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选本请你当编辑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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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本编委:马萧萧、伊沙、邱华栋、吴茂盛、李荣、洪烛、郑正西、周瑟瑟、程一身
作品1号: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出缅记(长诗节选)
1
一直想有这样的机会,回到六十多年以前,回到那个暗夜
如果天有多么黑,我的嘴唇、发丝、诗歌、足踝、双臂就会
有多么黑。因为黑,永远是战争的源头。我一直在黑色的箭头下
出发,穿过二十一世纪的虚伪冷漠,穿过那些人造心脏的宣言
穿过遗忘,尽管这遗忘是天性,我还是要力图穿过它的长廊
我以我自己的方式,正在穿过玻璃大厦的结构,穿过那些满城的谎言
贪婪。像巨蟒股舞动的二十一世纪,就这样,我来到了缅北
站在热气荡漾的中缅边境口,我的身体已经回到了
一团热浪深处,它托起我身体将使我经历一种创痛的开始
因为战争,我的嘴唇开始变黑,这是硝烟之黑,战火之黑
这是我被战争所诱引之黑。它是一曲以黑色为主调的挽歌
将带我沉入那黑色的远方,噢,远方就是中国远征军
为生死之谜而赴约之地。远方,有子弹在飞,有子弹在飞
那嗖嗖穿过的子弹,确实在飞,像沉重的眼泪在飞
我以我个人的力量在飞,只有当我飞到子弹穿过的缅北
我的肉身才可能飞到子弹前面,只有飞扑在热浪之下
我的肉身才可能寻找到子弹寻找的敌人。因此,我在飞
二十一世纪的缅北遍地是商品,像我的祖国,商品们
已经堆集到灵魂的出口,阻止了天下人自由自在的飞行
此刻,我在飞行,我想寻访到那些子弹穿过的热浪涛涛
2
天幕中呈现了中国远征军,这是一支出现在夜幕最黑的
热谷中的军队,他们抵达之地已被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
来自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战刀挑开。战争是用锋刃掠开后的舞台
每次战争都与掠夺和侵略相关,因此,战争就是毁灭
在毁灭和进攻中将有更多人死于子弹的穿越之中。这穿越声
使滇缅公路暗藏着玄机,我知道那玄机,那些比死亡更惆怅的
是什么?你们知道滇缅公路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筑路劳工的死亡书铺满了它的开始或末尾,而此刻
有书载:“我军陆续由此入缅,军运全用卡车,每车载25至30人
马则4匹,日常军需甚多……”这一天又一天
苍茫无垠的高山峻岭深处弯曲而凌冽的路况辗转出满面的尘埃
在尘埃之上的将士们,同样是满面的尘屑和奔赴的壮志
这些壮志之下铺展而去的形状就像一条条缅北湿热森林中
脱颖而出的巨蟒,它们披载着满身的星月和灼热的心跳而去
直到今日,我仍能在这条历史上著名的滇缅公路上
触抚到那些从无数尘埃和野生灌木丛中蔓生出的心跳
那是一个人的心跳,一群人的心跳,比如一只鸟一群鸟的
心跳。这心跳声未在战史中有过任何记载,历史从未将心跳声
记录在案。我想在此刻,借助于那些纷乱的尘屑
划破地平线的刹那间,倾听到一个人或一群将士的心跳
尽管泪水已经蒙蔽了我的视线,我仍想追赶上那个季节的心跳
3
那些越过了尘屑的心跳将越过泛黄的卷书,那些没有紫气纵横的
远景,被一阵又一阵透不过气来的心跳,弥漫之后,我想看到
中国远征军的舌头,那些属于连接着红色心脏的舌头
保持着足够的沉默。因为,这些用于言说的舌头,只为了
在战场上去喊叫。因而,我所看到的舌头,全部都呈隐形的
