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孤独(25首)
《地狱一日》
说吧,我对经历的感到羞愧,
有人在荒诞的生活里撒钱,比非洲人黑,
不知将被带向何处?
比如在共产主义天国,
一个非洲男人正在和一个白富美女在一起滚床单,
摩擦着阴茎像狗叫,
之后,再把窗帘打开对着录像机镜头开始表演,
在喊,像性奴的交合,
让人闭上眼。
2019/7/22
《穴居口吻说》
有很多故事,没有讲完。
比如:“在深挖洞,广积粮的日子,
是谁把母亲的子宫挖空了?”
看见了吗?我的脸色在传说中生锈,
之后,是铁匠或铜匠包围我,
让我像铁或铜一样站立,也好像是一个锈迹斑斑的人。
还有一伙人在遍地攫取我,
堕落成殿宇或寺院,好像是在讲道德,
只在乎我一个人的错,让我的头颈疼痛和僵硬起来,
让我趴在活命的洞口叫喊几声,
一声是放弃对洞穴的看法,
一声是被折磨的路径,一声是被捆绑的样子,
然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2019/7/23
《大师论证》
说谎的人又懒又馋,
正在坐收渔利,坐吃山空,大把撒钱,
在说:“天命就是这样”。
之后,讲起了龟兔赛跑,像自杀练习。
而水陆之事哪有快慢之分?
我知道阿格里帕德有过五论,并非人人皆知,
其一观点分歧:悬而未决。
其二循环论证:因为天命和命运荒谬,才会有人相信。
其三假设武断:公理的起源值得怀疑。
其四相对性:无从得知本性。
其五无穷倒退:每个人都是论点,各自保留意见。
哦,说谎的人在说大师撒谎,
哦,只有一个诗人在逾越一条警戒线,
在问:“谁在撒谎?”
2019/7/23
《六月范例》
抛下光环的人,需要加持,
这样,可以描述成为黏在天空的一个蛋壳,
或打出假装明白的手势。
像欲望挣脱了羁绊,叫人像圣徒一样叫喊着,
喊出洞穴之喻,或表演的戏子。
戏子的影子在四处游动,正在自我命名,
正在蒙蔽什么,像一个木偶在把自传涂抹在一块白布上……
一些陷入慌恐和怀疑的人,
在游街,在呐喊,近乎是一种疯狂的献祭,
正在打碎破碎的东西。
当一块破布被撕下的时候,
戏子的影子坠落了一地,像戏子离弃影子,
又把黑暗的日子吸走,
顾忌不了一场暴露无遗,
在把自己丢在无济之处。
2019/7/24
《背离行为》
嗯,我出发了,背离一支队伍,
一个人走进自由的风,和风一模一样。
嗯,抛弃一种色彩,
进入复杂的蓝色,在海水中洗个澡,
洗掉身上的痴呆病和妄想症,
活得比颠倒黑白的骗子干净一点儿,
比杀人无形的无赖多一点儿血性,说出一种未完成。
嗯,撒谎的七月,
还在满嘴巴跑火车,跑高铁,跑地铁,跑轻轨,
多么荒诞啊,适合无赖的口型,
几乎难以描述,几乎是哭,
这反倒使海啸音来自于大海,来自于一场海葬,
让骗子和无赖的眼珠子冒绿光,
又一下子惊吓到我,又吹灭了我的打火机,
点不着一条海岸线或一朵红玫瑰,
让我的后背背负着后顾之忧。
2019/7/25
《寻常道是》
总想爬过一张床沿,躲进未来,
在一条床单上养一头小兽,
在它的毛色上捉拿奔豸,把它和自己分开。
而我却睡在苍老的皱纹中间,
绕不开走一步算一步的小圈子,
丢了耳朵,丢了嘴巴,听不见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正好契合一场游戏,
总想赶在大谬不然之前投向背叛,
或杀一个回马枪,或一走了之,
或躲进未来的入口,也无法无天一回,撕下一张人皮,
抱住一头小兽睡死过去。
2019/7/26
《过故宫古道》
感谢一道门,可以看见一幅大画像,
可以让风声劫走一张脸,
或让死亡脸对脸。
我真想从大清王朝的旧版图上逃走,
冒充一个小商贩站在王府井大街上,
怎么也放不下一个档口的一桩难缠事,
在和三个城管吵架,在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我怎么也逃不回去了,
逃不回中国,只有挤在生活的偏门当中,
让头脑歪一点儿,像偏头痛。
2019/7/26
《无用》
没有吃午饭,
胃痛在胃粘膜上一层层结冰,冰冻了嘴唇。
脑子里也没有爱情,无头鸟将补偿什么?
