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请允许我写诗
◇无字碑
每每触及诗歌,我的灵魂就会随着那些跳跃的字符轻轻颤抖。我相信,诗歌是一种具有灵性的信仰,没有敬畏生命之心的人,是不配走进诗歌世界的人。越来越浮躁的现实生活,在不断冲击着诗歌赖以存在的思想根基。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随波逐流,追求物质上的享受,我们同样也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正确处理追求物质的同时,内心深处衍生出越来越浓的凉意。于是,幸福的感觉越来越远,也终会在世人麻木的心灵中趋向于消逝。或许,有一天,疼痛都会成为一种奢侈。
我时刻都提醒自己,珍惜那些令人疼到窒息的感觉,只有这样才不会麻木,才不会让灵魂随着肉体堕落。因此,我感谢自己读到过的每一首优秀的诗作,是它们给了我继续在文字中寻找自我,寻找生命价值的勇气。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读到《在黑暗中写诗》时,内心那种近乎窒息的震撼。我甚至无法拒绝,那些在常人看来带着灰色调的诗句,以排山倒海似的阵势剧烈冲击着我的视觉,我的触觉。我只能闭上眼睛,以求在这些文字中寻得哪怕片刻安宁。
“其实我早已习惯 在黑暗中写诗∕而这一习惯 来源于多年以前∕当一个时代旗帜 猎猎绝尘远去∕迎来的必将是无边的黑暗的灰尘 ”诗人在一开始,就将反思揉进诗句中,让诗句富有力度,并以鲜活的面孔出现在受众面前。诗人说自己习惯在黑暗中写诗,我能深深体会这是一份怎样的无奈情怀。《圣经》上说,人生而带有原罪,有阳光的地方,罪恶的因子就会一一现形。只有在黑暗中,我们才能剖析自己的灵魂,也只有在黑暗中,我们才能安静的完成一场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多年以前,一个记忆中道德与文学尚未沦落的时代,诗人是心安的。那时候,诗人尚未染上在黑暗里写诗的习惯。我也宁愿相信,多年以前诗人在行走路途中遇到跌倒的老人或者孩子,一定会不假思索的上前扶起。能不计后果的去做一件善意的小事,这是一种幸福。而“当一个时代旗帜 猎猎绝尘远去”,“迎来的必将是无边的黑暗的灰尘 ”。这无边的黑暗的灰尘,既是道德被绑架的产物,也是诗人自己或者我们所有人思想麻木的开始。人一生中至少应该说服自己接受一种信仰,信仰缺失的年代是令人恐惧的。少了那些纯净,我们该如何去面对“无边的黑暗的灰尘”?诗人的选择是,在黑暗中写诗,并强迫自己将这一举动变成习惯。
“当群魔乱舞∕当长夜寂寥∕就会有许多嗜血的恶魔∕土拔鼠般钻出 各种野兽粉黛登场 ∕蝎子 狼虫虎豹豺狗匆匆赶来 ∕当妓/女的繁星溜出灯火的天堂 ∕历史的车轮已驶进偏僻的小巷∕是谁拉开道德的拉链∕各种嗲声顿时鼓吵耳际 ∕又是谁将正义和良知一次次强/奸 ∕强权与无赖 流氓与政客∕ 当他们扒下和善的伪装 ∕谁又能分得清 那一次行为会受孕”我将这一大段的描述,理解成一种略略有些无奈的控诉。并认为这是对我常说的“浮躁人心”的最好解释。我似乎能看见诗人手里高高举起思想的光芒,在黑暗中对抗着日益沦丧的道德。有了流氓与政客,也就会有出卖肉体的*,会有出卖灵魂的各种“*”。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我们只能被动的迷茫,甚至找不到让灵魂透透气的任何出口。我们眼睁睁看着正义和良知被一次次*,并不知道这些罪恶的行为,会在那一次受孕?我们能做什么,或许,只能如诗人自己一般,在黑夜里写诗,在黑夜里呐喊。尽管这声音是虚弱的,未必能对抗弥漫在我们周围的罪恶。
“是谁 在黑暗中咳嗽和 呻/吟 ∕是暗夜的角落 传来忧郁的歌者∕这哭泣是不会引起人的注意∕这压根是一个疯子 一个弱者 ∕一个衣衫褴褛 一个蓬头垢面 ∕这注定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痴男怨女 就是这一群文字的乞讨者∕像没有目标的风 漫无目的吹∕ 这情景 特像某个电影里的片段 ∕一群亡灵 毫无目的挣扎 ∕在寻到替身或者他主人之前 ∕谁又是那摇铃之人 湘江之上的赶尸者”如果说上一节是对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无情鞭笞和控诉,那么这节诗歌就是诗人自己对自己血淋淋的解剖。当诗人的手高高举起一把手术刀时,诗人的眼泪比鲜血更真切。诗人是什么?诗人是暗夜的角落里,那忧郁的歌者。诗人的哭泣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因为诗人本身只是一个疯子,一个会独立思考的弱者。诗人的形象不是衣冠楚楚,而是衣衫褴褛,而是蓬头垢面。这样一群找不到灵魂归宿的人,流浪在世俗世界里,注定是一群向文字乞讨温存的乞丐。他们没有目标,他们在现实与理想之间迷失方向,只能毫无目的的挣扎。没有灵魂的世人啊,你们清醒不了,诗人只能扬起手中的鞭子,驱赶你们前行,像驱赶一群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尸体。
“而我早已习惯 在黑暗中写诗∕没有人知道 这习惯源于多年以前 ∕我曾经写在 污浊的床单上∕在布满头屑的枕巾上∕在佝偻老婆的驼背上孩子冻紫小手上 ∕我在一切能写的地方 ∕在一切不能写的地方∕在没有一束光亮的夜里∕我蜷伏在一张床上 ∕像一只狗 撕咬着文字的骨头∕ 而这一习惯 来源于多年以前 ”浮躁不安的社会现实,卑微的诗人,这本身就是难以调和的矛盾。诗人只能将诗句写在黑暗中,诗人诗句经过的地方,爱在延伸。你看,诗人将诗句写在哪里?写在“污浊的床单上”,写在“布满头屑的枕巾上”,写在“佝偻老婆的驼背上孩子冻紫的小手上”。诗人试图将爱播撒在一切能播撒的地方,也试图将爱播撒在一切不能播撒的地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痛中看到希望。我一直鄙视那些动不动就将目光触及民生,触及战争,触及人性的诗人或作家,原因就在这里。没有对自身深刻的剖析,你甚至说不清楚盘踞在心底的“小我”到底为何物,你如何能让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小我”之外的“大我”?诗人在诗歌的最后,将自己物化成一只撕咬着文字骨头的狗,这令我心痛的同时又觉得欣慰。一只会独立思考的狗,一只只能躲在文字中取暖的狗,总比那些人面兽心制造者一桩桩罪恶的“人”强吧?欲扬先抑的手法里,我看到一只卑微的狗正在一点点变得高大起来,变得圣洁起来。
读这样一首诗,我会觉得累。但我宁愿在这样富有力度和质感的诗句中感受累,感受凄凉,感受无边的孤独。我也愿意陪着诗人,在黑夜里呐喊,在黑夜里嘶吼,在黑夜里写诗。
就在今夜,就从今夜起,请允许我,在黑夜里写诗,在黑夜里与自己展开一场别致的对话!(编辑;艾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