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麦天 于 2013-2-27 03:18 编辑
父亲（组诗）——致我的父亲
1、 去年的四月
父亲
养我性命的父亲
伤了
是从工地的高楼上摔下来的
是就此打上了伤痛和石膏的
是沿途瘸瘸拐拐笑着回家的
那个令人揪心的父亲
那个很傻很傻的父亲
顾及到母亲的痛楚
顾及到我的担忧
在回家的路上丢掉了石膏 丢掉了疼痛
在打往家里的电话中说一切都安好
并且瞒了我三个多月
父亲在瞒我
母亲在瞒我
姐姐也在瞒我
一切爱我的人都在瞒我
我转身抱住一切的一切
痛哭流涕
2、 去年的七月
时间摧残着一个人的耐性
也瓦解了人们对生活的幻想
母亲的焦急犹如闪电一样
一刀一刀的掠过了我的心上
我不能给予他们应得的幸福
我是个罪人，垂着头
受着懦弱的鞭辟
想着改变世人的命运
却永远改不了自己的悲伤
无边的黑暗向我压来
静静的守过了炎热的夏日
父亲踩着病痛，踩着焦急
微笑的呆在家里三个来月
3、 去年的九月
我给家里去了电话
说要申请助学金
那头的父亲，沉默了一阵又一阵
就像家乡里腌菜的坛子
很深
很沉
那几天的父亲
一瘸一拐的
跑了村里
跑了镇里
跑了县里
赔了多少张笑脸
脚底的痛，一滴一滴的扎着疼
火般的涌上心头
拿着父亲寄来的一张
皱巴巴的贫困证明书
我，还是哭了
父亲曾对我和姐姐说：
家里再穷，也不会让你们来承担
也不会……
4、 去年的十月
老师没有批下来
真的没有批下来
我闷闷的头，恨恨的伤心
但还是咬了咬牙
撒谎的告诉父亲
老师——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那一年我攥紧了唯一的一千块钱
抱着肚子和书籍熬过了一个艰难的学期
我笑着想
你们的乖儿子，也骗了您
5、 去年的十一月
父亲终于忍不住时间的拷打
那颗像钉子的痛，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
再也拔不出来
但他的痛还是小于他的焦急
还是小于孩子们的健康
那一年打工的青年都回家了
父亲一个人扛着黑色的背包
逆流般的游进了大城市
那一年，于十八层恐高的父亲强忍着体内火
打着钢筋的身躯，北京的冷不是一般的冷
落寞后的希望，在头顶一闪一闪的
终使力量如水般的灌满了所有的肢体
2012.3.30
《在海防，那些有风的日子》
像风沙一样迷了我的眼，让我止不住
眼泪。母亲说，我小时候就是个泪娃
像一块浸满海水的木筏，被风吹到了
海的岸边。而在海防，这里正好有风
有风的日子，我喜欢做一个听风者
让耳朵灌满所有的故事，同样是声音
由远方的风载来的，却是那样的沉重
那一直背负着它的风儿，会不会半路
累了，会不会也找个树枝歇息片刻
有风的日子，我试图跑到五十米的高空
把风装进口袋。要留着它发光，像金子一样
这是同我一块收集风的羊儿们告诉我的
我喜欢看它们爬上山坡，呆呆地望着远方
有时候，羊们竟然笨得忘记了吃草
可是有一天，羊的母亲病了，它急得
爬上了山坡，累地来到了海边饮水
于是，它吞下了太多的苦涩
像极了儿时的母亲为我流下的泪
2013.1.4 远在他乡
《死于天空的马》
引子：我听见海子说，死于天空的马，葬在脚底下
（一恸）轰烈的天空
送你一具天空的尸体
它是一匹死马
是死去的烟囱
从里面探出的枯手
云里挂着一盏红灯
掏出了万只蜘蛛的眼
还有一条无畏的鱼尾巴
在河岸旁轰然燃烧
乱鹰齐鸣
在故乡的院子里商讨
死去的光芒
运送死马的云
浑浊的云
无力地攀爬
夯起的土墙怒吼
唯松，直立不前
（二恸）女人葬花
送你一匹天空的死马
它被线条诅咒缠绕
鹿火燃自北方
无数的蚂蚁聚集
女人们叽叽喳喳
飞去河流与枝头
痛和危险画在她们的手心里
白色，白色
把土地刷成白色
白色的孩子
白色的孝衣
白色的安静
她们的手是匹被诅咒的白马
等待，安静的坟墓
（三恸）上帝之死
送你一匹病死的母马
掏空它的身体
安葬孤独和你
怀孕的太阳，火的饥饿
火吻着嘴唇
和一个远方的兄弟去寻找火热与痛热
