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新作《月牙湾雅歌》
《用明月的方式教育一个男人》
用明月的方式教育一个男人
他有仙风道骨 且怀揣山河之美
用明月的方式打开今夜的月牙湾
圣贤是否还徘徊于明清的河边
用明月的方式做一次完美的整形术
世界温润如玉 找回了她的胎迹
从中学生课业负担中飞出 小夜曲减负
从股票行情中引退 开始描摹自画像
今夜的光明是真理撒播的骨灰
出于对明月的爱 性情渐渐变白
我醉于旧瓶装新酒 可是
三楼的王二法已经换上第三个女人了
今夜的绞肉机抹上时代的口红
灵魂附体的问题一直摆到黎明
在今夜的小小忙乱中 我是我的客人
接受明月的教育 仿佛通体洁白
可是我还要裹一身夜色进入黎明
《夜读》
一个春江花月夜耗费半生精力
在阴影也够不着的地方 巨兽蹲伏
短篇 一再削短
可是 天上人间最终也不能确定
一个词与另一个词在打赌 在磨炼
心跳加速
往前 找不到源头的河流三心二意
往后 春风取下唐时明月的首级
“这受伤的往事 人世的余波”
受蒙的男子夜走山阴道
终于破门而出 像深闺里的女子纷纷嫁掉
一千只鸬鹚在飞
一万棵花揪树在开
《天上人间》
“将庭院扩大安置于千秋关下 再娶几房太太”
梦中一位长衫男人奔于长亭短亭
突然间对我耳语
我是他的第八代世孙
我还在低吟埃利蒂斯庭院里的石榴树
突然间摘下近视眼镜
“命运原地不动 田园弥漫四散的道路
我在创造蒹葭之美”
不知风雨突至 触手就及
不与山水为敌 但不敌人类的欢歌笑语
不在弹丸之地 背对明月一轮
当拆迁之潮覆盖青蛙的故事时
再入梦 来到千秋关下
这里已是荒芜人烟
“那是八十一匹白马 驰往天上人间”
《乌蓬船》
我看到早晨宛溪河面上的一只乌蓬船
从昨晚读过的某一首唐诗里泄露了出来
它带着自己的韵律和节奏 甚至热腾腾的气息
却将一河清波的丝绸揉皱
甚至一慌张 暴露出它的时间修补术
九十九只鹭鸶在河面上飞 仿佛刺绣
我是否有着和它们一样的心情
看着乌蓬船 赶忙将一个时代拉到一边
仿佛一首唐诗惜字如金
我与乌蓬船的距离就是与一首诗的距离
这些年 我与饱满的胃口和解
终以江山为美 美到我心间的美学退位
且清词丽句毁于一旦
这乌黑的千年过客又来打扰我
拉我合作 打造一条平常河流的大雅之殿
可我怎敌旭光的轻声细语 从东半球到西半球
必取之径 这半真半幻的漂移之举
这人性的尺度携带炸药
《离 开》
离开是短暂的 我已习惯于这里
月光布置的桌椅 命运挣开春天的蛋壳
生活的尾数紧跟着 将我照亮
不是落荒而逃 而是暂时扯开她的血肉
疼像流沙离不开它们的宛溪河水
此时我远远地回头一望 那是一缕烟
在灵魂的深处穿上了伪装
“要根治 可是生活没有源头”
要根治玻璃心 石头的回味 在虚无里数桃花
要根治天堂的妄想 房地产综合症的肿胀
要与江山为伍 遭遇千年之前的一场雪
其实我们的一生都是往回走 回不到最初
远方无非是家园的一幅画 美声唱法
天下的铜器我早已收藏于此
然后精心打磨 且饮吞春燕的呢喃
《小童话》
一个人像一棵青绿的禾苗
就没有隔壁老魏和情人谷了
一个人把心事放进乌蓬船
两个人的心事合拢就是一枚原子弹
一个人像一个人 人类就是大海
蔓延到月牙湾
顺便隐藏起来的大鲨鱼 窥视着
一个人的灵魂越洗越乱
