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炳安 于 2012-1-3 15:41 编辑
从局部象征到整体象征 ——两个例证的分析及比较
一般来说,由语言构成又由意象直接表达的,为意象诗;意象变成隐喻,隐喻再变成象征,具有这样象征意味的意象,就是象征诗。在这里,意象是象征诗的核心,而象征的特征是在转喻中半明半暗地反映着被描写的特殊事理的特性。象征作为一个述语性的概念,定义是:“用某一特定的具体形象表现与之相似或相近的事物、事理。”①从古典传统的诗学观点来看,象征起源于“赋、比、兴”里的“兴的文体”,“独立的兴体诗,其实就是整体象征的诗歌”。②诗的“所谓‘兴’,就是想说什么却不直接说什么,而是言彼而意此,言此而意彼”。③这就说明,象征意义上使用 的意象不直接指涉什么,而是通过转喻式地把彼暗示为此;“一个‘意象’可以被转换成一个隐喻一次,但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了一个象征”。④
按照皎然在《诗式·用事》的说法,“比”是“喻类”,而“兴”是“取象”,那么,把比喻的点与兴的象连接成线,实行象征化的意象建构,也就从局部象征跨入到整体象征了。
下面通过两个例证来分析比较隐喻与象征的关系及其区别。
一个不应有的过失
我从爷爷的手里失散
成为别人的孩子
父亲盼了半个多世纪
积郁走了
我仍然无法回到母亲身边
大海剪断了我的脐带
只有梦的翅膀
捎给母亲风的消息
如果有一天母亲不能
认领回我
头上的帽子就像沉重的石头
坠得一辈子抬不起来
这首名为《隐喻的孩子》是笔者所写,先后入选《西江风韵》、《肇庆作家文集》。题目点明是隐喻,其喻体——核心意象是“孩子”,而附加意象是“爷爷” 、“父亲”、“母亲”、“大海”。它的意象是隐喻性的,但没有隐喻成象征,只是一次性地隐喻一次,把喻体“孩子”暗喻成“台湾”、“爷爷”暗喻成祖业、“父亲”暗喻成前辈、“大海”暗喻成意识形态、“母亲”暗喻成“中国”(祖国)。这一个个隐喻的意象都是围绕着中心意象“孩子”来展开诗的事理。在这里,诗的隐喻或转喻,只是具有象征的倾向,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象征。“孩子”这个喻体在整首诗里起着主导的作用,在附加意象的协作下,构成一个具体的事物。这首诗的表述不是由观念转换成图解的方式,而是根据特殊种类的特性,在意象的营构里隐喻成一个具体的形象,表达被书写对象的实质。
除了我,
除了我周围已知的部分,
其余全是黑暗。
连我自身也有黑暗。
连我周围已知的部分也有黑暗。
那是另一种黑暗,
是已知的被看见的黑暗。
远处强大的黑暗不是我能理解的。
已知的身边的黑暗也不是我能解决的。
就连我自身的黑暗部分我也常常无能为力。
我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掘进:
直到被黑暗吞没,
直到化为新的黑暗,
世界的黑暗更加黑暗了。
这首诗的题目是《黑暗》,作者丛小桦,选自《2006中国新诗年鉴》。从文字语言方面着眼,这里提到的“黑暗”,是象征的意象,换一个形而上的方法论,是一个抽象事物的象征。它的核心意象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黑暗”。在诗中可以发现,诗里没有明确的具体清晰的对象表述,但却不断重复地使用象征的意象“黑暗”,隐喻成事物,然后再不断重复将隐喻变成象征。依据韦勒克 沃伦对隐喻和象征分析的理论观点,一首诗的隐喻被多次转喻,而作为核心的隐喻意象又不断再现或重复,那就是象征。这首诗“没有一个词语、也没有一句话指涉到象征主题,而是由全部词语的结构关系暗示出来,这就是结构的象征”。⑤但这种结构象征,是由局部象征和多个象征意象构成,即由开始的“黑暗”和不断再现的“黑暗”构建为整体象征。换言之,是由前一个象征的意象与后面多个出现的象征的意象,构成一个象征的整体。
通过上面两个例证的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隐喻的孩子》的意象是隐喻性的,而《黑暗》的意象是象征性的。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前者建构的意象只是变成隐喻,没有再将转喻变作象征,其次,只作为一次一个隐喻一次呈现;而后者不仅将意象变成隐喻,而且再将转喻不断地重复再现,变成了象征。由此而知,《隐喻的孩子》属隐喻诗,而《黑暗》属象征诗。其区别在于:前者隐喻的表现手段,把甲事物暗示出乙事物;而后者象征的实质表述,即此事物转喻到彼事物,再暗示另一事理。在此需要指出,隐喻可以指涉什么,而象征不可以,象征一经点题,就不是真正的象征了。
注释:
① 陈绍伟,《诗歌词典》,7页,花成出版社,1986年10月第1版。
② 张远山,《汉语的奇迹》,115页,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
③ 张远山,《汉语的奇迹》112页,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
④ 杨匡汉 刘福春编《西方现代诗论》381页,花城出版社,1988年8月第1
⑤张远山,《汉语的奇迹》,18页,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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