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白云 于 2013-3-19 15:41 编辑
李亚伟:河西走廊抒情-附录
我一直希望诗歌能被尽可能多的人读懂——包括不爱读书看报、也不喜欢上网查阅资料的读者。所以在写作《河西走廊抒情》的过程中,我把思路所触及的一些材料、部分诗句出现时一些可有可无的景象甚至某种关联一一罗列成条,呈现于后,以使我的创作思路和行文手段得以暴露,尽量将晦涩亮开,尽量将玄虚坐实。
我想说明,我不认为这是注释,我把它看成是我创作每一首诗时隐显其中或紧跟其后的无形的书签。所以我不把它叫注释,而叫签。
李亚伟2012年仲春
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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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首
* 姓氏是另一种基因。王姓在中国姓氏里颇具代表性。该姓氏主要有如下几个来源:
1,商王文丁子比干(纣王之叔)死后葬于朝歌附近,其后人居此守陵,世人称为“王家”。其后代遂以为姓。
2,周灵王太子晋被废为庶人,其后代改姓王。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逐渐成了这一支的名门,晋朝时期琅琊王氏等中原大族南迁,称为衣冠南渡,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家族迁徙事件。太子晋也成为王姓最重要的得姓始祖之一,天下王姓十之七八出自太子晋。
3,战国齐王田建亡国失位,其孙田安参与项羽反秦,被封为济北王。及项羽败,田安失去王位。其子孙以此为纪念,改姓王氏。
此外,还有鲜卑可频氏、羌族钳耳部、高丽王族、回纥王族、 西域胡支姓、满族完颜氏、蒙古王族及耶律氏等,入中原后,也有改为王姓的。 大概都因曾是王族之后,或与王族沾边,而号曰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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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首
* 素娥、翠仙,作者杜撰的古代女子名。作者儿时见过一些山里女孩,大都被家里取了类似名字。这些颇具道家色彩的女子姓名,千百年来似乎一直在努力遗传中国古代女子的容姿神态。“文革”前后开始发生改变。
小蛮,中国名腰。见唐孟棨《本事诗》:“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在白居易自选集里查不到这首诗,但白在给好友刘禹锡的一首诗中有:“携将小蛮去,招得老刘来”句,白居易自注说:“小蛮,酒榼也。”又,白居易《夜招晦叔》诗有“高调秦筝一两弄,小花蛮榼二三升”句。我相信白居易的白纸黑字——小蛮不是他家的舞姬,而是酒具。当时盛行西方文化(波斯或阿拉伯),“蛮”差不多就是现代的“洋”,不应把小蛮的腰理解为洋妞的腰。“小蛮腰”就是和“葡萄美酒”一起舶来(驮来)的并与之配套使用的酒具。再看看白居易的《长安道》: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
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
美女、美酒、白居易。歌一曲,酒一杯。真实。
** 见《圣经》新约。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应是耶稣对俗世生活和灵性生命如何结合的一个智慧的解释。 新约·玛尔谷福音:
后来,他们派了几个法利塞人和黑落德党人到耶稣那里,要用言论来陷害他。他们来对他说:“师傅,我们知道你是真诚的,不顾忌任何人,因为你不看人的情面,只按真理教授天主的道路。给凯撒纳丁税,可以不可以?我们该纳不该纳?”耶稣识破了他们的虚伪,便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试探我?拿一个德纳来给我看看!”他们拿了来。耶稣就问他们说:“这肖像和字号是谁的?”他们回答说:“凯撒的。”耶稣就对他们说:“凯撒的就应归还凯撒,天主的就应归还天主。”他们对他非常惊异。
还想起凯撒在小亚细亚吉拉城中的一句名言:“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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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首
* 夜郎国存在的时间上限至今难以确定,下限则在约公元前27年。这一年,夜郎王兴同胁迫周边22邑反叛汉王朝,被汉使陈立所杀,夜郎也随之被灭。此后,夜郎作为国家不再见于史载。
晋朝曾在今贵州北盘江上游设置过夜郎郡,时距夜郎灭国已300多年。李白所说的夜郎,为唐玄宗天宝年间在今贵州桐梓一带所设的夜郎郡,时间上距夜郎灭国已700多年了。
到底谁是夜郎古国的立国主人?本人在查阅大量相关史料后发现,在大夜郎范围内聚居时间最长、人口最多的苗族和彝族都有外来者的嫌疑,史籍中一直是一团迷雾。