一个人独自站在星空下
远山老虎的距离就是我与彗星的距离
面对星空的满 我只能成为人间的一缕细风
在上争美 在下筑道
一个人却喜欢月牙湾半暗中的丝绸舞蹈
河岸一棵小草的耳语 莲花争霸
灯盏移到掌心 一座桥过来凑热闹
一个人干吗私藏了一个小国家
沦为左顾右盼的答案的白
《小夜曲》
什么时候学会关心身边的事物 擦掉夜晚的泪痕
（泪水是一滴一滴加上来的）
将一个时代看清
什么时候一展身手 将远方越拉越远
（远方是一点一点黑下去的）
让月亮发布天下倡议书
一个人的月亮挑起烽火 而不仅仅是山水误
我在时间迷宫里布满车站 最后一站是月牙湾
走到这里就不能再走了
被命运中的月牙勾住 仿佛见缝插针
靠着美人的雀斑一睡到天亮
那边 一口深深的井不是用来止渴的
优美总是占用于剩余的露珠
我就是夜晚投发的邮件 在今夜的驿站吞吐
就这样接受她的教育
自己阅读自己 拆卸文字的塔
其实我只要一个小小的村庄 一扇窗户
今夜 我耗费一生的时光
不知十万座城池已被攻陷
《沉默》
一枚坚果击溃一座沉默的堤坝
可是坚果也是沉默的 立即成为丢弃的玩具
世界瘫痪了 万物四散
我变成了一幅无人阅读的风景画
在风中无景 在景中无人
只有风骨像一枚钉子 深深地
刺入大地
邻居老魏对我说 热爱生活就像开机关枪
有时候像浮力 托着你
（这不像今日的房价么 越升越高）
可是音乐是弯曲的 正在寻找她的暗道
我想 生活就像捕鼠器
不管你有没有被捕到 都是沉默的
在闹市里布地雷 也不过“鸟鸣山更幽”
在人群里扮鬼神 也不过蜜蜂一只
一帘幽梦 看到的却是黑暗背后的黑暗
沉默被黑暗剥削着 我还剩下什么呢
沉默正供我血肉
《一棵老槐树显得天空狭小》
带着月牙湾的表情 往人间挤
喝着童话的奶 却回不到童年
卷起一团青绿直抵天空 在椄群连绵和
河水的夹缝中间
她指点古典的破绽 却春光乍现
鸟巢揣摩着一千年的风的方向
苍老的树皮绽开不屈的皱纹
播放灵魂出窍的幻灯片
时间伤及我的骨头 良药和美德
怎样拉拢了一个树下伫立的人
又是怎样去分辨人间的崩溃
去赴一千年的预约 青绿自身
拆迁户将剩下的蜡烛插在枝丫上
一个淘气小女孩靠着她哭泣
她要在蓝调的时代 安静地夺取大地之美
她要折断一切飞翔之梦
老态龙钟地紧贴地面 却始终
把骨头藏了起来
团队旅游
一阵手机响
十三妹从江南名洞中出来
有半个时辰了
她的丈夫高三说
再过半个时辰
她会回到洞里的
《背负着》
不要介意时间 一千年前的砖石上
依然沾上了春天的露水 重现一幅画
不要介意心灵 一片云可以将一座城市带走
然后再造一座迷宫
不要介意生活 无可奈何之时
莫奈的日出可以当作早餐
打开窗户 铺开世界的纸张
我的身体就是月牙湾的身体
河畔小物贩子的吆喝给我一个荒凉的胃口
有时候现实的苦果交给梦幻加工
梦幻这个冷僻字越缩越小
深处的坑越挖越深 虚无或试卷
怎能抵挡一曲曲动人的黄金破
一片树叶怎能让大地安宁 一朵花的身体
也可以让大地变成病房
灯盏和白雪可以融为一体 我背负着
一千年的人迹 一千年的铜器
我闷闷地 领会着一个时代熟烂的气味
《春回月牙湾》
我折叠的身体突然抖开来了
横看是翅膀 竖看是房屋
一位缺牙老太婆拍了拍坚硬的外壁
走了
在暖融融的河湾间
一个瘦小的影子 徘徊又徘徊
……大地的气流回升 翅膀似要冲上九天
