诗写却闲散于尘累。永远的精神贵族、永世的闲情散人,我相信无慵懒、闲散界别的精神韵味是杨平终其一生的人生基调。
我与他天海两隔、却性情相通、情若毗邻。正因为如此,杨平在平日闲暇中感觉敏锐、无时无处不触及诗;而我在“综合文体、立体艺术”中以诗、书、画、行、声”融入和追寻诗的非单一形式框架与平面表述。
钟声对常人属于听觉,对于忧郁王子的杨平,却具视觉上的场景透明。其中见洪荒星体的洞穴、天海流动与撕裂、岁月凝聚于刹那。今生尘缘远逝于感知之外,行色匆匆中身外日月依然。生命的微尘颤动于静止。无惧濒临今生终极的黑暗,安详面对“一团漆黑的光亮”。
无论人品和文品,大陆有“末世哑默”,台湾有“旷世杨平”。这两个人都令人心仪:无机心、无杂念,无争于人于世,纯且真,喜欢!
人会老、岁月会老乃至质别于人的诸神也会坠入人之外时空的陌生场域而迷惑。万象纷呈的空无,须持灯探访、解密。诗就是一盏东方“象形思维”的孤灯。在此场域中忧郁王子就是持灯者。光照中孤绝的身影,在无解的时空中独行以诗解读身心内外的奥义,目击“视觉极限”之外空无深层的“斑烂”,远离鲜血漓淋和毛骨耸然的众生“擵肩擦踵”其中的浊世的赤斑。色彩惊艳的感知世界中,我就在无血色之境碰上杨平。在其之前、在其之后抵达?不重要!此处人迹罕见。平面上屹立万千看不见的丘壑,需要攀登!需要穿越!首先是需要勘测与发现!一片尘封于时空化石或泥炭中的原生态的荒蛮,在常态的视域中渺无形迹,在超前的思维中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其凌厉与峥嵘。
比较于东西两半球,在人文艺术思维与表现中,这一切都在线性思维“逻辑、推理”之外,却在“越界”于“演绎和归纳”框架的“人体宇宙”意识的“超前思维”之中。痴人如我者由此发掘文字符码之外“诗”的线条和色彩;也从杨平清淡和质朴的语言深层或文字背后读出哲思。我俩一个台湾海岛、一个大陆旅居美国。正是“今生有约”,由此结缘。
杨平小于我,我从其人其诗中读出“心灵电源充足、精神体能依旧”。弥足珍贵的,风月且黑且蓝,沉淀于其“文化人体”中的却是杨平个我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血肉人体和精神生命双重意义上的“澄澈的忧郁”,为网状崩裂于我们星球上的自然生态环境!为人类精神生态现状的扭曲和污染!诗人对国仇家恨的往昔发出天地间毫不含混的诘问:
人生中还残存什么?今生中曾拥有什么?
杨平穿梭文字中不离生活,笔墨纷繁中也试目天象。还有待延伸、还有待纵深,然而对于任何人生活和生命却是个永远的过程。存在意味着消逝。拥有无异于丢失。这就是人生!过去,曾有过那么多“消逝于存在”、“丢失于拥有”的惊喜、激情、还有宛若星图或红尘外的寻梦年月曾有过的“十七岁的疯狂”……!一生如此漫长,时间却似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凝止:“织女依然在等待”,自己依然是星空下曾经年轻的牛郎。这使我想起曾出现或已消失于杨平生活中的一个人、一首血肉之诗,我不由在此情不自禁地朝计算机荧屏向一个看不见的隐身匿形者发出诗眼湿润的叫喊:“我和秋潇雨兰希望今生在台湾同杨平重聚之日,看见你站在他的身旁或倒于忧郁王子臂弯!!!”此话并不多余,此情也不失真,它是诗的行为书写和深心情谊的呼唤。在诗歌王国之外存活者返视生命中,也许是赤贫!也许是一片空白!从诗中却陡然发现在诗与爱的忧郁的光照中,精神王子杨平直面人生却拥有“丰饶的空无”!哪怕“梦幻被捅破”、“地球已老化”,杨平还是杨平,永不丢失的是诗,是诗化人生和东方闲情,是人文艺术中的东方象形思维与表现!!!