** 1032年,拓跋氏夏主李元昊继夏国公位,第二年开始西夏年号。在占据瓜州、沙洲、肃州之后,西夏领有莫高窟。从夏景宗到夏仁宗,西夏皇帝多次下令修改莫高窟。从其《千手千眼观世音像》等里面的《农耕图》、《踏碓图》、《酿酒图》与《锻铁图》中可清晰地观察到西夏人的生活内容。
1227年末代夏主李睍投降蒙古人后按照成吉思汗遗嘱被杀,西夏王族灭族,西夏灭亡。蒙古将领察罕入城安抚住了城内军民,使银川避免了屠城的命运,西夏的军民得以保全。但西夏瞬时灰飞烟灭,其文字到明朝以后也成为无人识读的死亡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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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首
* 属相,意指中国传统。万宝路,指1980年代开始再度进入中国的西方文化。只不过这次西方文化是从海上经中国东南沿海进入内地,河西走廊成了荒芜的后院走廊。
** 将唐朝不同时期地图用幻灯播放,看上去很像不停伸出和收拢的爪子——中原是手掌,安西、北庭、漠北等手指伸缩处诞生了唐代边塞诗。众多当时的知识分子亲身参与战争,形成了边塞诗这种世上绝无仅有的庞大而又精致的暴力美学。
*** 唐崔护诗《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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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首
* 还是想起了女人和她们的属相。
** 刘禹锡诗《金陵五题》的第二首: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地处金陵南门朱雀桥附近,为东晋王、谢等世家巨族聚居之处。记得美国当代诗人肯尼斯·雷克斯罗斯(Kenneth Rexroth 中文名王红公)曾将此诗的后二句译写为:“从前公爵府门前的燕子,如今飞进了石匠和伐木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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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首
* 发祥于大兴安岭的鲜卑人,仅两晋南北朝时期,其内迁的部族慕容氏、乞伏氏、秃发氏、拓跋氏、宇文氏等就建立过十多个政权。锡伯、须卜、师比、席百、犀毗、史伯等都应为鲜卑。西伯利亚应为鲜卑利亚,古鲜卑人的地方。
** 甘州,即今天的甘肃省张掖市,“甘肃”首字即源于此。古甘州位于河西走廊腹地、丝绸之路南北两线和居延古道交汇点上,有“塞上江南”之美誉。古诗有云:“不看祁连山上雪,错把甘州当江南。”
*** 狄道:现今的临洮县,距兰州以南几十公里远,美女貂蝉的老家。但这个临洮容易被混淆。比如“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一诗中的“临洮”,却是现在的甘肃省岷县。
**** 均为敦煌一带著名大家族,其中曾建立西凉政权的李氏为李广后人,以陇西为其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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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首
* 最早用的是“涂脂抹粉”一词,感觉太动。后改为“抹着胭脂”,安静了。
* * 姑臧,今武威。曹魏时置凉州﹐以姑臧为治所﹐这是姑臧为凉州州治之始。后凉时西方高僧鸠摩罗什曾在此地讲经,大兴佛教,以佛教为载体的西方文化广泛传播进中土。 唐代岑参有诗云: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 姜夔词《扬州慢》有云: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 蝶恋花,原为唐教坊曲,调名取义南朝梁简文帝“翻阶蛱蝶恋花情”句。又名《鹊踏枝》、《凤栖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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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首
* 敦煌属极干旱大陆性气候,终年干燥少雨。作者身临其地时却多次想起了江南雨中燕子的景观,并忆起了宋人晏几道的《临江仙》。词云: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居延海是古弱水(黑水河、额济纳河)的归宿。居延为匈奴语,《水经注》中将其释为弱水流沙。在汉代时曾称其为居延泽,魏晋时称之为西海,唐代起称之为居延海。《史记·匈奴列传》中记载:“(汉)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城居延泽上。”同年发戍甲卒18万到河西,设居延、休屠两都尉,后又在这里设郡立县,南北朝时为柔然所占,隋唐时属突厥,宋代为西夏统治,元代称“亦集乃路”,在居延要塞设立“亦集乃路总管府”,统领军政事务。
公元737年,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赴西河节度使府慰问将士,有诗《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 写到此处,想起了《敦煌曲子词》:
