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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诗歌周刊》406期原创推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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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忘了也好
时间:
2020-5-8 22:20
标题:
《诗歌周刊》406期原创推荐稿
1:山东石棉|诗十一首
嗨,先生
写了那么久,先生
你的诗仍不被人理解
为何不停下来,翻一翻裤兜
看看还剩些什么,看看为明天
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为何不去湖边?柳树和白杨
都长出了新的枝叶
你早就应该去看望它们了
你要向树木们学习
喜鹊在白杨树上搭了巢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情
你也应该去拜访,向喜鹊学习
湖水很美,先生
芦苇长出长长的叶子
芦苇也很美,从早到晚只想
凝望着水里的倒影
你要向它们学习
请坐在这沁凉的石凳上
等着黄昏飘过来
事物变得模糊,然后
向一切黑暗中的事物学习
你会为此写一首诗吗
先生?如果写,请不要写到人类
一瞬间
阳光中下垂的树枝
跟直立的树枝
共处在同一个画面里
微风吹来,一齐晃动
你很难决定更喜欢其中哪一类
乐声,穿过枝叶缝隙
到达耳朵,耳中的悠扬
跟乐器上的悠扬略有不同,你聆听
伤感于世间再找不出比这乐声更愉悦
更短命的事物
你在进退两难中伫立
微风停在草地上
音乐戛然而止
这停滞的一瞬间仿佛才是
归于你的真正的一瞬间
水中倒影
湖水中,影子
不可遏抑地向下沉
小男孩对此充满好奇
他纵身一跳,落回到沙滩上
影子往前走了一点,一小点
而后再次沉下去……
他反复试验,满怀与力学无关的疑问
沉浸在光学的乐趣中
他年轻的肢体
在经历一次又一次
跃升和坠落。你想不出
他的不懈源自什么样的动力
而你面前暮气沉沉的
倒影,像是生来就落在湖底
水中那张愤世嫉俗的脸
被小男孩的跳跃
击碎,又迅速恢复原貌
俯瞰记
假如要追究是什么
毁掉了这个气定神闲的午后
你会归咎于一只鸟,白色的
像羽毛浮在半空
假如要给这只鸟找出喻体
再没有比羽毛更为合适的了
它像一片羽毛
并且在下午选择了静止
这个比喻足以让它
神游于鸟类的肉体之外
获得全新的视野
它以羽毛的身份俯瞰你
一片没有饥饿和疾病的羽毛,俯瞰
坐立不安的你
麻雀
下午,游人稀少
麻雀成为草地上的主角
滑翔,跳跃,喳喳地啾鸣
踩着遍地黄叶,看着麻雀的闲逸
在湖岸散播。这闲逸
正是刺向你的缓慢的枪矛。每一秒
都要经历无数次更改的世界里
竟然还有如此从容的
物种!你期盼
到它们中间去,学习短促的跳跃和滑翔
你期盼变小,生出翅膀
在毫无挂碍的草地上
把漫长的余生
缩短为一年,把没能写完的诗句
变成鸟类喳喳的啾鸣
暮晚的湖面
有晚风荡起的波纹
鱼荡起的波纹
一个茕茕孑立的身影荡起的波纹,更有
不知因何而生的波纹
观湖的人群散去
平躺在渐浓的暮色中
它得以成为一座真正的湖泊
尘世万物皆已远远离开
此时,只有孤独的人
才配站在它旁边
只有倦鸟才配
横穿它波光粼粼的身躯
并把铁锈色的暮晚铺展在上面
掩饰
擦玻璃,擦去凝固的雾
把清澈的早晨放进来
去河边看泽泻和香蒲,绕开横躺的柳树
读阿米亥但是不读
《战地之雨》这首诗
