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我开始不敢高声说话
不敢正视 那个用器械把大腿吊起来的人
那个数着尘世最后日子的人
我不敢正视的白色
生怕给我身边任何一个人
带来一些或大或小的伤害
在医院,我就这样怀着一份担心
坐在两个亲人之中 听他们
说越来越柔弱的身体 说50年前的童年
说生活的不幸或者幸福
当他们说到孩子 孩子
时间的血开始逆流在他们的身体
脸上开始有阳光的温暖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么多余
病房安静。我开始不敢轻轻伸出手
拭去他们眼中流出那些复杂的泪
更不敢一个冲动就猛地站起来
我生怕自己1.8米的幅度
掀起一阵风。让他们的交谈停歇
而飘落成漫无天际的雪
从明天起
先静下来。让我开始
写写你、写写爱、河流
写写一缕风翻过山梁向着故乡吹
写写母亲系着围裙让炊烟飘散
还有很多写不尽的,比如:
暗藏心中的那点温暖和疼痛
它们淹没于红尘,或深或浅
紧紧相拥吧 当钟声响起
让疏远瞬间消失 让一朵雪
与春天接近。大地安详 五谷丰登
从明天起 你将属于太阳 或者诗:
这默立苍茫的人世
把我们的内心照亮的铜镜
让我们突然在黑夜中消失
并亲手点燃一堆堆石头的液体的火
鸟
终于合上了翅膀
在冬天,它用脱落的羽毛取暖
鸟已不飞,它浑浊的眼中:
埋着时光深厚的雪
鸟把一生都交给了天空
鸟的一生,其实就是飞翔的一生
这只鸟,它瘦小的身躯
已经飞不出自己
鸟在安居了一生的树上老去
在自己的巢中老去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没有人能为一只鸟的离去悲伤
鸟如今已不是鸟
而是人间盘中的肉
鸟开始在人们的身体中试着飞翔
打电话的人
我仍然听不清楚那边说什么
打电话的人还在说着,说着
她像在雨雾中站立
或者说她就是雨雾
气息从城市的一个角落向一所医院飘散
她的手一定将电话紧紧握着
声音一定远远高过了嗓门
更深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急切和焦虑
这是一部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知道
她的电话一定是打给我的
打电话之前
她一定对着一页纸
把一连串号码一个个小心地输了进去
然后迫切地说出
她一定说出了自己想说全部的话
在一分钟或更漫长的时间
她的话一定与我的病相关
而在拥挤的楼道我的耳朵一片空白
之后她一定坐在家门口榆树下发呆
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来
像个孩子,脸上堆满了阳光
这位听话需要贴近我的耳朵的人
这位一年四季在老家不停忙碌的人
这位一进城就给我打电话的人
如今满头白发,体内装满了更深的孤独
风湿病、失眠、心脏病。
当我们相遇,在城市的角落
一片慈爱的天空才被猛地打开
向晚
这时候的天暗下来
有一些人还在匆匆行走
伴着车流。黄昏开始拒绝安静
诵经声来自清真寺
只有路边的树是静默的
那么多的时间在它干枯的体内老去
我们无法质疑日子 在向晚
也无法否定事物的存在
树叶就这样落了
白天就这般走了
或者,他终究就这么幸福着
那些发生和尚未发生的
都是事实。不必悼念或抒情
天暗了下来的时候
有人仍然手持灯盏从远方走来
“让散失的光芒慢慢返回内心”
这样说出时,在黄昏的尽头
大地不语。他们的背影渐渐暗淡
如渗进落叶中的一滴雨露!
作者简介:杨玉林,男,1980年生,甘肃天水人,天水杜甫研究会会员。2000年创作以来,有诗歌,散文,文艺评论100余篇发表于《中国诗歌》、《飞天》、《西部文学》、《散文诗世界》、《花雨》、《陇南日报》、《人民之声报》、《酒钢日报》、《辽河》、《西凉文学》、《西部发展报》、《甘肃经济日报》等数十种国家级、省市级报刊,并多次获奖。有作品收入《甘肃的诗》、《生活琐忆》等书。2010年加入天水市秦州区作协并任理事。
通联: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民政局 邮编:741000 QQ 8245960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