真正的诗人,写诗是瞬间灵悟、是天启。诗是渴望出现或曾经出现的梦中情人,是震颤于神经纤维的玄妙涟漪,是超前感知中不可重现的狂野与不安,是风流云散岁月中的日色与月照,是搧动翅翼于浑沌时空的梦。诗,永远是对各式“圈”与“界”的穿越!对思维人为设限与定格的冲击!!!
诗,不是教化,不是任何“团伙、邦派、组织”无聊的意识形态。是风、是歌、是梦,是精神的霹雳与摇滚。就正于忧郁王子杨平在诗中所宣示的:“天地是天地、拥有是拥有、惊喜是惊喜。”一切源于自然又朝向自然复归。堂而皇之!天经地义!今日“文化中国”的诗与艺术群体中,杨平自具性情,诗如此,人也如此。新近出版的三十卷《百年中国新诗大典》的当代大陆、台湾卷的编选,年深月久、精神生命从未止步于诗的台湾如杨平们、大陆如哑默者却失踪于诗史? 今人和后代终究必展卷于悲从中来:为什么?!
总渴望重返童年,总渴望岁月从头开始、今生再次出发。忧郁王子曾有过沉入黑暗、属于历史的童年:红砖墙、荷花塘、“小桥流水”式书店的昏黄、绝美。一切曾出现在同一人生的白昼与星空下,一切又僵毙在同一星空下与生命白昼中。无从阻扼的不是深心中曾经有过的往昔的画面,而是浩瀚时空与视听境域中一只白鹭的展翅重现、一只孤鹰的再次腾飞的渴望与冲刺或奥德赛式的远海的重新启航。还有生活中的狂奔、醉月、自我放逐、孤独握笔于心灵触电的已逝场境瞬间重现。一切的一切、种种的种种,是岁月曾经中的“也曾”、也是渴望延伸中的“未曾”,在今生诗笔舞曲终止之前,在哭笑与呼吸吐纳于尘世之间的当下。
人生充满奥义,忧郁王子在诗中追问:何为开启的钥匙、神秘的符咒或解药的必经之路?每个人生之旅者此生年月何去何从?忧郁者敞亮宣示:不决定于先知、英雄或诗人,众生平等中的每个人是有别或独立于人的“个我”的他自已。展阅诗卷中,见诗人杨平文字书写与表达中,精神辐射于传之久远的文字制约,却有跳出文字观念传统窠臼的试图,欲求以通感与对语言定义的颠覆穿越原有文字本身。其诗化感官体验中的文字“又苦又涩又绿”,由此以为“语言和泪水”的表像在诗的深层化境传达中显得多余。我发现其某些诗句中的象形思维与表现,透出寻求另类语言的知解方式与诗化哲学的意味,以探测生活中“日常瞬间”千般奥义的意愿。
新诗集有首诗名为《在没有英雄的时代》,也是本书的书名。此诗涉及我和我的同时代人。在已逝的年代,人们对社会专制各有不同的姿态与选择,或“适应”中自甘为愚民、或选择做顺民乃至“粉丝”。当时在文化大革命的背景中,北岛的选择是:“我只想做一个人”。而在一场假以“革命”实为文化浩劫中,作为一个饱受迫害者的我天然表达的却是个体生命的精神叛逆与自由:“在没有英雄的时代,我就是英雄!”由此引发的是终生凐灭和持续迫害。一生因“诗”与“梦”六次入狱,包括“独居室”与“死刑号”中。
然“英雄”一词对我而言,所指是仅是精神的抗争,非权力的野心和欲望。终此一生,厌恶政客、巫师与奸商,如杨平厌恶“带上奥德赛面具的小丑”和“驱赶着羊群的假先知”。我相信“一介书生、性情中人”的同时代人杨平,假如当时在大陆其言行举止当与我的性情乃至行为举措无异。长年旅居异域,在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前提下,我始终在西半球弘扬东方文化。继中美合作的《世纪的群山》在西班牙展出后,个人以“诗、书、画、行、声”综合的大型艺术工程,拟有机会回返“文化中国”的原乡台湾或大陆展出,与同时代人或新生代见面,其起奌非任何其他人文空间,而是中华精神文化原乡、古老东方文明生态的故园,不止步于民俗传统、也无涉于“意识形态”的孔见。在这个意义上,相信与台湾诗人杨平、艺术家尚平们共识。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他们都是穿越种种世俗“功利坐标”者、追求诗化人生的真人。
杨平在此诗中称没有英雄的时代“遍地的魍魉魑魅”,一切都受到支解、扭曲、异化、污染和公然践踏,包括“文化人体”及其精神表现。而他也曾想“化身孤独骑士”,向风车“巨人”、社会公义践踏者“挥舞长矛”挑战。对于这位诗人来说,“迟来的公义永远是一桶不能搅拌的历史馊水”,“欲气沮地把剑和经书埋在夜最荒凉的底层”。哇!一个人为沉凐却不失踪浊世者!正如忧郁王子自白:在没有英雄的时代,他渴望春风是“一粒拒绝干毙的种子”!这就够了!一个永远不离不弃本真、天然的中国人和中国诗人!
