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力学
1.诗的结构力学
道路之上的道路，离地尺寻
路尽头的羊肠小路，羊和牧草皆可通行
前人之路，今人行李卷的捆绳
打一个水手结的活扣
足以拎起生命重量。诗，朝圣者之路
心灵朝觐心灵，肉体前往麦加
诗路花雨，花雨丝路
以柔软记忆铁石心肠
依靠断裂
张力
反讽
词语
层叠
堆积
形成地壳上升幔坍缩和地核爆炸的缩写
——诗，先有浪漫，后有物质
——先有诗，后有诗人
一如先有蛋，后有母鸡
一如先有母亲，后有诗人儿子。二元对立
二律背反。诗，永远在诗意的悖论里
倒提头发提起一个诗人是荒诞诗
诗咬伤诗人是新闻诗，心，偷了诗人的情人
——诗，是新红颜诗……绕口令一路蜿蜒
路尽头的生离死别之路，迤逦生死
道路之上的冥想之路，醉生梦死
后人之路，诗歌寄给未来的鞋样
意谓穿钉鞋柱拐杖，别走老路
（这不是诗，是诗的遗嘱）
2.诗的流体力学
流浪者号，自长庚星启碇
心形的逃生舱在河为黄漂，在江为长漂
出管窥为箫，潺庄梦为蝶，而后浮生六味
而后玄黄，而后沧浪……逃生舱
沧海一粟，迸发裂变
爆炸嬗变，弥漫
诗的碎片，飞溅
水的诗体，尸体，实体……逃生舱
在逃，元音缉捕辅音；再逃
桃花追捕流水，流水追捕夕阳
……逃生舱，我奶奶的奶奶的嫁妆
祖父的祖父因挥霍而拥有
父亲的父亲缘继承而湮灭
湮入我的血液
灭掉生日蜡烛
黑。黑体实验，暗箱操作
——逃生舱，管中窥豹
豹是腾挪的火焰诗，也是雪豹
零点， 冰点，生与死趋于零和
（这就是逃生舱的含义）
3.诗的解构力学
在没有泪的地方，流泪
从太阳的眼影线流出地平线
雨线，一串长长的月光，与人的悲伤无关
线粒子，磁铁，走出葵花的锦葵
高举白云之垄上升，上升，上升
诗体颀长，风与衣联袂日出日落
令人玄想女娲那对
圆满的弦月
此生，平庸者的高度
到平庸为止！而诗歌，站在居庸关
俯瞰平庸的一马平川
俯瞰平面语言比蛋壳薄得易碎
（这是诗的断想、断章或断腕）
（2011年9月）
地平线
永远也走不到的地平线，诗的地平线
没有尽头。人来了
停不下的语言列车发自心灵的编组
列车，奔驰的地平线
流线型的原色绿，携带
火的憧憬铁的眺望钢蓝色的预言飞奔
平原奔驰。众山列国。稻田
快速成就金黄的富庶与沧海桑田
停不下的地平线，诗的流线型
语言的节奏与速度没有尽头
语言的地平线，诗歌
无限的可能性奔驰在心灵的版图
人来了，携带天地之间
神性的承载
灵性的担待
人性的此在
奔驰语言，飞奔地平线自身的
绵延与永恒，雷霆与闪电，本体与映射
诗行，匍匐在地的地平线
地平线，语言直抵的诗行
（2011年9月）
附记：平衡
花朵平衡种子
与泥土之间的沉重苦难
诗行，平衡天际线
与地平线之间巨大的空阔
人，源自自然
恒久复调于内心的自创曲
语言自创世界的世界
语言之外世界不在
人，诗意也好，实在也好
存在于心灵衍生的符号世界
生命是其中最重要的结构
人，关乎一切，像总星系
（2011年9月）
节奏
河边路的节奏由流水深一脚浅一脚
踏出。泅渡者因为抽筋
另辟蹊径，是丝绸悉悉索索
曳动裙裾时的节奏。星星，死亡的灯笼
漾起泪行或挽诗回肠荡气的节奏
江山的节奏倒映流水的哽咽
鹅卵石，波涛凝固的节奏
劫持儿时的伙伴在流水的
御花园。那么，水漂就是记忆
惊起的白鹭，街舞在水的小广场
霹雳水鸟的闪电——人生短促
拆分为青春的动漫，中年的
跌宕以及晚年悠长如挽诗的飘忽
世事难料意味着水土不服，山的节奏
高原的旋律逶迤、盘旋着
石头的部落兀鹰的泡沫线状而来
五线谱也是内心节奏统率下
抽丝的音符。抑或，吐丝的蚕
编织星星与夜露的蟋蟀笼子