鸟粪爆炸的天空,
比鸟的白骨难闻。
2019/7/29
《黄铜牌》
邪恶的生活,正在我的口袋中掏宝贝,
我说:“拿去吧,趁天黑”。
乌压压的梁上君子,在把油滑当底线,
在练习防民术,
像荒诞的魅影在舌头上滑动,滑过一本书。
我正在丢开一本书,也丢开他们,
一把抓住心脏的脉搏,直到绊脚石在人行道上发光,
直到谎言为命运下跪,
像岗特•戴姆尼希一听见恐怖的声音,便迅速进入生病的灵魂,
便和死亡贴一次脸。
2019/7/29
《堪衷肠》
怕什么?可以抛下相依为命的命,
尽管遗忘或怜悯分配的生活,比他们的双膝冷,
比他们的痴呆病任性。
怕什么?干脆一点儿,
如果退无可退,那么牺牲的角色就是我,
我将回报牺牲一次,让牺牲把一个棺材打开一次,
面对死亡的一张怪脸吹口哨,
为死亡笑脸相迎一次,为盛怒荒唐一次,
为自由补偿血性一次。
2019/7/29
《灵魂的慌乱》
沉睡在一个正午,偏向下午一点半,
似是灵魂的一斤半,很沉。
醒来,抽上一支烟,
有重量的尼古丁,叠加着心疼,
憋坏了前胸,比倔犟的脖子长一点儿。
于是,我走出房间,走出门,
走过汽车蔓延的街道,
走到公园里去,仔细辨认一下灵魂的色彩,
直到脑袋灵光起来。
正好可以坐在水边看荷花,比一支烟蒂长一点儿,高一点儿,
可以点破灵魂的慌乱,
忘掉功名的桥梁,在水上获得怜悯,
几乎可以穿透水,可以打捞人间的倒影,
可以闭上眼睛不看风景。
2019/7/29
《势利眼的样子》
他在用后脑勺看我,
我说:“你的后脑勺没长眼睛”。
我知道他的天赋不足,对诗也没有动过真心,
他却穿着一件白背心,
后背上写着诗万岁,看似修成了正果。
我要揭破他的短,他比诗贱,贱到山呼万岁了,
比一条瞎眼的鱼还贱,
曾经混迹于深圳,被诗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灵光的脑袋,在喜洋洋的水面上戏弄一个浮漂,
看上去,似是诗的瘙痒。
2019/7/30
《浅薄的命运》
来看吧,偏见在斜睨着眼睛看我,
也在出卖我,让我和朱耷站在一起,
叠加成为两个朝代的样子,
看上去被时间吞没了,比三块石头小,也比一只小鸟小。
是的,仅凭外貌看我和朱耷没有什么瓜葛,
差不多,可以玩上一种小把戏,
让一个偷猎手迫近,
在一场数伏的炽热中摸一摸小鸟的舌头,
感觉仍是尘世的冷。
2019/7/30
《雷雨的潜台词》
打雷了,下雨了,雷声大,雨点小,
它们又把天空弄没了。
恍惚的天空,一点窍门也没有,
在把雨的花朵数成二十朵,
反倒像是数着紫荆花似的,在散开,之后是天女散花。
好像也配得上一尊上演独角戏的偶像,
听,出于天子的面子,
埋伏的特色,正在流进天空的耳朵,
比邀请到天老爷还高兴,
似是坐在习以为常的天庭上,正在俯瞰一场妖巫会。
敢不敢打赌,没有不晴的天,
没错,一场雷雨只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潜台词,
没错,雷雨相加不等于一个细节,
没错,戴面具的人停止了跑题,
没错,谁会在意天空的倒影?