开车两百公里,从枣庄回到莒县
看望年轻时威武的父亲
只喝酒,不谈论疾病
如何做
如何从众多海水中分出
属于我的那块
如何从全世界的悲伤中,辨认
我独自悲伤的面孔
树林幽静,最好的大树被运走了
那么美的木纹,裸露着
如何描写它
明天,我要启程
沮丧的故土乡邻啊
如何做才会只有喜而没有忧
只有爱,没有恨
回忆
风吹,禾苗涌动
他弯腰劳作,像碧波中一条独木船
瓦蓝的天空罩在头顶
白色小蝴蝶
飞来飞去,数不清有多少只
不远处是村庄,有犬吠、鸡鸣
一条亮堂堂的路
有人牵着心爱的牲口
唱一支破旧的曲儿,那场景
分明就是宋朝的场景
独木船不见了,他挺直腰
走来,扛着锄头
分明就是扛着一杆宋朝的枪
佛光
他拿出1974年的相片
大雁塔肃穆庄严,如佛像的脸
那时,我尚未出生
但一定也在相片里面
那时的景色跟现在不同
万丈佛光只照着一对青年,两个
古板的微笑
快门按下的刹那
我便留在那微笑里了
我们对着相片喝酒
把春天最好的蔬菜端出来
佛光笼罩着团聚的一幕,饭桌上
俨然多了两个
风华正茂的青年和
一个小到看不见的我
一句话也没有的时候
能说的话都说完了
酒瓶见底
盘子空空
当一句话也没有的时候
就该收拾桌子,撤掉宴席
当一句话也没有的时候
就不用表达
撤掉了宴席的桌子,仍摆满
记忆里的粗茶淡饭
多好的桌子呀
根本不需要宴席来装饰它
多好的人呀,一句话也没有了
还要去度过艰难的余生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3 13:43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371-1-1.html
2:正月|诗十一首
窗帘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面国旗
在空中飘扬。后来确信
是一挂窗帘,一挂国旗一样
红色的,随风飘扬的窗帘
据说,这是武汉某户
人家的窗帘。据说
从冬天到春天,这挂窗帘
已飘扬了三个多月
据说,在某音上
这挂窗帘已有100多万人关注
我也开始关注起这挂窗帘
现在武汉已经解封,这挂窗帘
是否已被人收起,以及被什么人收起
已成了我们一致的牵挂——
@枪在叫
“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他对枪说
“枪,在叫吗?”同寝室的人问
“是的。它在本能地保护主人”他回答
——这是案发前的事情了
案发后的事情,也即他射完所有子弹
并射杀自己后,他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支枪
人们不得不费了很大的劲
才把他和枪,彻底分开
据说,后来人们检验那支枪
按动扳机时,依旧会听到一阵悲鸣
@母与子
他才7岁啊!想到这里
她在炼尸炉了就多翻腾了一下
他的体质多么孱弱啊!
想到这里,她又在炼尸炉里
多翻腾了一下……
她认为,这样会被烧得更彻底一些
她认为,这样他抱起她时就能更省力一些
@冤屈
一切美好的,都是善的
必定是善的,也才有能力
开出美好的花,才有资格
向世界解释什么是美
比如那红似血的梅花
那粉如面的桃花
比如白如雪的梨花
据说,这是宇宙真理
由此,我想到了随风摇曳的罂粟
如此多恶名缠身,她一定背负着天大的冤屈
@桃花
一想到外面热闹的场面
一想到各种有趣的人,各种有趣的事
她便忍不住向外探出头来
一想到被骂翻的红杏
一想到自己也有了固定的户主
她便迅疾又把脸转了回来
由于前后反差巨大,她的脸比以前更红了
@善神
在蚂蚁辛苦奔波时
我出现了。我的一个手指
投下的阴影,就足以让它们
恐惧。我随手划一条线
对它们来说,都是一种
无法逾越的鸿沟