飞翔,呈现出植物河流上空以无影机随的飞翔,沉默于云絮之上
沉默于二十一世纪的星辰之上。这就是我捕捉到的
云里雾里的玄机之一。而此刻,当我正在伸出我的舌头时
我证明我在活着,当我的舌头活着时,我的言词也在活着
所以,我使用我的言词在追赶着前面滚滚激荡的热浪
追赶着中国远征军将士们充满温度的舌头挟裹在远天之外
噢,缅甸,中国远征军正在出缅甸,出缅甸
这个拥有森林玉石的国家在哪里?隔着遗忘之梦
我的触觉,以一个诗人的名义,可以触到那些六十多年前由隐形
到喊叫的舌头吗?这些缄默的舌头,直抵第二次世界大战的
缅北,直抵我心头的一场纠结,直抵我尽头的一场荒凉
直抵我的追忆,现在,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中国远征军的戒装
看到了那些从古至今的戒装上的黄,草木和秋色般的黄
不是绚烂的黄,也不是尘埃般的黄,而是壮士和英勇的
那种黄。黄色裹紧了这支神秘出境的军队的身躯上半身
裹紧了足踝。而舌头,唯有最柔软的舌头还没到达叫喊的时辰
4
传说中的中国远征军士兵们大多数都脚穿草鞋赴缅
是的,我看到了用中国乡野间的茅草或稻草
编织的草鞋。我知道中国工农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时
脚上穿的也是草鞋,因为草鞋是我国家的土地上最旺盛的
野草和稻草的编织体。因为穿上草鞋可以离我们的爹娘更近一些
可以离我们故土的星月更近一些。因为穿上草鞋可以更轻快的
抵达战场可以纵横中越过壕沟,可以勇往直前
传说中的中国远征军就这样穿上草鞋来到了亚州的主战场
在那时刻,无论是穿草鞋的、穿胶鞋的穿皮鞋的将士们
脸上都充满了英勇赴战的豪情,尽管每个人都知道
赴战者生死未卜。我知道卜占术,多少年来
我身边一直有《易经》相伴。它是我与时间与命运
结盟中的亲密伙伴,因此,我深信
每一个人的命都是生死未卜的神学符咒,都有相依相随的
金线银线萦绕不息。而此刻,赴战者就在层层叠叠的热浪中
每个人都忘记了生死之谜,因为只有在忘记生死之谜时
才可能利用穿着草鞋的脚,穿过生死两茫茫的地平线
这是脚下穿越的前奏曲,中国远征军第5军的先头部队
已从滇西边境的畹町到达了腊戌。之后,是东吁
之后的第二天,仰光已陷落。啊,陷落,就像是一座城的灵魂
倏然间,从头顶到脚下的惊慌失措。之后,是一场梦魇
作品2号:在尘世
在赶往医院的街口,遇见红灯——
车辆缓缓驶过,两边长到望不见头。
我扯住方寸已乱的妻子,说:
不急。初冬的空气中,
几枚黄金般的银杏叶,从枝头
飘坠地面,落在脚边。我拥着妻子
颤抖的肩,看车流无声、缓缓地经过。
我一遍遍对妻子,也对自己
说:不急。不急。
我们不急。
我们身在尘世,像两粒相互依靠的尘埃,
静静等着和忍着。
作品3号:这一生太过贫乏了
一间已有三十余年历史的老砖瓦房
是父亲的唯一财产
五个儿女,来自两个家庭
是父亲明天的财产
每日,父亲进出那低矮的门楣
腰从未能挺直过
每日,父亲被母亲数落,埋怨
脸上暗淡无光
他爱抽烟,半夜咳嗽
扯着人的心,在漏着星光的屋里
一晃一晃,好像把鬼都震跑了
但这并不妨碍
五棵小树在黑夜里无声生长
父亲这一生太过贫乏了
烟抽得越来越凶
也越来越爱说话
在每个人面前,吹嘘
他的大学生女儿,我说了他多少次了
他也改不掉这一毛病
作品4号:鸿门宴
肆无忌惮的宴请一场剽悍的大雪
今夜,万物被覆盖,宇宙如
巨冰柜的胃口急冻,零下的历史
让我一个人回到鸿蒙的门,不必是
冰川世纪的饭局,混沌大餐,也不必是
西元前的晚餐,古老的东方——
还是我念念不忘随身听的电量,今夜我必须在场
今夜,神必须逃离高岗,今夜我必须胆大包天
不动一兵一卒,不掀翻一桌一凳
不碰飞任何一条大江大河
今夜我必须把这碗不惊动任何时空的大海
一干而净。我的心必须干干净净,一分一秒
没有战乱,我的对面没有刘邦
