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韩簌簌 于 2013-1-29 20:32 编辑
涉水而上,为谁遍插茱萸 (三章)
◇涉水而上,为谁遍插茱萸
曾经,你从原始的洪荒,移民进这片年轻的旷野;今天,却要在这里,做一次有关亲情的远足与祷慰。
苦艾的清香,该随着田野的秋事而渐行渐远了吧?早来的北风却执著地把一束束茱萸横陈于南郭北村。
一束火红的茱萸与一片耀眼的菖蒲,会在同一首诗歌的回廊里不期而遇吗?一位满怀心事的歌者,能打通另一位同行者的郁郁情思吗?
那些意象的花朵呵,是怎样闪着瓷器的釉彩,我们会时常被他们耀眼的流光荡涤得思绪纷飞 !
涉水而上,遍插茱萸 !
——为那个从栩栩如生的画面中走出,从乐曲的低回悠扬里走出,又一头扎进田园诗的扉页的文人!
正冠而上,遍插茱萸 !
——为那个屡遭风霜,一眼就看穿了历史暗角里的丑类们在尔虞我诈的智者!为那个把一泓江水豪放成一卷宋词的先人!
御风而上啊,遍插茱萸 !
——选一汪最唯美的明月吧,集美酒与羌笛,盈娇花之艳与夜光之杯, 同醉!
熏衣而上呵,遍插茱萸 !
——宫廷里那些侏儒一样的弄臣,又奈何得了你一袭薜荔与女萝缀成的礼服之华美!
凌空而上呵,遍插茱萸 !!
——留一抹最心仪的红色,献给逡巡在沧桑故道上的,我们的亲人!还有我远方的最亲爱的兄弟姐妹!
涉江而上呵,遍插茱萸 !
路远且阻兮,空嗟《采薇》!
◇有谁,为我们的黄河把一把脉
我知道,一条河的愿望不会在一夜之间就轻易的走上前台;但一条河的影子,也不会在回眸的瞬间就可以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还知道,这一条漫过平原,漫过山岗,漫过十几亿黄皮肤、黑眼睛的大河,她肯定会在某一个瞬间触及你我灵魂的高地,并让我们心中的愧意和凄惶无处躲藏!
壶口的滔天巨浪在奔泻几个轮回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撼天动地的那种豪气。这条大河,正裹挟着上游的泥沙,在做一次散漫的生命之旅。黄土高原啊,今天,我站在渤海之滨啜饮过的黄色泥浆,似乎还带着你昨日的余温!
曾几何时,祖先在年轻的岁月里种下这条血脉,让你横亘在一只雄鸡的两肋之外,左边的光景才清晨,右边的天色已是黄昏了!青葱如水的岁月已沉沉老去,于是,我的大河也时常呈现出衰老的症候:你的鼻息是如此的沉重,你窄窄的喉管里竟时常爆发出受阻的齁声!
那位颤巍巍的长衫老者说你气滞血瘀,需要调理;那位风度翩翩的西装少年说你动脉梗阻,亟需疏通。
黄河,你到底怎么了?
想起那一年,我曾乘车从你裸露的,干裂的躯体上碾过。那时,作为母亲,你还在断乳期,你慈祥的面庞上满是龟裂的伤疤!
作为母亲,你哺育了那条巨龙辉煌的过去,只可惜,那沉船的桅杆已散发出腐朽的气息;那瓦罐的残骸再也撑不起古旧的荣光了!至于那铜绿色的斑斓,也只能昭示着你曾经的盛世年华!
难道,一条濡养了几千年文明的大河,也会在眨眼之间要沉沉老去吗?
心有戚戚哟,黄河! 怕飞扬的尘沙会掩埋掉堆积五千年的华彩词章,怕源远流长的生命之水会因你的凋零而干涸!
今天,再次路过黄河,眼望那滚滚向前的浊流,焦灼的血再次喷涌。面对黄河,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也许,可以让中西医联合会诊之药方——清滞、降压,使鲜活的血液注入浑浊的生命。
也许,只有为积垢的历史滤掉泥沙,才能更清晰的显出自己的肤色!
那古老而悠长的船工号子,早已随着铁船的轰鸣声悄然远去,那位曾在摇篮里嗷嗷待哺的婴孩,今天也已壮士初长成了。那滚滚的浊流里,正深藏着一个有关龙的传人肤色的秘密。
你曾经,流出碧绿,流出金黄,流成颗粒饱满的希望;直到你流出温饱,流出富足,流成小康!
多少年了呵,你携黄沙入海,携污秽入海!几时,你会携正直的信念汇入滚滚的东海呢?
黄河啊,你依然打着沉重的鼻息蹒跚前行,有谁,再为我们的黄河把一次脉?!
◇我和我的江南
我不知道,我与我的江南,到底哪一个更接近事物的本质?我曾用童心与神话对峙,用北方草原的粗犷,去瞩目江南的烟雨。
记得你曾说过,看今夜月明星稀,不如在石头上刻些记号。刀锋上水印川流不息,星星簇拥成黎明的形状,朝向海。可一些蒲公英总是忍不住飞翔的欲望。无论你用哪种方式种植阳光,那些宿命的种子,总是把触须朝向南。
你看,石子从湖底坠落成海的形状。没有人甘愿,为一场雪负起责任。一个冬天,每一次月落,都会引发一场潮汐。风把冬日的影子,裁剪成一只风筝,开在江南。雨巷深深。
你看,叶子们正酝酿着自己的花事。谁还会去丈量一朵花的步履?一支白玫瑰与红玫瑰,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一条布满星星的蓝色水流。
只是,宿命的风声一再提醒:谁曾经和春天相约,把玫瑰撒落在风里?谁曾以莲的姿态,朝向风;让身上挂满了草原的味道?
突然记起了一些往事:你去过忘川吗?
忘川,其实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当河水自瞳孔漫过,沉埋千年的石头,就习惯在深处取火。你闭上眼掩埋掉前一世的焰火,任心脏在寻找那无由的风声。当有些花注定要远走他乡,星子下沉的速度超过水流。
可见,我能有什么资格谈论江南。我的海水都涌向周庄了。北方大旱。在海边,星子们滑向西南方向,饮水。我在北方的天空下,点数着剑麻的掌纹,等白色的骨朵,酿出几千年前的醇香。
小杜,携着寺庙的红墙绿瓦,隐进唐诗里了。一张工笔画,要用一生揣摩。
那么,你去江南吧。我只是说一切还好。只是近来我总是逗留在白发苏州的桥上。乌篷船很重,河水很深,如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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