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
●在四楼骑马
我骑马，不奔跑
一匹旋转的马，略显神奇
有些变化，有小片儿的草
没有太大的地界儿
天天长，天天割；割草机
是我的马蹄、马嘴、马的响鼻
能腾空而起的生灵啊
却不腾空而去，好像
画好了一个圆圈儿
有些人无法走近
走近的也看不见，骑手和他的马匹
说是半空中出现了
一扇白色的门，下边儿特绿
●4楼的鼹鼠
一个人也照样过冬
只要像鼹鼠，有个洞
孤独的鼹鼠
远离它的族群
乘冬闲，把窝，再往深挖点
这个向上打洞的家伙
在4楼与人类相见
看我裸身，也立刻脱掉皮草
两个钻牛角尖的异类
吃地下暗藏的青草
喝人间劣质的白酒
一变大了，一变小了，全喝高了
拍肩敲背，已不分彼此
没有什么了不起
一只鼹鼠也照样过冬
●停水
管道里有小火车，呜咽而去
旧站台，还不能离开
要等到杂草丛生
绿色把荒芜藏好
最轻浅的脚印，也绽放鲜花
登高涉远者，严守门户
厨房和卫生间，形成响沙湾
没事一粒粒点数
尖唳的啸叫，声传四野
同时却又密不透风
三天，与三十年何异
一座建筑物已和人神似
停水的身体，迷于虚、空
水龙头，下垂的器官
稍有动静，必涉及灵魂
●朋友们
朋友带来了问候和寒意
以及嘈杂与喧闹。踩下
凌乱的印子，雪地上
公鹿的角和兔子耳朵
私语。辩驳。还是容易激动
争吵。叫喊。生涩的手语
无法跟上身体的速度
配音者，对不上口型
随即又是放松的调侃。嬉笑
把不能再喝酒的我
当做一个空的玻璃杯
小心！别碰坏它
女人显得更加细心
说我胡子里挂着东西
她不知道，那是个精灵
喜欢这些山林里的伙伴
也知道谁是谁的天敌。有没有
真正相互了解的心呢。溜溜球
配偶的小玩物，探头探脑
故作伸缩自如。兜里都装着乘法表
从钟表店跑来，围住我
小门儿一开，会出来公鸡或猴子
报时，声音尖利、刺耳：12点啦
时间真快，12点把什么正好
从中间切开，剩下的蛋糕
是另一个世界，已完全不同
他们走了，关掉了所有的灯
刚回来，神秘、亲切而又熟悉
月光使我的屋子，大了些
拍拍桌子，说，出来吧
●种花
全是些养花的人
只那么几个，花种神奇
花茎向地下生长，开花也在地下
我种的，花和茎，还不在一起
它们相互找到了
才会悄悄绽放
知道秘密的不多
从没亲眼见过
一只向上打洞的鼹鼠
偶尔四楼坐会儿，说起来
就特兴奋，有朵紫月季
每次开的时间，回回
和它老婆孕期相同
●厨房
落地有声，已非豪言壮语
碗打破了，碎片
重组后，变只耗子跑了
锅里有牛，不停叫
拿出新盘子，跳出老虎
老大！我只是张图片
它说完找地儿睡去了
灯火通明之地，水池
和灶台之间，坐火车来去
沿途不少小站，不怕慢
总能抵达。多少人
从下水道溜走，龙头
开大点，时间会快些
这儿有一袋子雪花，半袋蝴蝶
罪孽深，放下刀也不能成佛
手指全化为筷子，好像
可以同时弹十架钢琴
真想住在盆儿里，等羊来看我
下雨时一起采蘑菇，小鸡儿炖蘑菇
耐心候着，把青草一点点炒熟
喝冷水的家伙，用餐时忽然下泪
●老虎
身边有老虎
有时还给它磨牙
像一把把磨刀子
满嘴刀尖子
骑老虎出去
骑老虎回来
好奇的也问
笑笑，含糊过去
这畜生偶尔露峥嵘
一张口一排透明窟窿
站在四楼阳台上
光穿过破身子
叮叮当当，满地撒铜钱
老虎听不见
老虎睡着了
●酒会
聚会散场，跳舞的人
走了。所有贝类
不可能有珍珠
肉被他（她）们吃了
都图个新鲜
丢弃物，为什么要逐一清洗
没法儿把上下唇合拢
纹路渐渐清晰，光洁
勾起莫名感觉
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
空贝壳，离去者留下
因惊愕而张开的嘴
同样空洞的言辞
还有轻微回响
我难以想象，那些浮泛的
面孔，将怎样继续生活
●电话
电话铃响的时候
尘埃荡起
肉眼几乎看不见
不停就一直悬着
像被惊散，轻轻飘
或轻轻颤栗
在四楼
我永远不会
再拿起话筒
静静听着、等着、数着
它们坚持多久
才会全部落下
声音戛然而止时
也许能数到100
●预兆
像往常一样
总遇到特别的事
星期三，电视上方
拉琴的人和马
掉了下来
毛线画，各种颜色
交织在一起
凸凹有致，费了不少
人工，材料，想象
和时光。不过太晚了
一切已无所谓
说什么：重新挂上
我迅速站起，把它
从四楼扔了出去
而且心中，没一丝不安
●雪
下雪了，一出门
就嗅到特别的气味
掉头回去，回到四楼
打开三保险的锁
躲到笼子里
雪是白虎
如果被吃掉
会进入另一世界
你觉得奇怪，而我
在那儿长大
贴紧玻璃看
挤歪了脸
雪越下越大
满街都是老虎
又饥饿又孤单
心有大欢喜
亦有大凄凉
忍住，别再逃离
我不想它们与纯洁的
兽性，背道而驰
●四楼的小牧场
我也有一亩三分地儿
被分割成5块儿，才不管
全种草，遍地撒种
瞬间就长高，变绿，含苞欲放
张嘴吐出羊群，牛和马匹
从暗处奔来。按比例缩小
画好蒙古包，钻进去
喝奶茶，饮酒，拉马头琴
把影子拢到一起，跳安戴舞
有时学鸟雀，飞一下，唱几声
或化身黄鼠，窜进一个洞，往深处去
狍子、鹿、黄羊、旱獭
可劲儿漫游、奔跑、撒欢儿
急转弯儿，顶架戏耍、
累了停会儿，喘喘气儿，吃草
嚼花儿，没事儿刨地、蹬土
在新毛灯牧场，用不着担心什么
只是唤不来，旧日邻居
拥挤、挨擦、追逐、喧闹、人欢马叫
所有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
发表于 2012-12-7 11:29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2-12-7 11:52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