2019/7/30
《又见孤独》
孤独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
我在捉拿它,一个,两个,三个,
它们在增加到九个,十二个,
我拿它们没有办法。
一年过去了,我写下《孤独大师》,写下三分之二,
很像代数的寂寞,
有一个排遣的出口,在出卖我。
我只有在生命的一隅寻找证据,寄情于发现,
让自我相加,又偿还寂寞。
看上去,好像是好事情发生了,
让我回忆起枯枝败叶,
比如,在一片树叶上丢下乡愁,逃到一片树叶的背面,
坐在一片树叶下面享受周末。
我放弃了一片田野,走上钢铁的老道,
麻烦却来了,糟糕也来了,
好像是火车的车轮子也收不住了,
一列火车弄丢了孤独的模型,
又把一股民气,从拥挤的风景中释放出来,
在跑出我的身体的一刹那,
配得上孤独之谜,配得上唐山、山海关,北京、石家庄……
甚至在犯错,让一个虱子跑出腋下,
再去捉拿它,即使是只有一个穷人经过,
我也要掰着手指头数过。
2019/7/31
《宿命的隐遁》
也罢,宿命恐怖起来,
在遮蔽我,就像遮蔽我的才智一样。
记住一个请愿吧,
不用暗示,让一个小渔村比海明威的瓦尔登湖好看一点,
盖过马尔克斯这个小癞子。
我肯定不是奸细,也不会出卖自己,
仍在照搬荒诞的生活原样,在戏弄恐怖的宿命,
在用失眠偿还一个时辰的乡愁,
在呼应生活的狂野,在把文学当做失眠的小把戏,
在维多利亚公园点蜡烛,让灵魂惊讶一次。
是啊,万万众的人头攒动,
不妨婉转一下,在走红的人身边绕一圈,
大于一个小渔村的水,
胜过于一条游泳的鱼,完成一种写作的告白,
几乎是宿命的在劫难逃,
几乎是宿命的一个变形。
2019/7/31
《归于迷信的烦恼》
突然,头晕起来,
有一点儿小感冒,诅咒却没有出口。
有三个人在说话,在说:“在暴风雨里没有什么”。
自由开始崩坍,比云朵易碎,
先于被吐口水的肉体,
之后在用古老的文字漱嘴巴,
之后是三个人在咳嗽着。
是流感吗?雕花的门窗不说话,腐朽的婚床不说话,
乱象横生的穿衣镜不说话,
一个个都像是和我较量过的样子。
我一个人走进卧室,动静很大,大于它们,
也大于一个夜晚的疲惫,
一个人横卧在一张床上,从冒泡的雨水中呵一口气,
又加热一口气,又突然从身体里挤压出来,
像有毒的信仰在解决灵魂问题,
像放走一只铁鸟,它在暴风雨中飞翔。
刚好可以看见摇曳的纱窗缺席于窗口,
像恐怖的片刻变形,
刚刚败下阵来。
2019/8/1
《理塘寺》
忽然没有了,
被两个铁鸟衔走了,不是鬼使神差。
死不瞑目的喜饶嘉措在讲故事,
在讲土改,划成分,
在合作社里一步登天,理塘县,康定县,兴海县却饥饿着,
勉强一饱,之后是生命的瓦解。
塔尔寺的活佛和仁波切没有了,
只有蓝制服和绿制服,
在吃人肉,喝人血。
是谁揭开了理塘寺的房盖子?拉克仁波切被批斗了,
经师和管家没有了,
达赖喇嘛出走了,带走了风声鹤唳。
热珠阿旺又讲起了从武功机场飞来两个铁鸟,
之后理塘寺没了,有人忘记了黄南,玉树,果洛的逃亡,
在柯生托洛滩的草滩上没了,
许多白骨也没了,地下水没人喝了。
2019/8/1
《某物》
在漆黑的夜里裸睡一次,
不怕被人看见,也不怕有人说三道四,说长道短,
用干净的身体呼应一次自我,
把自己交还给光一次。
这么好,可以用一身骨头抵抗夜色,
再次逼近黑暗的边缘,像在刀口上舔血,
一边冒腥气,一边在发光,
之后写下:“我是一个活跃在黑夜里的人”。
再转身一次,白了四面白墙一眼,