没错,在它们眼里
我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但我一直控制着自己
不拿手指碾压它们
不在它们前进的路上
划线,划圈,设置障碍
它们可以一如既往
自由出入,自由前进
是的,我在努力
做一个善神,尽管我不知道
那些可以随时随地
处置小人物的大人物
在对待他们生存和言论
问题上,是否也情愿,做一个善神
@刷墙
我从超市回来时,他在刷墙
我从班上回来时,他在刷墙
我出去倒垃圾时,他在刷墙
他全神贯注地刷呀刷
他乐此不疲地刷呀刷
墙已经很白了,他还在刷
墙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他仍在刷——
我好奇地停下来问其缘故
停顿片刻,他回我一句
我在这里不停地刷墙
犹如她在浴室不停地将身体洗白
@旧居
梦回旧居。满树的槐花
香彻了整个院子
狂风骤起,堂屋前的枣树
落下几颗我爱吃的红枣
老房子再次漏雨
雨滴落在大小不一的盆罐里
发出悦耳的声响
母亲再次数落父亲没用
父亲再次冲她憨笑
然后,换上雨鞋冲出家门——
@钉子户
每天,她都会让我检查
她头顶的那根黑发,是否还在
每次,我说在的时候
她的脸上都会绽出微笑
她说:这是个值得尊敬的钉子户
不像村西头的老王,只多给了他一万就搬走了
@骆宾王
毫无疑问,他是爱鹅的
不然他不会那么忘情地歌咏鹅
毫无疑问,他的爱是深沉的
不然他不会像鹅那样好斗
最终冲冠一怒,发出讨伐武则天的檄文——
@骗子
与那些号称溥仪后人情况略有不同
他说他是唐太宗转世
为了证明这一点
他拿出一个酒杯,又拿出一叠卡片
他说:酒杯是当年给玄奘法师送行时用过的
卡片是通关文牒,相当于现在的护照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4 09:29 荐稿编辑 牧驴山人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416-1-1.html
3:成小二|诗十首
拆掉珠峰
体形巍峨,占用太多的天空和大地
仿佛历史中的违章建筑
挡住飞鸟的路
雪崩给地球造成伤害
让英勇的登山者,倒在征服的路上
不仅仅风在打主意
西方人想拆,东方也有人在动手
拆掉它日积月累的王者气象
拆掉它的昂首天外
拆掉冰川上千姿百态的冰塔林
拆掉阴山背后的冷,还有向阳的一面
拆掉峭壁坚硬的主张
神一样存在,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神圣
雪水融化,草木腐烂
整座山的构架,无非就是泥土和石块
群峰来朝。要拆掉南面的洛子峰
北面的章子峰,拆掉东面的马卡鲁峰
西面的普莫里峰
远一些的干城章嘉峰,格重康峰都不能放过
还要推翻周边长期形成的
独特的环境气候
赶走山顶的蓝,星星就地解散
一定要拆得仔细
舍得下狠手,扒出它思想里的石块和阴影
把属于时代的伟大,粉碎成
元素周期表里,没有生命的常规物质
踏平世间所有冒尖的事物
想扳倒珠峰实在太难
开山斧不起作用
借人工方法,嘴咬,手撕,脚跺,投掷炸药
还可以打洞,诅咒,泼脏水
但珠峰实在太高了,山脚下卷起胳膊的人
只能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
错位
春天到了,泥土里冒出许多小人
憋屈了整整一个冬天
小南风争先恐后
梨树开出桃花,一部分草木不在正确的位置上
每个村庄都住着一位虚假的国王
我同样也走错地方
决堤的水,狂奔在另一条路上
喊不回来,却还在用政历清白形容自己
问诊
西北风是行医
落雪坐诊,植物们接受集体治疗
同样的病也发生在人身上
