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新作17首

河东

2月新作17首
         ■■河东

    ◎坐在椅子上

坐在时光深处
看到了生命的最美
像孩子认真的模样

任春风像电一样流过全身
她不是一个无动于衷的人
沉静与内敛，塑造唯美的时光玉雕

用手托着腮帮
不说话时，通透的呼吸让人沉迷
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

随意地，弹了弹
心灵褶皱上
时间的尘

    ◎一首关于题记的诗

题记：“我悲伤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如此浅的夜。如此高的楼
如此明的月。如此眷念的风

风是春风。零时立春
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伸出的手，在空中等待
我的另一只手扶着阳台的栏杆
温熟的夜风，像一张热毛巾
捂热了我的血
我的青春

我使劲眨着眼睛，看着看不清楚的夜
我感觉夜幕里有一张为我而开的处方
上面清晰地写着：我一直在等待
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病了一个冬天
仿佛神谕
无论如何，此刻，我正在复苏

像一颗埋在泥土里的花籽
像一声藏在远方的惊雷

    ◎立春

而立之年，我坐在城市的灯火里
等待这个时刻

想起小时候，春天
是母亲折柳条对我的抽打
对家乡那条纤细的西洛河的抽打
在母亲的抽打中我饮西洛河的水长大
一瓢一瓢的水流进了我的血管
西洛河却像母亲一样
一年比一年瘦了

多少个春天
我用情感的标尺
一寸一寸地丈量西洛河
它浇灌的田地
在我的心里不长杂草，专长谷物
像一张脸，温热的绯红里
夹杂着深深的热爱

我的春天，
我的春天就在农村的土地上

    ◎敏感的阳光

起初，落地窗半开
阳光探身进来，两块地板
光亮得倒影橱栏
那时，我羞于提起
这清晨美好的生活
侄女在方桌上画画
画了一个红色的太阳
在素纸的上方，一张笑脸
接下来，她一改往日画房子的习惯
而是画了一个小女孩，对阳光的张望
后来，她画了山、水
画了牛羊、花草
画了一个早晨慢慢悠悠的时光

当侄女停下画笔
把画捧到我的面前的时候
阳光已经退出了落地窗
离开了我的家
房间里阴暗了许多
孩子背窗面朝我
我很仔细地才找到
她眼睛里那敏感的色彩

    ◎如此最好

请放下手中的果实
捧起地上的落叶
做你心灵的标签

去往春天的路上
大雪筑起驿站
寒风是长夜的听众
孤冷拌落寞
浅尝，浅尝
浅尝中听见冰封破裂
听见了村庄的秘语
婴儿坠地的啼哭和
一个人出走的决心
然后是悲喜、乡愁及成败
人生的变数，像风中摇曳的灯
照亮的
又何止是自己

捧起心灵的标签
走进春天的谜
而谜底，不是果实
就是落叶

    ◎红唇

一滴女性的油
渴望燃烧

欲望的火焰
到嘴边
也没有
说出

    ◎实际上

夜盛一碗糨糊
想把我的眼皮粘合
我努力地睁开
开始看见了一个晕点
后来看清了
月色一片
就像我长大后
有意无意
看见朦胧的东西太多

    ◎别问原因

打开一包药
取一粒白色的药丸
研成粉
与一粒红色的胶囊里的药粉混合
撤在自戕的伤口上

我抚摸着伤口上新结的痂
有一种痛
隐隐的
难以言状

    ◎讲故事的人

我能窥见深层的春
是因为你从卧室里走出来
凸着美丽的肚子
让我摸摸我们的孩子

那是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
一代人一代人讲下去
金色阳光斜照
顺着光线的角度
我摸到了温暖的厚度
故事的芽孕育其中

亲爱的
你是世界上
最会讲故事的人

    ◎胡子

他蓄了浓密的胡子
坚硬的胡须已经老了
白色证明岁月
不服输的胡须将他的嘴团团围住
围成一个人疲惫的冬天
他饥饿的眼睛看着这个具有魔力的世界
仿佛心灵的愿望会在一眨眼间实现
他念叨着
但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嘴唇动

风吹过时
他的胡须动了动

    ◎春光乍现在自行车上

脚踩在踏板上，实实在在的感觉
每踩翻一圈，链条就哗地响一下
花瓣就绽开一点
自行车小跑着
内心淡然，有节奏地前进

风挟持着清香
孑然而去

就这样不变地蹬着自行车
在路上，就这样过了一生
不管是出门还是返回
车轮转动起来，看似漠不关心
内心的快镜头或慢镜头
会间息性地失去知觉

醒来时，自行车还在小跑着
在无数粒石子的衬托下无数次地腾飞过
也在一朵花前或一片风景前暂停过
悸动过，失魂落魄过
心安理得过
连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