天籁的节奏引领我们去看流星雨
无意中，招魂，诞生了
篝火上屈原的节奏：沉郁，舒缓
迟疑着一个个天问时慢悠悠的可疑
天空空了大地的节奏，赤条条
时间的节奏来去了无牵挂
生命，原来被拆分为沙漏或座钟的节奏
秋天在梧桐叶上滴答，滴滴答答，嘀嗒
（2011年10月）
元抒情
以一滴晨露，大自然
让我临盆于时间的晶莹
琥珀，由喜泪或受惊的蚁群
驮来，让我玩耍于生命的
白金汉宫——一座带有
草坪、喷泉和花园的晶体屋
限制我，又无限透明我
在天空的渺蓝与大地的墨绿之间
流水，是流水自深邃中
把我带到世上。雄鸡为我报晓
日晷转动我的头颅。鱼群
读出我内心的滴答声
菩萨蛮，鹧鸪天
我在生命早期的记忆走廊
踏莎行，摸鱼儿，作为渔父之子
错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喜逢
无底无岸的未来——生命的原生态
静养我，做一粒恒河的细沙
澎湃我，当一回河口的弄潮儿
流放我，回到大海的元素
升华我，进入雨的轮回
我的一生，动荡不息，游走
大地幻想的过去现在将来时态
（2011年11月）
元叙事
第一缕曙光进入时间的视野
时间就羞红了
鹅蛋脸。人，早已存在于
时间的钟情，时间的相思
从单细胞到灵长类
时间不过是在
抟土，结绳，伊甸园中
玩耍夏天的犬齿和神的智齿
元叙事，记忆猴皮筋游戏
最单纯的一种玩法，真的让美猴王
给跳丢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留下东方，与荷马失之交臂
剩下东瀛，浮世绘
一塌糊涂！杜甫，戴着韵律的镣铐
像囚徒队伍中的一员
迤逦出伟大的史诗……
（2011年11月）
喃喃自语
走不过汉语的关隘
到不了古诗的现场
同样，走不出
关隘的语境
回不到现代诗的当下
嗨！你不要站在古今等距的
那颗星宿下面，那里
有一堵透明的玻璃墙
墙上，挤满透明的看客
墙的两边，现代正与古典拔河
你不要站在诗歌的中轴线上
你要穿越汉语的关隘
和关隘的语境，站在
古典或现代一边，用力拉啊
——我对自己喃喃自语
（2011年11月）
词语
0
金色词语奋力挣脱
生长她的枝枝桠桠甚至阳光
大地合拢秋书
以冬至为书签
词语找到闺蜜，衣冠冢
发出带香气的吟唱
灵与肉，骸与骨
对位青春旋律的生命和声
1
早于身体的白皙，素词，词素
就已大雪满天。月光来到雪地
一步一涡吱呀的雅词
大雅，小雅，跑前跑后
月光迤逦之处，圣词
诞生羊群，牧羊女走下
牧羊座，圣歌具有白银音质
那些毡房，那些词语的圆穹
2
小冰河期浏亮胴体的能指
二十四史勾勒
金缕玉衣的所指
词语在老帝国的宫墙下
嫩声朗诵黎明的碧绿
报晓的雄鸡
顶着燃烧的语言桂冠
3
语言星系漩涡我们
于时间的界面
喔，语言，无处不在的
陷阱或黑洞，我们能爬出来吗
一个个具象一个个词汇
看星星，看月亮
月亮里有那环形山的
金合欢。词语，一生的肌肤之疼
4
词语。冬季的永久结冰线
零度抒情的意外效果
是冰清，是玉洁
所有词素旨在净化灵魂的素词
大雪满天的语境，要不
升华大中华古老而年轻的语言
要不，覆以厚重的语言的盔甲
个个都去做，汉语的消防员
5
词语的冰壶
由内部积淀并煮沸
与其心湖鼎沸
还不如抵达词语的出海口
6
至少，那儿高于海平面
与零度海拔坐在同一块礁石上
大海驾驶我们
穿过语言的浪花
离海岸愈远
距词语愈近
打动我们的往往都是
液体语言，热漉漉的
（2011年12月）
圣琼、佩斯
那个荒原四重奏的缔造者
论证过你词语的力量
此刻，我端坐在
高原岩石圈凝固的涟漪里
手捧水体诗集，读你，鱼一样
翔自天国——在你之前兰波已
掀翻我的醉舟，在你之后