我显然还不够结实
风吹吹,人和影子分裂两个不同的板块
眼花缭乱的浓阴
纠缠在一起
叶子落尽,才知道你争我斗的并不存在
荒山
这草木,连年疯长
琴弦产生噪音
荒山走不动了,我身体里装着太多没用的东西
吸尘器胸怀世界
像巨大坟场,收藏着森林,迷雾
半个世纪的亡灵和尘埃
大海仅仅是肝胆之间的一小块
我把自己弄得过大
像一部官方运作的老式搅拌机
南和北混在一起,好人和坏人无法分类
辩证法让灵魂失去主见
左手绕地球一周
也没弄清右手究竟犯了什么错
坏人窝
流水要去的地方
我也喜欢,风在我身上散步
顺便吹掉流氓气息
坏人窝里呆久了,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其实办公室的一群人
也不算太坏
跟我一样,用副本活着
封皮都挺厚,摆放着人间的大好山水
走到哪儿都有面子
心里装着一把精致的锁
活得明白,谁的便宜也不能白占
这些自命清高的人
经常开怀畅饮,大家派出八个指头去演戏
留下两根,为自己抽一根干净的烟
普照
楼房限购,人们开始盯上金子
容颜作为参考
花点银票,可以换来一次性应急的爱情
风中的谎言,暗藏高额利润
谁也别说钱的坏话
时间加满油,才能在天上飞
远方不远,别指望能借到飞鸟的翅膀
地上铺满了桥梁和铁轨
再过几个收费站
向北向南,或海外
下个风景区,同样长着货币化的山水和神殿
云雨图
和地球一样,人的情感区划分为
大海,陆地和孤岛
相互兼容,又各自独立的多个板块
爱情的部分强调自由
婚姻突出牢固
床上的,和住在心里的
不是同一个人
金币在红地毯上,开发出第三条路
春天多有突发事件
闪烁的一夜情,主题之外失踪的精华
在野史中从未挂果
黄昏
我惧怕模糊恍惚的事物
惧怕暗
一些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在晃动
类似犯规的假动作
太阳尚未落山,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没死透
人不敢出声,怪物不敢跳出来
阳光下,万物干净了一整天
如果有第三只眼睛
就会发现
从坟场爬出来的鬼,比我们更恐慌
暴长
一不小心撞到云朵上
第二天早上,太阳穴发红发烫
我看见龙卷风形成的过程
看见雪花有多难产
雨水在眼皮底下,堆得很重才会落下来
大鸟在胸口飞来飞去
顺便塞给我一点兰
星星高低搭配,和人间差不多
联想到一览众山小的滋味
实在低级得很
更高处,银河系的乱象,我没有阅读权限
东西方的神,从来不现真身
人间叙事
不太相信有借有还
借光,借道,借花献佛
连白条都不打
更不用说,奶水白吃白喝
满地跑着白眼狼
被土地养着,城市的灯火宠着
挑三拣四成了理所当然
我抱怨过大兴安岭
不在后院,恨长江弯来弯去
就是不到我家门前
河流抢走更多雨水
多做一个梦,我就觉得睡的很划算
大胖子收费站更狠
有足够的理由
拦在路上,南飞的大雁休想从头顶飞过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4 17:31 荐稿编辑 正月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453-1-1.html
4:王军山|诗四首
规则
比如
做个睁眼瞎
或者装聋作作哑
获准开口之前
良心先掀至一边
专挑马臀肥厚的部位着手
才可能被人拍肩点卯荣登人民的行列
越织越牢的网
除了蜘蛛侠腚后的经线
还有无数人嘴里的纬线细细加密
没有一尾鱼
可以置身于外
包括岳母天堂的蜗居
二乘三的标准面积
横平竖直
她一生的自由奔放
也得臣服于此
老二
没见过小姐
没碰过女人
也没打过手枪
“一次也没!”
