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墙术》
诗/张二棍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孩子
摁着自己的头,往墙上磕
我见过。在县医院
咚,咚,咚
他母亲说,让他磕吧
似乎墙疼了
他就不疼了
似乎疼痛,可以穿墙而过
我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着
什么病。也不知道一面墙
吸纳了多少苦痛
才变得如此苍白
就像那个背过身去的
母亲。后来,她把孩子搂住
仿佛一面颤抖的墙
伸出了手
注:选自网络文集《春来发几枝——2016年春季诗选》(大畜 编) ,原载2016年第1期《黄河》。
生活中有时会看见头痛的患者,或用手捶打着头,或让头敲着门柱、墙壁。如果我们停留于所见,就写头痛病人的一般性动作,动作是怪异了点,诗意却没完全显露出来。张二棍的《穿墙术》对头痛病患者有更深的情感投入。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孩子/摁着自己的头,往墙上磕”,诗歌开篇就以设问方式描述一个异常的画面,小孩“摁着自己的头”去磕墙,一个“摁”字,主动行为中又有着强迫因素,写出了小孩挣扎的内心。读者虽不知内情,但已感受到情境的反常。“我见过。在县医院/咚,咚,咚”,继之以回答的方式,肯定了怪异场景的真实性,“咚,咚,咚”的声音强调了“磕”的力度。
然而,在医院里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他母亲说,让他磕吧”,看似小孩母亲淡漠无情,其实透露出小孩母亲的无助。因为她关心的还是小孩的“疼”,甚至产生变异的心理,小孩要磕墙,也许这样他会好受点吧。“似乎墙疼了/他就不疼了”,小孩母亲以扭曲的心理作一丝自我安慰。
诗歌到此,我们知道小孩是病人,犯有头痛病。可是“我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着/什么病”,既表现外人的无助,又以不可知表现出神秘感。“也不知道一面墙/吸纳了多少苦痛/才变得如此苍白”,这句延续上句的神秘性,以不合理的组合解释墙苍白的原因,不仅使诗句有魔幻的色彩,而且增强了小孩苦痛的程度。“就像那个背过身去的/母亲。后来,她把孩子搂住”,一个有动作的细微场景,呼应了上一节母亲的“冷漠”,母亲终于不忍心,搂住了孩子。
“仿佛一面颤抖的墙/伸出了手”,这一句是最耐人寻味的。墙是阻隔的象征,母亲怎么仿佛一堵墙呢?母亲带小孩到医院的目的是治病,但诗中的场景不是在医疗室。也许,母亲没带足够的钱,医院不给治疗;也许,县医院条件较差,无法治疗,这也是因为母亲没钱不能到更好的医院。可以说,没钱的母亲是一堵墙,隔断了小孩治疗的机会,但母亲毕竟搂住孩子,给予爱抚。“仿佛一面颤抖的墙/伸出了手”,又可理解为事实上墙并没有伸出手,墙仍起着阻碍的作用,使小孩医治无望。我们同情小孩,是否也控诉这堵拒绝穷苦病人的墙?
诗歌可以写生活,也必须写生活,但有些描摹生活的诗作,只是反映生活的表面,读来是一地无聊的鸡毛。大畜认为,这些给人庸常之感的诗歌,不足之处在于诗人被所见所闻的事物表面束缚了,缺乏心灵的投入,没有展开想象的翅膀,未能诗化生活。与此相反,张二棍具有进入生活的“穿墙术”,其诗虽有些口语化,但调动想象使场景陌生化,并赋予一定的思想和灵魂,最终形成非平面化的诗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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