傻俊角,我的哥,拿块黄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得来一似活托,捏得来同床歇卧。
将泥人摔破,着水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
这应该是很早就在西北一带流传的民谣,我相信是受古代西方(波斯或阿拉伯一带)影响出现的。至少我在波斯诗人莪默·伽亚默(或译作奥马尔-哈亚姆)写的那些烧陶的诗句里见过类似意象。见《鲁拜集》(或译作《柔巴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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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首
* 神造人之后,宗教开始培养各种信仰的信徒。资产阶级革命之后,党派和政府开始制造各种规格的人民。
** 慕容姓在宋版《百家姓》中排序为第四百三十六位,在复姓中排序为第二十八位。慕容本是鲜卑族的一个部落名称,三国时其首领莫护跋率族人迁至辽西建国,号鲜卑。西晋时,慕容氏族人建立了燕国,正式以慕容为姓氏。在东晋到十六国时期,慕容氏燕国曾鼎盛一时,在北方建有前燕,后燕,南燕,西燕等国。 敦煌后来成为慕容姓之主要郡望之一,
*** 五代归义军时期,慕容家的慕容归盈为瓜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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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首
* 乌鞘岭是河西走廊和陇中高原的天然分界,也是干旱区向半干旱区过渡的分界线,并且是东亚季风到达的最西端。其年均气温-2.2℃,明代时就叫“分水岭”,志书对乌鞘岭有"盛夏飞雪,寒气砭骨"的记述。林则徐在《荷戈纪程》中描述了他经过乌鞘岭时的情景:“八月十二日,……又五里乌梢岭,岭不甚峻,惟其地气甚寒。西面山外之山,即雪山也。是日度岭,虽穿皮衣,却不甚(胜)寒”。
汉霍去病率军出陇西击匈奴,收河西入西汉版图,曾筑长城,经庄浪河谷跨越乌鞘岭。
** 那一年,作者开始学习追逐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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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首
* 作者正在撰写《人间宋词》一书,其中关于《宋江-念奴娇》一文分析了体制外人物对官家体制的矛盾心理——政府机关(衙门)对历代体制外的强悍人物来说都如同堡垒,进入堡垒的正常途径大抵只能是被派遣去驻守,很难从外打进去:“对江湖人(比如知识分子兼反贼宋江)来说,体制是无情的,尤其是你曾经属于体制内,一旦被体制抛弃,就暗示了你一生的坎坷和险恶。一个有理想的人——不管是为民还是为己,常常会被迫选择去豪赌一把。被迫,说明其赌具是血性,其赌本是生命”。
* * 中国上古时期就有狐的图腾崇拜,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部族都属狐图腾族。《吴越春秋》载白色九尾狐唤醒了一心治水的大禹的性意识,使他生下了儿子启。狐狸在先秦两汉与龙、麒麟、凤凰一起并列四大祥瑞之一,汉代石刻画像及砖画中,也常有九尾狐与白兔、蟾蜍、青鸟并列于西王母座旁,以示祯祥。
可见狐狸最早是以祥瑞的正面形象出现的。
《太平广记》中《狐神》条云:“唐初以来,百姓皆事狐神,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唐代以后,如《容斋随笔》、聊斋志异》等志怪小说,更是将狐狸描写成了生活中多情善感、人性十足的美妖。
但中国社会一直有一支强大的力量——道德家,他们也很早就将狐狸的特征定性为色情,将性感迷人的女性称为狐狸精,原因是美色对以帝王为代表的权力男性极具魅惑。在正统社会里,道德家必定胜出。其实,人类所有对永恒、不朽的努力,全是文化烟雾,迄今为止只有一条自然法则,那就是两性的繁衍。所以作者更喜欢《诗经》中狐的隐义,很纯粹,很动人,那就是性爱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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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首
* 焉支山,又名燕支山、胭脂山、大黄山。匈奴首领的妻子都出在这个地方,有诗云:“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山下生活着大月氏人、乌孙人和塞种人等土著居民,这些居民的祖先,可以远追到原始社会时期的三苗人,他们在中原的部落冲突中战败,就远徙到这块当时被称做“西戎地”的地方。匈奴人也留下了诗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冒顿单于引兵打败了当时的河西走廊霸主大月氏,把大月氏首领的头颅割下来,镶上了宝石做为饮酒的器皿。
号称世界艺术圈第一红人的英国前卫艺术大师达明·赫斯特(Damien Hirst)做过一件白金钻石骷髅头骨的作品,该作品以1亿美元的天价售出。