没有范增献计,项庄舞剑,我没有对手
今夜我必须自斟自饮,对我的孤独谢罪。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千山归降,全世界尽挂白旗
我的须发也要长到二千年那么长
今夜我必须气吞山河,以浇胸中八万里之寒
把楚河汉界全还给这半握的苍凉
一侧耳就有了将军令,一弹指就有了广陵散
一仰头就有了乌有之乡,我的对面
全是空案空座,王霸都自刎了,
诗人都投江、卧轨了,再无英雄怒叱,
再无美人娇嗔,慷慨从来不曾这么慷慨于我的爱
我给我戴好银盔,我给我披上黄金甲
我再给我凌空划几下,就解下三十功名半百浮云,
今夜,我要邀请我的心出来舞剑,我的血出来
仍不断为我温酒,我的骨头出来,仍不断加炭
我的肝胆出来照明,夜已深,宵更深,
我的瞌睡虫出来四面楚歌,我的酒嗝出来十面埋伏
我的灵魂也出来了,仰首环顾,大雪顿停半空
我看见我正与隔世怔忡的我相逢于苍茫之中
寒风也骤然在我面前刹住,我也瞿然惊见
史前之我,垓下土,霸上尘,我的右手跟我左手化干戈
我的前脚为后脚送玉帛,我退三步,世界
就用海阔天空为我加冕,还有什么让我不痛快
来,要拼就拼爹、拼马爹利XO——这一杯豪气不请自来
这一杯我和自己称兄道弟,我是秦兄,我也是楚弟
我在这里,自有悲凉作陪,悲壮作伴
但也令悲伤无法近身,让悲哀无法企及
今夜我必须把这碗不惊动任何时空的苍天
一干而净。我的心必须明明白白,一寸一厘
没有轻浮,我的对面没有银河系
没有太阳系,也没有中文系,我没有对手
今夜我必须自斟自饮,对我的孤独谢罪。
作品5号:当浪漫主义走进房地产业
一块空地
不叫空地
叫国际广场
一口水塘
不叫水塘
叫圣水湖畔
一栋大楼
不叫大楼
叫帝国大厦
一座山坡
不叫山坡
叫天上人间
靠近郊区
叫国际富人小区
靠近草地
叫名人高尔夫小区
靠近大海
叫临海贵族小区
栽几棵树
就是都市森林
种几块草
就是绿色家园
造几个假山
就是避暑山庄
当房地产广告
让浪漫主义打包之后
除了房价
听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作品6号:三枚钉子
一块木板上
有三枚锋利的铁钉
它睡在马路中央
仿佛三只雪亮的眼睛
审视人世间发生的一切
第一枚钉子
刺破了轮胎
第二枚钉子
刺瞎了眼睛
第三枚钉子
刺穿了良心
作品7号:阿成
阿成没见过妈妈,山窝窝里孵不出金蛋蛋
阿成,并不是妈妈的金蛋蛋
阿成也很少见到爸爸,甚至忘了
爸爸的模样。爸爸,只是学费的代名词
阿成只有奶奶。她走时拽紧阿成的手
眼睛,怎么闭,也闭不上。阿成没有哭
却从此,也没有笑
那个叫爸爸的人,带着阿成来到上海
上海很大很大,房子很高很高
但爸爸住的房子,很矮很矮
爸爸交给阿成一张身份证
告诉阿成必须说已满18周岁
阿成瘦小。老板说,适合粉刷高楼的外墙
高楼上的玻璃很亮很亮
能照到一个少年苍老的内心
高楼上空的风很大很大
阿成看见,那是奶奶正摇着蒲扇
奶奶笑了,还是那么慈祥
額头的皱纹又挤在了一块儿
阿成也笑了,奶奶走后第一次笑了
阿成松开了那根安全绳。笑声
从高楼的外墙,瞬间流到
坚硬的水泥地上
作品8号:写给史铁生
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连脚印也没有 就摇着轮椅走了
初冬的雪还没有降临
大地还在和严寒作最后的斗争
你就和一只白色的蝴蝶
带着一片轻盈的梦飞走了
巨大的夜压迫着我的心脏,
让我在黄昏不能自由地呼吸
你是否还抱着一只羊回到遥远的清平湾
你是否还摇着轮椅去看你熟悉的地坛
这个世界确实太冷 也许不值得留念
你走了 走得那样轻松 那么不真实
像一首诗没有尾声 像一篇小说留下悬念
你走了 甚至没带走一片云彩
带走的只有春天的梦和自由的呼吸
我的掌心捧着你的《灵魂的事》
像捧着一株还魂草 又像一盏灯
照亮贫穷而忧伤的心灵 你的文字
像圣水一样干净 一枚在天空飘飞的雪花