说这话的表情
像说他还没拿到两年前的工钱
那般麻木认真
又无所谓
“裆里夹个纯粹的水龙头
白活了大半辈子”
即便直说他不是个真男人
也懒得跟你辩论
已经习惯了
将一生本有的刚度与锋利
捂死于逼仄的剑鞘内
直至它锈蚀
失
鸣
眼神
不习惯被一只羊注视
它敌意的揣度
昨夜的烤串
是不是来自它的父亲或者兄弟
但我喜欢蒲公英那漫山遍野的喜庆
毛绒绒的黄,纹理鲜明的开心
你看不看,经不经过
它们从不在意
合上灿烂的眼睑之前
这些命薄的孩子
对这个同样薄凉的世界
也始终保持着微笑与好奇
菩萨们都有一副好杂碎
小时候被油坊的大人们下蛊
一碗新榨的菜籽油率领
肚子里那点不争气的清汤寡水
像车们扎堆儿上了节假日的高速
一进口就奔出口狂飙而去
不得不佩服
那些高高在上的菩萨们
明里暗里那么多油水
也不见有谁
闹过肚子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6 18:11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596-1-1.html
5:许剑桐|诗八首
归途
下午去了南山寺
没看到僧人,也没有听到钟声
野花随意开在脚边
一炷香静静地燃着
像一条弯弯地朝向天空的小路
走着走着,便消失了
印象
小辈们不穿的手工毛线衣
都交到祖母手里
她拆线,在胳膊上绕成线圈
洗干净,再绕成线团
祖母坐在廊檐下,编织袜子、手套
水井边长着毛茸茸的青苔
院墙上摇曳着的
三月是小南风,八月是丝瓜花
亲爱的落落
你不会这么唤我
好比你不会直接喂我冰糖
甜被藏在槐花丸子里
你说:一次只许吃十只。吃多了蛀牙、胃不适
你故意不唤我名字
你念:细雨湿衣,闲花落地
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
幻想
坐在小土坡上
时间久了,自己身上也开始长草
有好闻的腥味
偶尔三两个人经过
随后消失在土坡的另一边
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坐下来
夜晚到来时
我们能够一起移动星群
麦田里有狐狸
我和小伙伴在田野里
疯了一个下午
暮色四合,才跑回各自的家门
父亲站在院子外张望
我悄悄绕到身后
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切切地笑
父亲晚上开始头疼
第三天阴阳先生来做法
父亲奇迹般好了
未解之谜
怀孕时,我做了一个梦
一位白胡子老神仙踩着祥云
站在我床前
他说:你会生男孩,你的孩子是文曲星下凡
我的确生了男孩
但这位文曲星的书写像涂鸦
十五除以五,他写:等于二,余数为五
五月二日傍晚所见
夕阳下,橙黄色的大吊车
缓缓驶进城市
它低垂着头,深陷于自己的轰隆声
像一个解体前的帝国
对过去充满敬意
也充满负罪
触觉
半夜雨停了,很静
屋檐上滴着雨
嘀——嗒
嘀——嗒
有时这边刚一声——嘀
那边立刻——嗒
有时,这边一声
嘀——
那边
很久很久,一场梦醒了
才
嗒——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5 19:59 荐稿编辑 悠然心会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512-1-1.html
6:
三泉|诗三首
一群蚂蚁就要在我的描述中成为英雄
一群蚂蚁就要在我的描述中成为英雄。
我首先对准它们的洞口,浇下醍醐灌顶的洪水,
以排查蚁群的进口和出口。
然后,我用一根小树枝深入它们的隧道,
小心翼翼勘地测它的密度、深度、舒适度。
抱歉,我无意捣毁它们的巢穴。而它们,
就要在我的描述中成为英雄——
清晨的蚁洞口,连夜搬运的淤土堆起一座小山,
它们一夜间重建了家园。
这让我想到火神山医院,建成仅用了十天时间,
病毒也忍不住赞美:英雄的人类!
如同我忍不住赞美:
一群蚂蚁就要在我的描述中成为英雄!
斗牛
它已经老了,愤怒还年轻。
见不得睾丸大的,不顺眼的,说三道四的。
当一头老牛决定向另一头牛发起攻击,
它的四蹄都钉上了愤怒。
刚才它还在水田吃草,一副田园诗人的做派,
现在它助跑,冲刺,
腱子肉也列队腾空,像绷紧的钢丝绳。
两头牛对撞,并不像岩石,仍碰出岩石的质量,
脑门子上有火星子飞。
四只犄角抵压,时间有了耐人寻味的弧度 ,
某人的关节弯曲,有灼烧的疼。
它尚能发出千钧之力。奈何一把老骨头,
如何能消化这力产生的反作用力?