我的身体内钉满了钉子
一座房屋像要安顿下来
在走与留之间 我捧着丰茂的花草
撤走了房屋内的床
灯盏 水电和翅膀上的筋骨
……我重新折叠起自己
潜入春光中
一首跑调了的歌就这样唱下去
《动物世界》
良种马来自古代
两种马来自现代
以梦为马来自我的诗歌和幻想术
河边的石马将所有的梦站成了风景
我却骑不上去
马戏团的一只猴子来玩了一场
牵猴子的人在猴子面前成了配角
却庆幸自己不是原配
一只蚂蚁不想上树被活活踩死
一只家养鸡对着草叶学唱秋色赋
一只青蛙在月下叫醒了田园
一只回归的燕子扭起了春日的秧歌
一只萤火虫看上去正在和星星打架
一条狗在贵妇的怀里像粗脸汉
我在书本里发现了圣人 原来
圣人不是圣人 而是某一种动物
爬行了一千年
在月牙湾的动物世界 动物赤裸裸的
我观看它们 越来越衣冠楚楚
《一百年以后》
一个渺小的人 比微尘还轻
终于成为星辰的座上客
高高在上 离形去知
他让花香变成了花
春天变成了春
习惯于看图说话 玩起了上帝的戏法
一个渺小的人 隔了一百年以后
看见那件一生都没有打磨完毕的铜器
还在闪光 仿佛一场时间之外的刑役
一个绝对的境界 永远无法完成
只能靠近
一个渺小的人 看见了王冠
这时候变成了琥珀
看见了巨兽还是喜欢蹲伏于黑暗
一个渺小的人生于世间多难
这时候会将人世间的病再病一次
一个渺小的人 看见月牙湾的月亮还是月牙状
而时间却永远是圆的
《有些风长了翅膀》
月牙湾越吹越空 风只剩下了风
吹到我家窗前它就回去了
月牙湾的风越吹越猛 吹成
破败的山河 十里间的银勺哗哗作响
我站在风中阅读它展开的无边试卷
有些风长了翅膀 有些风
像红色跑车喜欢忆旧游 考验道德的耐力
风只证实自己 有时候也会
跟踪 拉扯 打劫 打小报告
像没完没了的网恋 见缝插针
吹一下 就要扯出天下的裙带关系
撼动下沉的心 内心里的孤舟
风像风那样 将世界搂在怀里
有些意念倾斜
有些事物倒立
有些文字像风那样长了翅膀
最终吹得一首诗尖叫起来
或许 月牙湾的风只是一阵假动作
《所知》
梦幻翻身后露出了她的骗局
兔子的尾巴捱过了冬天
房地产的速度超过童话宫殿
一口井如果备足了水 井底之蛙
也可以与之语蓝天
一只麻雀受难了 还带走她的琴键
八仙桌上无神仙
菊花台上有闲人
太阳的十二种色彩怎样成为一个人的果品
放光芒的不一定就在高处
（一个早晨我就握住了十种光芒）
洁白像雪一样杀人 却又像蝴蝶翩飞
然后仍回归于洁白
从文字中突围 又回归于文字
那是天使来人间投石问路
醉眼中看见两个人是一个人 十个人
还是一个人
银行大厦墻角下一个哭啼的女人
渐渐幻化成新乐曲中的一个音符
活在十二种章法里 一个人
收回了他的草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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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9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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