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于太阳苏醒的几杆黄铜唢呐，又把聚敛一夜的寂静敲碎在夜晚与白昼交替时分，随纷飞纸钱一起坠落的时间碎片，散落在黎明这道门槛前。
第N次，我被迫醒来，被迫在倾听：又一个生命离世的沉重和悲怆。
当一支身披孝服的送葬队伍，从我居住的小区楼下经过，渐行渐远，惟闻唢呐声拖长的余音在寒风里隐约飘荡。
夜色逐渐退潮，太阳从北山东端露出半个笑脸，金色曦辉，也无法驱散笼罩内心的阴霾。
纵然，我已经习惯于这种聆听和对于宿命的思考，内心里结痂的旧伤，仍然被唢呐粗粝的呜咽撕裂，隐隐作痛。
我知道亡者将被埋葬于何处，在泾河北岸龙隐寺山上，有一座公墓，它像热销的商品楼一样，每天都在开盘，迎接着它的主人。
这个生命的归宿之地，距我百米之遥，而且是越来越近了！
此前，到那里栽树，抑或游玩，我多次从墓碑间穿过。当时并未多想，现在方才醒悟：那是对人生终点的一次次探访，仿佛在认路。
生命如书。
每个人都是自己这部书的书写者，不论其故事，是平淡无奇，还是精彩辉煌，都将被时间的大手合上。
你看那些黑色墓碑，多像一部部合上的书，立在由岁月喂养的荒草里，几经风剥雨蚀，封皮开始破损。
谁会用怀念的手指翻阅它们？
有一天，当我离开这个世界，谁又会用缅怀的泪光，将我尘封的足迹擦拭，并从回忆的深井，用思念的水桶，把我那沉于时间水底的冰冷身影打捞至阳光里，用他们的心暖一暖？
唉，现在，当我含泪写下这篇文字，真的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多灾多难尘世，与亲人们，包括爱我和被我爱的人们告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活过半生，我已经知天命，对庄子那句“天地为棺椁”的话，深有领悟。
惟愿：自然法则对自己执行枪决命令之前，病魔和灾祸不要缩短我的刑期，我要利用这残剩不多的时光，给生命之书写进更多充实而精彩的内容，使它得以流传，并能够被后代子孙反复诵读。
倘若真能这样，当我奔赴死神之约时，就会变得坦荡而从容，淡定的神色里不会流露出一丝惊慌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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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1 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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