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树》系列第五辑9首

衣影

1、《干预》
玻璃干预被斧凿过的
窗棂，一首离歌
隔开四方世界。风干预
围城和瓦片
工人反复修葺
我，也干预了你
先是十年，最后是一生
玻璃为何要干预
窗子的世界
风为何
要干预坚固的堡垒
我为何要干预你的孤独

2、《爱情》
打开一扇窗
另一扇门就被关上
一朵朵被风吹起的
蒲公英，看似自由
却身不由己。空气也是
距离。一个纳米，也是
极限的距离。无法触碰的
渴望和痛楚
渴望如你，痛楚如我
像两根紧绷的高压线
平行于天空

3、《世界》
世界装进一个相框
最丰硕的秋季
和繁花似锦的春天
是老者和姑娘
安静与律动藏着猫腻
牛奶洒在饱满的穗粒
和露珠跳跃的花瓣
瞬间依附永恒

没有边际的画廊
始终是一条蜿蜒爬行
远方的路。每处屐印
都崭露造物的眼纹
深刻了自由和负重
剩下想象的云丝
问这一步如何到达
另一步

4、《笑话》
用银行所有的存款
装饰一朵窗子，家徒四壁
人躺在凹凸不平的土地
脚底向天。搜集冬天
铺盖所有旮旯的雪花
在一只插满百合与玫瑰的
高脚瓶里，煮沸一场寒冷
流浪的乞者套一身
皇帝的新衣。我向他走去
走进我的缩影，走出
这华服包裹的温暖
在看一场电影

5、《母亲》
她走进父亲的
背影。像一个母亲
也像我
作为一个孩子
脸上的皱褶
被岁月的篦子疏过
被潮湿的阴暗吻过

我小时候
像一棵石榴的种子
晶莹剔透。她的笑涡
被照亮，如今
再也装不下她足尖
到我头顶的距离
那干瘪的嘴角
慢慢嵌入我的背影
是我的孩子

6、《出发》
怎样的遥远
像莎士比亚的戏剧
我干柴般的手指
在陌生的土地上如何指出
一个方向。那里有
自由和幸福的清泉

我从脱离母亲的胎盘
就出发，从腹空蹿跃襁褓
从会说第一个字
到双脚站地。一段一段
如青涩微甜的春笋长成
坚硬的竹节。每一次出发
离天堂更近

7、《墓志铭》
田垄外的河水平静
如刹那消失的马孔多镇
百年孤独在金桑树下
流淌。一个骑马的疯子
也是诗人，胡茬刺入
地上的蚁穴，爬出诗句
爬向光明的城市
和勤劳的机动车底
也分娩一场七色的雨
滋养新的生命撑破水泥的
地面。再爬出一串诗句
如那逐渐老去的
葡萄藤，爬向河水的裙裾
在一方狭小的石块上
刻下：永恒

8、《婚礼》
那一首梦的进行曲
响彻幸福的教堂
也反射并颤落我一生的
希望。你瞬间的幸福
我痛苦的永恒
在一面黑色的镜子前
被照暗和吸附
你伸出纤柔的手指
被另一只灵魂套住
誓言像荆棘上的花朵
从此踩着它。我顷刻成为
与你平行阒逝的流星
洒下这祝福的泪水
也是痛苦的寂灭

9、《明天》
你躲于一只酣睡的
猫旁，摆放一堆鱼刺
从嘴到尾
不见一丁肉末
这隔空扇来的耳光
比饥饿还响。等你醒来
昼与夜暧昧
狼与狈勾结
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享受人间。让不幸的人
替你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