它的前腿半跪,影子陷进土里,
一只犄角染上了对手的血,而另一只犄角,丢在泥地上,
像它卸掉的铠甲。有孩子捡起来,吹,还冒着热气。
我想到一只风暴中的鸟
我想到一只风暴中的鸟,
当这架颠簸的飞机向黑暗的深渊坠去,
我想到它。一只风暴中的鸟,
它在风暴中收拢了双翅,
它被风暴蹂躏,又放手……
我对它一无所知,竟然想到它——
一只风暴中战栗的鸟,它在风暴中昄依了风暴。
我早已忘了祈祷,
当我再次看见大地上的灯火,如同一抬头,
看见一只鸟在星光下归巢。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4 17:18 荐稿编辑 正月 忘了也好
)
http://sglpw.cn/thread-884452-1-1.html
7:楚木|诗三首
他乡遇故知
每次从出租屋的窗口注视
疫情卡点
栅栏上的那面旗帜——
我都会幸福
得几乎落泪
——或许你还不知道
镰刀,我多年的阶级兄弟嘞
锤子,我多年的阶级兄弟嘞
请顾及一下我的颜面
不要把我大半年来没有人民币入帐的事儿说出去
不要把我舍不得买肉吃的事儿说出去
不要把我写诗的事儿说出去
不要说出去呵,庚子年正月
一个一次性口罩,我利用过多次
五一节感怀
假若有人告诉我
疫情期间,工资照发
写抗疫诗,有稿费可拿
假若有人通知我
五一节放劳动假,享受国家级待遇
我一定会五更起床
迎着东方红,赶去菜市场
称上半斤猪头肉
再炸一碟花生米
狠狠地,眯牠妈那个比的二两……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5 14:33 荐稿编辑 紫槿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493-1-1.html
8:彭云霞|诗五首
我曾在水火之中爱你
大海咳出的鸟屿,长成了木棉花开的小城
谁的背影,被光阴刻成山水之间的一枚闲章
十年,或许更长,日子分解成流云与松针
你立在两个断崖之间的岬脚
用盐的灵魂兑换圆月和翅膀
可你为何谢绝桥梁?不见白头的屋檐
我喜欢清晨的臂弯、黄昏的米粥
而你举着矛与盾的信仰,与春天对峙
把阳光与雨水交织的悲喜
砌成生死之间的距离,虚弱的语言
无法翻过偏见的篱笆,我们都在针尖上活着
一次次,把落在鬓边的雪,说成糖
2020了,我还在年少的码头
向路过的飞鸟,乞求你的名字
四面八方都是风,燃烧的海水追了上来
经过
桥上已是黄昏
追风筝的孩子,还在寻找他的翅膀
童年的芭蕉叶、野莓、飞鸟
缓缓地围拢过来,遗忘的词语落成砂跞
如织茧的蚕吐出柠檬的汁液
我知道,有些伤口象花一样反复绽开
天黑后,被风吹散的人,会失去方向
隔着时间的河流
寂寞的鸽子不知怎样起飞
你接受了石头的命运
我沿路拾捡你的身影,以泪水,以微笑
希望
跟我走吧
去向日葵的内部,晒干泪水
抱在一起的种子,不会被风吹走
我们可以在墙壁的裂缝里
找回自己的眼睛
它们有透明的翅膀
并飞向自由的高处
在石头和鞭子不能到达的地方
万物没有痛苦的形状
你无需放下自己的头颅,去填补人间的漏洞
活着啊
寂寞一再站起来
在时间的荒野
撑起梦想的屋顶
收容流浪的星辰和落花
但谁设置了黑夜的门槛
透明的心变成铁锁
傲慢的墙壁纷纷长高
自由的椅子空着
剥开的种子被遗忘在风中
省略了思想与情感
沉默的人,把所有的清晨和黄昏
都卷成一支烟,吹向远方
烟雾中的明天,被我们礼赞了那么多年
你可曾从雨水中,抓回一把阳光
我不曾忘记
那些清晨或黄昏
小镇的天空铺满紫丁香
我们把自由抹在脸上
穿过椰树和海风编织的夏天
进入浆果内部的寂静,它们在酿酒
使空缺的东西变得圆满
我们说到了明天
那只蓝尾雀突然嗤笑起来
种子和雨水纷纷落下
我们说到了理想
脚趾间的野草,密密地舞起来
时间簌簌地飞出去,留下一把把空椅子
我把你的名字塞进树洞
你在现实的丛林里,拿走自己的背影
多年来,我们活着,如旷野里的鸟雀
歌唱笼子里的春天,只是为了一点秕谷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5 19:30 荐稿编辑 悠然心会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509-1-1.html