    ◎黑白的风

春风是彩色的
在冬天还没有过完时就吹过来了
吹过贵州时就吹到了我的家门口
吹到村子里那条土路边时
一窝苦茶已经冒出了尖芽

我折了一把苦茶枝
熬水来擦洗腿肚，止痒

这干燥的日子
月光下，夜深人静
风来到窗前
成了黑白的
像一张珍藏的底片

    ◎除夕夜，骑摩托车送父亲回家

父亲有他的家
那是几间土坯房
坐落在乡村
我成长的地方
那里储藏父亲的梦想
我离开乡间以后，父亲的梦想
便变得简单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将我家那两亩多田地
翻种蔬菜，一年多季
用一挑菜篮子，一担担
挑到县城，置换那个家的
日常所需，一个年老的胃

我有我的家
那是一套商品房
匍匐在县城
我现在生活的地方
也是我的孩子将来成长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梦想
作为一个教书匠，县城的喧嚣
常常将我淹没
我安静地在书房
解读过往，和现在
想我的父母正在老去
我走过的人生踏雪无痕

春风又至，吹长了乡村的田间地头
我邀请父母到县城过年，吃团圆饭
父亲是赶早卖完菜挑着菜篮子来的
空空的菜篮子，满满的老人心

吃了年夜饭，父亲要回老家守岁
守他那几间土坯房，满园东风
我骑着摩托车，载着父亲
父亲将菜篮子横挎在身后
行进在回乡的路上
我一边认真地驾驶
一边凄凉地想
一盏孤灯，从窗口泼出去照见旧时光
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
父亲靠在沙发上，半睡半醒，沉酣而略显疲惫的样子
我的眼睛，被晚风吹得
看前路似是而非

    ◎南瓜

南瓜蔓上，结着南瓜
蚂蚱、秋风和霜花
母亲南瓜叶的手
将它们摘下来，背回家

弓着腰背着一背篓南瓜的母亲
瘦小得像梦里的风景

风景里的甜
在我的锅里
香了一年又一年

    ◎十四行：春风里的贵州

案上一只紫沙壶里，泡着
我心中，整片的绿，贵州的绿
“绿芽已经上枝头。”
春风里，母亲如是说

用拇指和中指捏起一杯
新茗——一杯叫家乡的绿茶
春风挤进来，吹起
母亲般的涟漪

倾倒的茶水
顺着案纹漫溢，滴落
丝滑无骨的夜
响起流水的兹兹声

夜已经湿了一大片
清香缭绕的贵州

    ◎春风的乳房

悲情的爱喂养
灵魂深处的乡愁

春风的乳房暗含幽香
我是花开的果实
乡村最小的孩子

绿叶是我窗前的风景
月光是从远方寄来的书信
我展读三月的小雨
和杜鹃婉转的歌声

再吸一口母亲的乳汁
春风的乳房永远富有坚挺

    ◎绑架春天

母亲急匆匆走上侧边的土埂
一个横跳跨进菜地
胡乱地砍倒一捆白菜
无论青黄角叶，还是白心子
抱起急匆匆回到院子里
一撒手，扔在檐坎上
像沉重得抱不起似的

母亲坐在一根放倒的木凳上，目不斜视
左手卡菜，右手握刀
左手送菜，右手剁刀
手起刀落，菜茎飞扬
铁青的刀面上粘满菜絮
起起落落间，刀刃泛白
反射着耀眼的光。
左手的一把菜送完
随手抓起另一把
右手的刀不间息地落在木板上
咚咚咚的声音，被春风送出很远
像敲一只尘封已久的木鱼

煤火上烧着一铁锅煮猪草的水
猪在圈里一声强似地一声地哼叽
母亲用农村妇女的粗粝和敏捷操持着
我记忆的储存卡，无论怎么格式化，
也删不去母亲日复一日劳作的场景

多年以后，我再一次在院子里
看见复制着劳动的母亲
春风吹乱了满头银发
内心里突然电弱似的，颤栗不止

    ◎爱在风那边

风吹柳絮，河心的柔影
像含在口中的蜜饯
慢慢化开的甜
像少年顽皮留在脸上的疤
包容着美好回忆

母亲，如果你是网中的蝴蝶
请将收起的翅膀
为了你美丽的青春展开
挣脱这张青涩的爱的网
翩跹在风那边

母亲，我愿做你口中的蜜饯
慢慢化开所有的美好
我愿做你河心的柔影
一层层荡漾的笑靥
留在春风的嘴角
我愿做你翅膀边的风
感受那无尽的悱恻和缠绵

    ◎大雾天

沉潜的雾霾
拥堵在街道上
仿佛北方的气候已经南下
抵达黔北

县城所有路口的红绿灯
每天晚上到第二天清晨
都处于罢工姿态
长闪黄灯
一辆SUV停在斑马线前
张望
等待
无所适从
我骑摩托车绕过它
对直往前开

雾霾张开的大口
吞噬了我
和一切

2013年2月



【作者简介】
    河东，本名王杰，男，1982年生于贵州金沙。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刊于《人民文学》《中国文学》《中国诗歌》《诗潮》《上海诗人》《散文诗》及《中国教师报》《中国国土资源报》《国际日报》等报刊，入选《中国诗库2007卷》等集子，著有诗集《时光：链接与呈现》。

    通联：551800  贵州省金沙县第三小学：王杰（收）
    邮箱：hedong.wj@163.com
QQ：624319422

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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