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枯黄(七章)
贵州沿河 田淼(土家族)
忧郁的夜晚
黑色的幽魂空着手在草莽中走,狰狞的诡笑被裹成稻草一样的粗糙扔在土坎下面,没有声音传来,也没有亮光鱼肚一样苍白。
橛树丢失了影子,在灰暗的月光下生着霉菌;一双草鞋的歌被几滴血围着,正在丧失可靠的继承者,正在被无聊者诅咒。
声音全是黑色的,草野里,火狐的思想不敢露面,星光沉下去了,天空也忘却了爱情的笑,独自空洞无物。
眼光从中间折断,再也生不拢口,只能靠晚风牵引,渡过江河。
黑夜里的的家园
炊烟被竹林刺破,被鸡犬之声苍凉地抬举。
每一片菜地都卡在自己的伤口处,眼睁睁被抛在了时光后面,无法牵住黄昏的衣襟。
虫子轻轻地叹息,夜雾的肿块越长越大,鸡毛蒜皮的小事停泊在门口,像一幅衣衫褴褛的漫画乌黑地蹲着,不想苏醒。
灯舞颠颠狂狂,骨架散乱了,在漆黑的院墙上转来转去,始终在迷路中彷徨。
他在湿地上走
地上湿了,但雨一直在下。
草丛中的暗影蜷缩成伤块,特别像他一身的醉态里看不见平安与幸福,也看不见地上的湿向前延展。
酒壶别在腰间,被雨水浸泡着,看样子也很冷落和凄惨。
他的衣衫跟酒壶有关,轻轻摩擦出的叽叽咕咕的声音,像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忠告,却又有些事不关已。
他一直走个不停,潦倒的步态像幽灵吐出的白气,丝丝缕缕,而又飘飘荡荡。
酒味被雨水冲淡,他朝远处的家中走去,却离家门越来越远。
地上湿湿的,一路上雨滴砸起的水花冲洗着他的脚印,就像酒味冲洗着他一贫如洗的身份。
祭台上的怪梦
灰白色的年糕放在祭台上,用裹着的甜蜜诱惑阴魂。
冷风绕着烛光转,好像魂魄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不留下任何声响或足迹。
祭奠者很虔诚,头脑里除了“保佑、钱财、平安、幸福、万事如意”,却将逝者的形象阻隔在门外,让他们孤独地看着一缕缕旺盛的香火发呆。
纸钱的燃烧阴阳怪气,味道很浓,腾空而起的烟雾只能在阳间扩散,丝毫也飘不入阴间,更飘不入先人的坟墓。
阴币没有被先人带走,只是那些好笑的作揖打拱,活像失败者的告饶与投降。
真的,祭台上摆着的不是祭品,而是驱赶鬼神的荒诞良药。
酒席上的鱼
一桌酒席,佳肴摆满,中途上来的便是鱼。
鱼死了,眼睛睁着,张大的嘴巴想要求救。
然而十个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它,像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都一齐伸出筷子,按的按,撕的撕,直到把鱼变成一条蜈蚣似的骨架,白晃晃地瘫软在盘中,逐渐变冷。
鱼肉都分配到不同的胃中,分别被十个人带走,鱼最终葬身人腹。
收盘的时候,我看见满地的鱼刺都闪烁着冷峻的锋芒,它们却不能捍卫鱼的生命。
山体重新被草淹没
山阴阴的,湿湿的,像一张黑色的抹布摊着。
山被忧郁笼罩着,孱弱的身子托不住太多的鸟鸣。
荒芜遍地都是,这些阴森苍白的花朵啊,使山更加破烂不堪。
溪水死了一般,被青苔占据了整个空间,石头的嘴被寂寞蒙着,也正在经历一场劫难。
开荒的年代重新被草丛淹没了,锄头搁置起来放在家里,镰刀停止舞蹈挂在墙上,一些牛在青草地上膘肥体壮,圆滚滚的,看不出与农耕有任何关联。
走入山中,才发现泥土板结了,石头无法呼吸,蚂蚁的叮咬,使山散失了疼痛。
山的嗓子哑了,无法喊出声来,让饥饿的真相听见。
被风伤害的树
树,枝节很多,烦恼委多,伤痛很多。
风狂暴,雨狂打,流云狂骗,虫子啃咬。树,实属无奈。
拚命的摇晃并非本能,钻心的疼痛没有人来抚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树的苦痛来自风的欲望——
年轮记下了一圈一圈愁苦,并好好地放在心中,好让将来记恨风一辈子。
树,一个精神的丢失者,渴望火把自焚,化为灰烬,一了百了。
树,最终倒下,是一种抵达,还是一种抵抗呢?
作者姓名:田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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