这么好,可以估算好自己的力量,这么得意地随着辰时起身,
在一堵白墙上捉蚊子,
让一只蚊子消失在某处,瞧,像解禁的黑夜。
这么好,可以用桃花熬药,
也可以翻开哗哗作响的诗集,或挑选出某物,
让自己从白纸中间跑出来,
带着身体里的白,或许是白骨的白,
或许是某物的重见天日。
2019/8/2
《夜晚的重量》
说什么呢?静坐在广场的人一直坐到天亮。
这是假设,有歃血为盟的味道。
三十年的器皿,不是一碗酒,
倒像是小心的镣铐,
在菜市口的拐弯处漂浮着,带走失踪的一个人,
没有在远方重现。
殊不知,三十年后,我仍是一个坐着睡觉的人,
正如夜晚溢出的黑色之物,
可以用灵魂描摹一番,正在重新勾勒一次真相的剪影,
正在让匍匐在地的人影晃动一下,
又招来一大堆苍蝇。
2019/8/2
《我说》
嗯,这个夏天包围着我,很虚假,
没有果实,只有姓名。
如此,一个人活得很不错,
例如:如此不同的独来独往,正在滑入隐藏和隐痛。
发生在家门口的事,没有未来保障,
玩笑一样的生活,正在排遣着寂寞的诅咒,体面的灿烂。
的确,矮屋子的左墙角有一个小兽,
似是老鼠精在撒尿,在敲打着软骨头似的马口铁,
像鼠辈的一场户外运动。
如此,为什么形单影薄的亲人们所剩无几?
有他的鬼魂骨髓,
有你的致命诱惑,
有我的某物监狱。
2019/8/5
《正午的小圈套》
游戏并不愉快,比正午闷热,
落在了茶几上,正在扑克牌上施展魔法,
正在一个钢化玻璃杯中醉生梦死。
正如六个人,一起说起一个空房间有一屋子老虎,
配不上一个结尾,
黄金的斑纹可以在一个正午停止。
于是,一个太阳在模仿装满火星的小铁罐,
很快又哄骗了一个小时,
正午的算计又嘚瑟了一下,我试图瞅它一眼,
它又在一个近视镜的两片玻璃上跳跃了两下。
2019/8/5
《重返孤独》
我喜欢在诗歌上行走,
到达一个地址,伸手摸一摸死亡的地址,
又走出杀人的菜市口。
我知道人死了也会回来,
活在一个中国式的庭院里,像在一个回廊下转弯,
再次逼近浏阳会馆,
在说:“太阳依旧挂在树梢上”。
居住在谭嗣同故居中的老人,仍在愁苦中过活,
整日忍受着回忆的煎熬,
经常说起回忆来家作客,像一只公猫在喵喵叫着。
我的迟到遭到了嘲讽,
几乎是常青藤的两片叶子,落在了两间屋子的过道上,
并不是诗人之家的完好无损,
已然是在重返孤独的诗句上破败了,
比塑料布的恐怖难解,
据说,这个闹鬼的地方外来人来的很少,
当地人来的也很少。
2019/8/5
《找自己》
已经是五十有三了,
知天命喽,
我即将从身体中退场,即将像一个死人一样。
哦,我却和自己相左,
在用肋骨点灯,在享用不死的福分,
在另外一处把自己弄得一清二楚,并不比诗歌逊色。
我越过了阿里阿德涅底线,
我把我翻了一个个,
叠起了偿还的时光,
配得上生命的结尾。
2019/8/6
《惊魂启示》
这是瞎扯,说和人较劲儿是玩火自焚,
说罢,有人一把火把灵魂烧了,
还在说:“活命的捷径,便是用灵魂作弊”。
我说:“野狐禅总是借口”。
我再一眼看过去,
扎纸人的人在伪造灵魂,
在让我抱紧的灵魂有了如许孤独,
之后是眼前的情形:换了目光如此进入心灵的中心,
竟然在天空的空巢中筑巢,
比前世的线索可靠,比道德律可靠,
虚掩着空巢的一道门。
20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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