求真。出入不同城市、不同梦境。从激情、笑语、漂泊心境中寻找或打开千年大梦与乡愁的密室的奇妙的钥匙。蝉鸣中倾听旷野呼声与远海的召唤,从时代和大地的失落中惊觉自身血肉与精神生命的双重失踪与失落,却为诗的生命独立自存无悔于执着。
这就是诗中的杨平和杨平的诗。双手合十于沉沉的暗夜。冥思玄想于轰鸣的静默。
从人类学与生物学的角度,感性形态的杨平,涉足精神世界微妙且深。人如脱壳蝉,诗似导盲犬。其精神触觉与愚智、脑残、心性异化者天渊之别,其人与世无争于山林的墨绿,而时人却无从解读其诗忧郁的色调。精神行迹出走于世界的面临崩溃,却寸步不移、独居于梦想的经典。生存的场境如灰烬厚积,唯以沉默证实存在的自身。有坦然面对“吊绳、十字架、煤气或毒粉”的种种心理戒备,浑浊者却不解一颗诗心的透亮与单纯。挥之不去的回忆,复活于一盏心灯。无尽苍茫的忧伤,永无止境于寻觅。还有对离人的相思和对过往莫名的呼唤。我读杨平的诗,其诗中撞击含润的眼球的却是其人!
杨平安详面对由来已久的时髦、新潮、现代派、超现实主义,从不漠视东西方文化互为取舎,却始终是非盲从的他自己。其精神的头颅末曾秃顶,其宜居的水土未曾流失,其人文感观与心性未从失传中荡然无存。一个定居诗的孤岛上的精神鲁宾逊。自建房屋、自辟庭园,身体安然其中、心灵飘然其外。每一个季节、每一个日子都寻常,春风、夏日、秋色、冬景交迭。与流氓、民俗文化观念相去甚远,典型或残存于世的精神贵族或性情书生。总在一角或深心寻觅什么,却在无从感知的尘嚣中木然入眠。
人与诗从未衰老。不,与他人或我辈心性相通,永远是人还年轻、永远是远处午后的湖畔,或昏冥中残红一抹、鹭鸶一奌、冥雪一片。永远是日日的午茶或傍晚或午夜的晚茶,不禁嚼出的却是苍凉、寥落、孤寂,也不免呷出忧郁心境中淡淡的苦涩。习惯于独处却不偏爱于人山人海,岁月中远离精神动物园中“企鹅的笨拙”与“棕熊的慵懒”。
“浪”于诗、“沉”于情、“愁”于破碎的清寂,“啸”于深心的颤栗。青春“永远还没有开始”。其精神内质不逊色于我诗书中的阮藉或王维,前者“啸声痛译沉寂、自由辗出血径”、后者“茶中煮沸青翠寂静、壶嘴垂挂隐约钟鸣。”想起杨平,就见出飘拂于他诗中的白衣、瘦影和一只握于手中绝不令人左右的笔和笔下不由人随意解读或涂改的墨韵。其孤傲、执着“时间之车不能载动与载走”、“暴虐之箭不能中伤与击倒”。活着,就活出一份自在的面相、一份心境的蔚蓝与清凉,无论清晓、傍晚或午后:
深心中沉默的发问震耳欲聋:“帝何力于我哉?”
杨平诗中出现“温热”与“柔软”的“十九岁”。如果不亲历其境,人绝不会为之心中一颤,而是对此情此景或漠然置之、或擦肩而过。这使我想起今生过往中的“十七岁”。相信此一今生的尘缘,必源于前世与绵延来生,不寄身于朦胧的雾霾,不浪形于浮躁的的风云。它的出现正如杨平诗中所言,总是在“某个春日的即将消逝的午后”,我相信!