我不记得还有“一道饥瘦的闪电
给我们指向西部的省份”
天空暗了下来，久久久久盘旋
你那拉丁语系的风暴，应验着
“天对地的渎职”和“龙卷风，大地上
运转的刻漏”就在你戴上北极光的
桂冠那年，我早于你的光芒
诞生于中国西部一条
毫不起眼的水系
历经半个世纪的水边砥砺
我只想对你说：故乡河底蕴行的
鹅卵石星系，至今仍在
倒映你词语的风暴，词语的力量
而你，用风暴的刻漏
镌刻土星的光环
和木星的大红斑
当我俩在鹅卵石城堡中邂逅时
（2011年10月）
普希金在流亡中
走向第聂伯河，野草高于堤岸
野草的草稿在沙皇马蹄的践踏下高于草原
茨岗，篝火，婉转的歌声蜿蜒河流的漫长
羽茅草驮着天鹅之夜
或天鹅绒纤柔一个个苦难梦魇
越过顿河，飘向高加索群山
普希金在流亡中。普希金进入亚洲
身后，一行行长诗的脚印
一行行刚刚犁出的犁沟
沙皇帮他播种。突如其来的暴雨雨点
抑扬格韵步，把俄罗斯的脚镣舞步
囚徙于亚洲的伤心痛处
静静的顿河。高加索囚禁盗火者的身影
野草的草稿中，盗首，盗首的情人
滚入谷仓中的谷种。激情，撒欢
又一部伊戈尔远征记从种子开始
萌芽歃血之夜，萌芽
史诗中的史诗，在南方专制的夜晚
生命需要一次流放，灵魂需要
放逐于野草茂盛的草稿之中
第聂伯河不是苦难的起点，顿河
也非静止不动的顿号。铩羽而去
羽茅草从此负载天下的梦魇
以天鹅，或天鹅绒的形式，翩飞苦难
后记
其实，是沙皇的专制
成全了一个民族诗人
暴君的血液里未必没有对艺术
予以放逐从而加以磨难的基因
诗人面对权力倾轧，犹似星星面对
宇宙蔚蓝色的苍凉，唏嘘史诗的微茫或微芒
哎归来吧史诗！可口可乐之后
心灵也需要诗史般的震颤与慰籍，可以吗？缪斯女神！
弥尔顿
弥尔、顿，伊甸园的失踪谜案
他是最后线索
美丽的线索
但丁的神曲仍在天地萦回
炼狱的火光穿透九十九座玫瑰拱门
传来热敏。迷雾
弥尔，上帝从天堂坠入人间，死了
卿是百合花含苞待放的谜底
摇曳在大海的蓝玉之上
渐趋爱琴海的紫蓝
渐趋，海伦那眼影渺蓝
（2011年5月）
望舒十四行
弥尔远在秋天最远的光芒中
伊顿颂歌
无力穿透埃及艳后窈窕的裙风
小憩，小寐。苏伊士运河
汩汩流淌晚秋泠泠的诗句
两头连着海的咸涩
浩淼之秋一点也不打湿眼帘
心扉与心扉相濡以沫
一叶落而成知秋的舟棹
渡荆门望远，艳秋的宫殿高于海岬
一段艳史永恒于生命的潋滟
亚历山大港拿破仑之后
分割版图的，除了丁香雨巷
还有，望舒那颗山河破碎的心
（2011年9月）
失语
鸟儿的语言是
啼，叫，偶尔哭喊
如杜宇直到声带流血
气绝身亡；石头没有语言
只有沉默和忿怒
风之语一点点吻掉他的仇恨
雨水替他流泪，地狱的火焰
为他倾吐滚烫的心声
雕刻刀分配他
对称或不对称的形体语言
霹雳，霹雳，拽出他内脏的闪电
时光分享蔚蓝，雕塑家
欣赏诗句……啊，石化的人
由大自然考古，废墟读出不朽
地质锤敲响语言的回音
沉闷而岑寂，一如他
孤独地生活在孤寂年代
——失语，为了被
后后后后现代发掘出来
暂且敛息片刻，佛像般
小憩终生，当着大音希声
（2011年11月）
遗言
语言究竟有些蹊跷于
大脑皮层的
沟沟壑壑，心，忐忐忑忑
腹语胎儿的符号之梦
万千种发音风情万种
两三千常用字
难不倒文盲汉巧舌如簧
语言，口齿伶俐
一生的飞短流长
语言，喉结发出的哽咽
咽气后反而回声阵阵
有的遗言，如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冲决了
为人民服务的大堤
惟剩：天下为公
公牛的公，裸奔
官场语境避之唯恐不及
（2011年11月）
语言
一种动物的脑容量大到
诞生了语言区：风景，事物
还有感情印迹被逐一命名——符号