9:侯培云|母亲的春天
我的母亲
一个短命的乡下妇人
因病逝于八0年代初
享年三十八岁
尘世早已藉没了她的土壤
但她不幸中有大幸
她那红白的帆、青绿的舟
永远,永远
泊在春风熏醉的枝头
没有母亲的岁月里
我已习惯了每年为她写首诗
习惯了将她的死归咎于春天
习惯了视樱桃花
为她生命中最后的参照物
千淘万漉,沧海桑田
一个孤本的春天传承下来
母亲的春天,或谓母性的春天
倘若庸常的人生需要有所怀念
就念叨母亲吧,因为母亲
连结了你的前世和今生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3 19:03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397-1-1.html
10:迎头浪|诗三首
在五月,想念车间
相念一颗镙丝钉
在拐角处闪着一丁点光芒
相念工长严厉的呵斥声
他从来不给人留下情面
想念质检员,一位老阿姨
那张永远被乌云笼罩的脸
想念三米凌乱不堪的工作台
想念被我用坏的一只扳手
想念在机器轰鸣下战战兢兢的日子
凡是能想到的,在五月
我都一一地过滤一下
这个五月我是富有的
拥有那么多念想
被我想过的那些事物
有的还在延续,有的早已消逝
但车间始终盘踞在那块高地
让列队走过的产品,产生一些敬畏
在总装车间
这个时刻需要冷静、多虑
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
对于一些数字的倾斜
努力用心扶正
走出去的产品个个都志高气昂
奔向桥梁、矿山、发射架
在总装车间,进进出出的
都是来自山区或者平原
带有泥土的朴实和质感
经过检验,良心上没有瑕疵
道义上没有污点
他们也想把自己组装成
土豪、工头、经理
然后再烙上城市的标签
以至把嘴巴放在讲台上大声说话
卯钉厂的情怀
我到卯钉厂机声隆隆,简单的动作
重复千次,裁剪、冲压、成型
那些卯钉顺理成章排成诗行
把工厂的意志带向公路、桥梁
我真佩服一双双粗大的手
把钢捏成各种形状和规格
经过锤打,敲起来当当作响
我知道,工厂精神就是卯钉精神
实实在在,钉是钉卯是卯
长长的流水线连接五湖四海
奔向世界各地,把一些
松动的怀念卯紧、卯实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6 07:42 荐稿编辑 姚波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84551-1-1.html
11:水洗镜子|诗六首
世界好多悖论
都说生命可贵
为什么还拼命研发武器
而鸡蛋碰石头反常理
可死去的冤魂
再没机会听审,哪方
更邪恶
美刀
当美刀变成手纸,可惜了那些
花花绿绿颜料
这一刀刀割下去
可不止尊严和生灵
还滴血
在病毒面前
在病毒面前,人人
达到平等
在病毒面前,有人恐慌
有人死了
在病毒面前,阿芳写日记
川普说谎
有人大发国难财,有人
睡马路
小丑在照妖镜子里
上蹿下跳
莫大屈辱
还记得圆明园那把火吧
从强抢到索赔,已经
莫大屈辱
或换一种逻辑
文明变异
像新冠
有人高傲翘起香蕉脸
得意潇洒,祖宗
与我无关
为那些战争冤魂默哀
为那些战争冤魂默哀
非正义和受害者,他们
大多数是底层百姓
被煽动被强制甚至,被硬生生
剥夺气息
空气成他们共同天堂
当硝烟浓烈又散尽,幸存的良民
为他们祈祷
灵魂渺小
当臭蛋放大成地球
那些山川森林,蓝色冰海
非常美
沙砾水滴都已经很大了
而盲从的灵魂
可怜渺小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2 01:24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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