左碰右撞都是诗。随手拈来、随笔记下,语言简单见繁富,这就是杨平。这使我自然联起我的诗书画论:“色彩就是线条、简单就是丰富。”
人文艺术的东西方,思维、表现、时空观各别,源于水土的精神原生态异质。操作机心的是“欲”、启动诗心的是“梦”。文风不受人操控或盲从于人而自具棱角,心音回荡旷古而不拘泥时下。林木、溪流寂静的合奏,对别人也许充耳不闻,灌注杨平心灵的耳朵的却是自然中的“大音希声”。你知道吗?他告诉你:山顶的沉默为小镇、热带丛林、神秘修行僧各自分享。一片擦身而过的叶子和整座城市下沉于梦魇。诗中无处不见忧郁王子的行迹纵横,也让人感知人体之外的巨大星辰隐秘的运行。杨平绝非沉于玄想或文字㳺戏,两是在有限感知和视域之外,轻重迭交叉的多层时空。他的某些文字中见奌滴着墨中空间的浩瀚,宛若在时空无限扩张中,“偌大世界缓沉于一粒微尘。”
杨平诗中有让人难以觉察与感知的隐痛,其中的泪水䒱发于人的木然却令我颤憟。为什么?“我们是同时代人,一个台湾、一个大陆,心智的四弦琴同质,感知的黑白键共鸣。”“温柔的宿命的滋味”,是他、是我曾历经的同一的体验。诗的质量不决定于外在形式变化的表像,而决定于内在生命的思维超前与感知。在东方智慧的颖悟与时空观念中,诗不决定于精神盲从的“派”与“主义”的框架,而在具个体生命的本色。
一片落肩的林中的阳光,他从中不是感受光色而是读出市外的宁静。他拥抱、推开广场、天空、人生,却开启诸多隐形封闭的窗门。他注目滴水融入溪流,以心灵倾听视域中的场景。不把一切排斥在诗之外,哪怕一道闪电、一条缝隙、一声呼唤、一记胎痕。珍视立足的当下,又心怀种种可能的重新选择。在已知中破解一切不可知,哪怕地球已面临喘息咻咻,人类不可避免的将坠入永恒的黑暗。
人生没有对错、只有选择。苏格拉底哲学如是说,这也是杨平的诗想。无开始、也无终极,无论逝者或生者,此生出发于归途中、都曾经或正在路上。灵魂一再失落于渺茫的行程,沿途寻觅的却是梦、是诗。乡愁滴落于岁月笞绿的瓦檐,人在地球上不知今夕何夕。不管是日照、月亱中或枯坐于黑暗,总是一个人手持一杯咖啡,面对空壁而立,总是一个人在计算机前,嘀滴答嗒击响寂静。此情此景中感觉什么“失落于失落”,是嘴唇上曾经畄下的吻痕的微醎,是伊人体热的湿馨与清香,甚至是或仅仅是青春年代的那一首歌?
不是对最终的轮回的遗忘,而是当下唯栖身尘嚣的驿站。早已熄灭于记忆的许诺,是曾经擦亮的一根火柴,是曾经有过的阳光一闪。从杨平的文字中,读出的是他曾经有过的生活的透视与素描,是不同视角中的诗意的忧郁,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层的一个失落于尘俗的精神王子的肖象。
也曾经立于梦想与现实的两极,不离的是生活的隐逸与闲情,不弃的是筑巢文字的山林。也曾经合掌对山水冥思,钟鸣声中迸溅润湿的雨水,若有若无的鹿影写意清翠。
泪眼中曾见街头有人骤集、摇旗、咆哮:“渴望的戏码已经上演千年,而太阳依旧冷漠东升。”这也许是今生杨平唯一的一首触及社会运动的诗。视野投向人山人海的街头,心境却在骚动的群体之外。人,骚扰于人又互为骚扰。诗“独立于人”,激荡于“一百万种孤独”却“不惊动于一只麻雀”。一个眷恋生活和自然的人。认同的是东方式的生活诗人: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和隐居西湖孤山二十年的林和靖。常人相忘于江湖,杨平想忘定格于过往的时日却为了消逝于永恒的冥冥的拥有,为了不失再次品尝一个曾经的“爽”字。今生已过、渴望“再来”,不为千年扭曲的应许,不为神庙钙化的图腾。只为诗“有形的声色相、无形的风韵美”。跋涉于诗的永无止境。始于生、终于死。“非生非死”和“超越生死”在诗中。
2014年9月21日凌晨于大纽约秋园小丘草原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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