诞生了符号大师——人类！诗人从其中
字斟句酌选取少量意象，缀成
古往今来的简单句子
像北斗七星长勺状的连线
恒定宇宙的稳态并导航心灵的候鸟
语言，星光通过星光抵达
内心的宇宙。反之，内心孱弱的光芒
到诗句为止却直抵宇宙的深奥
时间之流生命之水绵延不息
唯有诗句——岸曲线
逸扬女性美的身段和伟岸的膂力
大河文明都临水而居就是
有力的佐证！更遑论普渡与慈航
诗，语言中的语言，暖流中的暖流
不带走一丝云影却汇聚云的淼蓝与白皙
碧绿，鹅黄，黛青或许
还有洋红，在眼睛中顶多停留数秒
有了语言尤其是诗，从此绵亘一生
并代代传续直到永远。哪怕
时间荒芜为铅灰色的天空，哪怕
又一个火星橘黄人类语言的容器——地球
诗，诗人，语言的操盘手
符号大师中的顶级大师。说得很少
写得更少——当金融风暴袭来
他的工资贬值，元语言却沿着
物价指数一路飙升，愈是珍稀的资源
愈是吸引智慧、情感的流向
这就是缪斯女神看不见的手
纺织一颗颗诗心的秘密——尤其，在负利率时代
（2011年9月）
因为，因为信仰因为
打动人的诗越来越少
因为，人与人的距离
像贫富悬殊越拉越大
打动心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心与心的孤岛
像楼盘户型越隔越远
诗，贫穷在富庶边缘
人，富庶在贫穷深处
诗与诗人在分裂精神
惟独天地合一，合坟
合葬黛玉葬过的花塚
合葬精神分裂的诗、人
打动心的诗正在妊娠
打动诗的人正在临盆
打动人的人已在路上
因为，天地双亲尚在
因为，诗与良心尚幼
因为，因为信仰因为
（2011年11月）
游戏
动词搬运艳词
名词，主谓宾拉拢腐蚀的对象
被鲁迅坟上的野草
一把火点燃
人民红光满面
阿Q忧心忡忡
副词，介词，冠词拗不过
数词——哪怕阿Q画不圆的O
也哦喔着攻占我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祖国
（2011年11月）
无题三味
1.无题之夜
夜晚降临，犬吠声迎面打开
城堡的秘密：星座下面
举灯的晚风趔趄了一下
而后，镇定摇曳
教堂塔尖临摹的蔚蓝
夜不是菩提。大地的阴影
来自命运投射的隐秘
玛利亚菩萨
美丽的背影唤起人的憧憬
针阔混交的星光敞开天宇
城堡，无题之夜蓊郁的
菩提，一声荒凉的犬吠
打开，纪念碑惊悚的偈语
水晶棺翻了一下身
神的眼里，广场熟睡如婴
2.无题之木
秋天的火炬传递到此
黄金分割律
纷纷掉下
阔叶的句号
夜来风雨声
满地碎银子
悬铃木，风铃当作脚镯来漾
沙沙走到绿走不到的黄金海岸
3.无题之菊
意象中精妙的意象
传统里赋闲的传统
第一杯
菊花茶
在文人，秋天，宇宙手里
传来递去，递来传去
传递到我手时
还氤氲着袅袅诗意
细看之下，轮回之杯
印满时间的唇印
其间，口红吐气如兰
妙语，凝为杯缘念珠
（2011年11月）
无题
疏影淡淡淡淡淡定下来
一湾激情的海峡
把大陆搂紧为孤岛
把孤岛动荡为液体的大陆
淡淡淡淡淡定下来的疏影
掩映一弯峨眉
弯弯的一直弯到了台湾
蓝色的海湾里，蜿蜒，徜徉
这，仍不失为梅的疏影所原意的
无题之爱，无题之美，无题之菩提
（2011年11月）
体检
微笑，思维，与想象
尤其是梦——
所有的生命体征
只要你愿意
都可以被体检中心拿去
做无影灯下的解剖
显微镜下的窥视
甚至，还原为
血的赤诚指数，心的波浪线
唉，多么希望诗歌女神
和爱人也是一座
体检中心啊
我愿意被送去
做一次全面体检
只要，回来是一首完美的诗！
（2011年10月）
梦里得句
跟随一颗星子游吟的醉
梦里，诗句来找我
挤出，春夏之交
那个伟大而渺小的缝隙