穿过漫长的冬季 和脚边的冻土慢慢在春天溶化……
作品9号:外婆
没披过一克金,没戴过一两银
没见过一寸绫罗绸缎。
外婆,是个地主婆
唢呐,声嘶力竭。山间的小路摇晃
17岁的外婆,成了三个地主仔的后妈
1948年的冬天,火红的霜叶冰凉
年轻的寡母带着五个孩子,批斗
这不可怕。只是,外婆唯一亲生的儿子
过继给了别人。从此,没有再叫她一声妈
外婆跟着女儿们来到城里,并不远
却不肯再回去,看一眼。外婆说
那里,从来不是她的根。那里,太远太远……
今天,我扶着外婆的肩,儿子揉着外婆的背
母亲手持调羹,呵着凉气,小心地喂着外婆
作品10号:掠夺者
他们来了
带着推土机,铲车和警棒
更大的掠夺者
躲在幕后
“看呐——
这些掠夺者
这些强行拆除我们家园的土匪”
母亲含着泪水,对偎在身边最小的孩子说
孩子的眼里
满是迷惘和恐慌。
作品11号:她已经没有可以隐藏的时光
她是个中年女人
镜子面前的裸体,失去了水分和颜色
也一并失去了羞耻
丈夫买回半透明的吊带内衣
遮掩山水,欲盖弥彰
她却宁愿脱掉,不给生活任何想象
她在卫生间淋浴,门就敞开着
丈夫不在家,女儿却叫起来
“真丢丑,洗澡也不关门”
为什么女人和女人相见
也需要躲避
她所剩下的美,已经不多
她已经没有可以隐藏的时光
作品12号:礼物
想起那时,命运给我的打击——
离婚。下岗。车祸。朋友背离。双亲在病榻上。
最小的孩子,被人贩子拐往哈萨克斯坦。
手上,除了一张五毛钱的钞票,再也没有别的。
现在,我在和老友对弈
老妻在一旁温酒
两个儿媳在剪羊毛
小儿到泉边汲水
几只小鹿撒开四蹄
明月,冉冉升起
自古老的苍穹和宁静的夜空
作品13号:我感谢我还活着
那一次的暴动,倒下的可能是我
车轮碾压下的,可能是我
地震,荒灾,泥石流,瓦斯爆炸,可能是我
饥饿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可能是我
26号病床,刚刚被蒙上的一张白布,可能是我
至目前为止,我活了大约十四万六百天
至少有十倍于十四万六百天的次数,可能是我
没错,此刻,那刻
这一分钟,那一秒钟
都有可能是我,是你,或者我们
但现在,我们仍然——
四肢健全,眼目聪敏
偶尔,还能在夜风中
温柔地想起,慈母的怀抱,爱人的唇吻
这完好无损的命运和幸运
使我羞愧,感恩,感激,感谢,感动,感思,感怀
是的,除了俯伏于地感谢万能主宰的神
我暂时还不想做别的
作品14号:蔬菜批发市场
由根部的玉白
过渡到叶枚的翠绿
大白菜宽厚温和
闪烁母性的辉光
红辣椒脾气火爆
一触即发
豆角朴素窈窕
通体青绿
包菜吝啬藏富于心
萝卜大大咧咧
直言直语
土豆土头土脑
憨厚木讷
小诸葛豆芽
调皮狡黠
洋葱热情偏执易冲动
芹菜水灵婉约
菠菜平淡之中
暗含筋骨与气节
……
走进蔬菜批发市场
我仿佛回到田园
脚下溅起泥土的芬芳
仿佛回到乡亲们当中
我与他们颔首致意
是啊
越来越多的青壮年乡亲
来到城里问询职业介绍所
以期找到挣钱的好工作
更好地实现人生价值
在蔬菜批发市场
我的心绪安宁略带不安
如果他们微笑
我会很欣慰
如果他们发怒
我会低下头颅
作品15号:拾荒的老妇
傍晩时分她与暮色身着
同样的衣褂
于城市松动的牙缝间
像一根牙签捡拾剩余的生活
剔 挑 刨刮
这些漫不经心的动词
配合年迈的手脚
熟练而粗糙
一支钉钯一个蛇皮口袋
是晚年的全部家当
白发是年龄的手稿
在夜色来临之前陈列触目惊心
比垃圾筒里腐酸的气味
还要令人窒息的是
心酸的味道
够不着筒底便找来几块残砖
垫着
有时佝偻也会有另一种高度
脸原夲站立肩膀之上
守望人格与尊严
至今我还不曾看见过
在垂下的夜色中
那张比夜色还要低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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