海浪拍打着岸边
岛屿在挣扎
一个处女躺在夕阳下脸红
远方的兄弟，远方的海鸥
带来远方的烛香
远方的清水
信仰的额头被弃之于此
啊，这是上帝的坟墓
上帝在这里被渴死
（四恸）小孩和石头
我不送你马，我送你天空的眼睛
这是上帝留下的清水
你要用来洗净身躯
洗净你的头发
并让你的角和耳朵齐平
跪伏朝拜
万马葱茏
七颗星星在赛跑
落在最后的那颗落在了人间
他是个石头，也是个人
他是个守山的爷爷
炸山的石头，砸烂了他家羊的腿
他家的羊就是那块石头
那块砸烂自己腿的石头
在黄昏日落
不停地呻吟
水手和马夫并行而过
散落一地的烟沫子
画出了风的手
他们商量着要忽略每一块石头的存在
（五恸） 老屋的青砖
白马，黑马，一匹死马
漂泊在老屋前
是盛满嘴巴的眼睛
吃人的眼睛，连同懦弱
掏空了它唯一的粮食——它的帽子
它变成了一口无盖的棺材
桌子抬走后，一个沧桑的手在颤抖
卷烟卷的手，白色和黑色交媾出灰色的绳结
并在黑夜里，捞出忧伤和寂寞
老泪干了
压水井的伤
深不见底
在一个残缺的月牙上
有一块温水的玉
孩子啊，请带着这玉远离他乡
我怕，我怕在黎明前失去所有人的联络
（六恸） 漂泊的帽子没有大地的根
天马行空是把钥匙
在那深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葡萄架上的女人熟了
十二只眼睛亮了
有两只盯着我
我害羞地像枯干的葡萄藤
把一切碾碎在脚下
包括时间、种子
连同最后一点光芒
也一并带到土里
于是，我是天空的一匹马
一匹远赴他乡的马
我死在路上
我死在你的手里
并沉入海底
海里有沙，来自沙漠的沙
一匹行进的骆驼
变成了一个躺着的女人
在从天空坠落前，我感觉
我始终与大地无缘
2012.写于八月中旬，在某人的葬礼上
《叶子是大地的脚印》
荷
你折了朵简单的花儿，这叫花吗
花瓣吃了花瓣，莲叶连了莲叶
你的手像一颗悬着的莲子，白净而清凉
学会摘一颗，学会变成秋天的肺
肺里多了个人，他在抽烟和喝酒
你说他在变坏，我看他是想女人了
他吐出的烟圈比砖窑的烟囱还大
这时我不停地想起了父亲，那个不抽烟的男人
差点被一根硕大的烟囱带走，火在燃
钢铁被融化，母亲骂我傻，说我不会哭泣
我踢了一脚门槛，痛与怕
像第一次被马蜂蜇了一样
头皮发麻，父亲满身缠满绷带的样子
我至今没有丝毫的印象
只是，我的哭泣从那一刻起就没断过
塘
我想，这一定是一条干枯的公路
干枯的柳树和干枯的秋天
干枯的人类丢下了干枯的春天
寒冷的石头在流泪，水不会忧伤
填满干枯的嘴巴，龟裂无伤的麦田
你说，你想开垦，你想安家落户
那一年，叶子是脚印，水泛不起半点涟漪
月
这不应该，或者说是不可能
我紧紧地抱住了你，像是抱住了母亲的腿
化作一团水，安眠在你的手上肩膀上和乳房上
我想哭，月亮的光芒照得我睁不开眼
我只好抓住你的手，让一颗硕果变成了女人
色
乏——我想你是想女人了
或是真的想走了，一些黑色的意象像线
一样缠绕着我，古人说，这是诅咒的征兆
后来，它变成了漏洞百出的竹篮和一把活生生的犁耙
我与你五指交叉，你想去指路
却发现手里多出了一头牛
称重的胳膊被压成了扁担
2012.10.21
《小百合》
——给那些永远都不会老去的诗人
小兔子
小白灵，小芝麻
我不觉得你很小
只是感觉你是个
离地生长的百合
灵动、活泼，而又让人深深地怜爱
出于某种心态
我就曾悄悄地采一朵百合
可是，它不久就死了
先是花瓣
后是香气
我记得它没有叶子
我想
它的叶子或是魂
先于它的花瓣而死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你
依旧光鲜可人
我欣喜，我渴望
我知道，一颗小百合在我心里
生长，萌芽，乃至开花
我不打算去采它
它是不会长大的
2012.8.24
麦天，名王安善，91年生，江苏连云港人，作品散见报刊。诗观：诗歌是我口袋里的糖豆，甜甜的，离不开她。 |
发表于 2013-2-27 03:14
收藏
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