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文成 于 2011-12-9 16:02 编辑
一块煤以它特有的方式切入生活
花去六千五百万年的时间
才被染黑的煤，黑得完全而彻底
从外到内黑得只有熊熊烈火
才能将它洗白。许多自以为干净的人
避之唯恐不及
我对煤的认识朴素而直接
至于它是如何，从八百米的地下
来到我面前，我知之甚少
至于透水，瓦斯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更是外行
我只知道，在冬天来临之前
以或高或低的价钱，将煤从卖煤人手里
购进家门，并在需要时
毫不犹豫将其填入烈焰滚滚的炉膛
一点也不悲壮，自然而然
煤就这样以自焚的方式切入生活
给我温暖，给我有滋有味的生活
填进炉膛前煤黑而重，从炉膛出来的煤
我几乎认不出它了
它的尸骨已变得白而轻
煤知道自己的黑
煤知道自己的黑。那种
只有熊熊烈火
才能将它洗白的黑。那种烈火过后
只剩余烬的沉重的黑
世上，没有一种颜色
有它温暖的黑
它的黑只有大地才能掩藏
它的黑，只有时间才能洗净
它单纯的心思，只有挖煤人能懂
它黑，但它不恶毒
它黑，但它心里藏着火
在最冰冷难熬的日子
总是煤挺身而出，不言不语掏出内心
深藏的火焰和热，点亮挖煤人的梦
点亮那个遥远的小山村的梦
每当沉浸在这样的梦乡，挖煤人
和他的妻儿的脸上
就会漾起春水的波纹
一颗心，就像一块炉中默默燃烧的煤
通红，脆弱，让世界感到温暖
而又疼痛
亲爱的煤
说实话，平时我总是躲着煤
怕它的黑，弄脏我的手
担心它沉甸甸的分量，把我比下去
还有它丑陋冰凉的模样
也让我避之不及
这是人类的通病
需要你的时候，你是爷爷
不需要你时，你又成了孙子
在滇东北的很多家庭里
煤很多时候都扮演着孙子的角色
但冬天总是要来的，天气
总是要变冷的。当西北风恶毒地往骨头里
钻的时候，人们就理所当然的想起了煤
想起了亲爱的煤。并在煤的温暖里
毫无根据的梦想春天
亲近一块煤
我还没有无知到，要拒煤
于千里之外。一块煤要成为一块煤
不知需要闭关修炼多少时光
一块煤要来到我的眼前
多少滴汗水的密切配合，和多少个
关节的频繁转折
此刻，我坐在火炉旁，享受着煤的温暖
窗外雪下得正紧，风在树梢嘶叫
而煤却在炉中专心地燃烧
偶尔爆出一两声脆响
像在为自己的壮行欢呼
通常，我们亲近一块煤，就是
看着煤，一块接一块
在熊熊烈焰中
成为灰烬，成为焐暖人心的暖
我突然感到有些惭愧
温暖的感觉也在温暖中渐次麻木
温暖的煤
煤。一提到这个字
我的心就会像炉火一样
慢慢温热起来
随之阵阵悸痛，洪水一样泛滥开来
欲将这个寒冷的冬天
彻底淹没
我们离不开煤。取暖，做饭
需要煤。好胃口的工厂更是饥不择食
每天要吞掉成百上千吨煤
理想主义的煤，它宁愿以燃烧的方式
成全壮烈的人生，也不愿成为
卡在生活喉咙的，黑色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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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9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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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9 16: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