梦里的诗句跳跃性更大
雄獐一旦离开流泪的泉眼
太阳就立上鹿茸
明月的雪豹远远梭巡
梦里得句，事关天地的痛痒
梦醒时分，因其邃远
而不复寻觅——深秋
倒伏的麦芒竖起大面积的警觉
（2011年10月）
瞬间状态
◎
诗歌，谐音四个偷东西的人
和一架梯子。爬上去的词语难以下来
沙沙书写的笔尖
刺痛纸背面
爬格子的
曙光。夜的一半
尖叫深度睡眠。白昼卡在
契卡黑色的硬皮封面
不设防的生命，灵魂
却是盘查甚严的哨卡
列宁服，中山装
缪斯或加缪委屈的外套
一代代排队的人
排回都柏林。敲钟人
敲掉了时钟的门牙。上帝缄口
波伏娃与叶卡捷琳娜半掩笑口
海水谣，洛尔迦，泥牛入海
南美蜷缩为螺号
我们，单臂号手
另一条手臂
耷拉
假肢
◇
冬夜在搬运寒山的雕塑
一些灯光游移
雾气中的
人影；河流的鼾声
纤细而悠长。鹅卵石睡着的
星系绝非宇宙失败的余烬
硫磺味掠过水面
草的腐殖质沉潜于液体诗史的
培养基，迸流
星星失事的灵柩船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尔等
今夜落魄的样子
寒风不足畏，雾凇牵挂
远方的风铃如是说
孤岛回应：过于黑暗的夜
等于不夜——我已经
孤芳自赏永夜的天鹅绒，彻夜
无眠！没有大海，夜游神牧放液体广场
⊙
昨天还在昨天以前的人行道上行走
今天，早晨一棵行道树
中午，一棵道行树。到了黄昏
树与道分叉，一如菩提与大师功德茂盛
夜晚的秘密
是行道树与道并肩行走在车前灯洞察的雨线里
纷乱，集体呈现卸妆后
眉的斜度。印象中弦月也这般倾斜
浮生三日去了两日。剩下信封
或遗书里的半日，低声呼唤另外一半
犹如虎符寻找匹配它的另一半虎躯
或士兵静候传来口令的查哨
三日之外，世已百年。第七代互联网
与我无关。倒是人行道依旧栽种着
树荫入地根系朝上的行道树，作为车祸幽灵
乾坤逆转，道路蜿蜒在天空之上……
（2011年12月）
对联
秒针飞跑一滴滴滴答去面见岑寂的天地
从零开始，一个个飞吻流星雨般追来
逃债对追债，风花雪月对民脂民膏
大地的表盘竖起分针与时针的惊悚
刺猬蜷缩在自己的原始森林里
天对地，人对花好月圆，针尖对麦芒
2012：新对联，新绝句
恩格尔系数对飙升的物价，长城对短亭
针尖穿过麦芒，农耕民族对大国责任
地平线，缝缝补补。动车组
飞奔在水底的洪钟大吕与屈原的沉石之间
汽笛对长鸣，幼儿园对银河系。倾斜的一年
对五千年风风雨雨，颗粒归仓，人勤春早
滇池。大观楼，天下第一长联斜风细雨
对艳阳天。歪了，邪了，景山那歪脖子更歪了
（2011年11月）
绝句
五千年了，茑萝还在猿声里荡着
金色的秋千，蒹葭，迈着小碎步
三千年了，诗经的四音步仍步步
回望故乡的亲人，他们都讲楚辞
一千年了，芦笛还鼓着鹅卵石的腮
沙漏，已砌成处女的江岸蜿蜒初夜
五百年了，诗行者一叶孤帆迤逦在
碧空，轮回者谛听涛音滚滚的轮回
一百年了，在黄鹤楼更西的地方
惟见两岸支流更多袅袅袅的诗行
（2011年11月）
绝句
一排澎湃的诗，诗，诗
渭城断句，马蹄平平仄仄
劝君更尽一杯酒
壶口倒悬的液体，再浊
也是浊世里抖擞的绶带
线装书的水印
黄，炎黄。菊黄
黄泛区
流过黄土地的史诗怎不金黄
憧憬黄金国的目光怎不鹅黄
黄进黄土层的金矿
黄入寿山石的明黄
呼啸每一寸感觉，澎湃
每一次疼痛，震撼
与黄河背道而驰的人
时间，和黄金
（2011年11月） |
发表于 2012-1-16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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