** 武威,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征河西,败匈奴,为彰其武功军威而名之,治所在姑臧。自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始,历代王朝曾在这里设郡置府,东晋十六国时,前凉、后凉、西凉、南凉、北凉等国和隋末的大凉政权先后在此建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武威都是长安以西的大都会、中西交通的咽喉、丝绸之路的重镇和民族融合的婚床。
*** 杜甫诗《梦李白》中有“三夜频梦君”一句。三,虚指,描述杜甫一段时间里经常梦见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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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首
* 关于托梦,地藏经中有如是说:
若未来世诸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弟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普广!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对诸佛菩萨像前志心自读此经,或请人读其数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经声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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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首
* 黑水河,又叫黑河,即弱水。中国第二大内陆河,流入居延海。由于生态等原因,居延海曾彻底干涸,成为西部中国地区继罗布泊之后第二大干涸湖泊。2003年黑水河再次流入居延海,恢复了部分水面,
** 武威即古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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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首
* 见成语“白驹过隙”,出自《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卻,忽然而已”。
** 《百家姓》之最前面四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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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首
* 镜,《说文》取景之器也。《释名》镜,景也。言有光景也。《玉篇》鉴也。《诗·邶风》:我心匪鉴。《庄子》:卫灵公有妻三人,同鉴而浴。徐灏曰鉴,古祇作坚,从皿以盛水也。其后范铜为之,而用以照形者,亦谓之鉴,声转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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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首
* 见《伊索寓言》之龟兔赛跑。亦可查阅古希腊哲学家芝诺关于“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著名的悖论。此悖论与本诗创作时相关的意象点是:乌龟制造出无穷个起点,它总能在起点与自己之间制造出一个距离。其要点是:两个彼此分离的不同的时空点;时空的无限可分性。否认时空之间的互想联系,进而即可否认运动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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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首
* 从大西洋东岸的撒哈拉沙漠经阿拉伯半岛、伊朗高原、蒙古草原到毗邻太平洋西岸的大兴安岭,是地球上最大的一条连绵起伏的干旱带。干旱带上生活着游牧民族,干旱带的两侧——西段的北边(欧洲诸国)和东段的南边(印度、中国等)是农业社会(犹如太极图)。这条干旱带是从远古到近代人类活动最繁忙的一条大通道,世界上各种先进文明都在这条干旱带上面传播,各民族血缘都在这条通道上融合。犹如航海时代之后的马六甲,在游牧和农耕时代,河西走廊堪称世界第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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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首
但丁《神曲》有“在人生旅程的中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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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首
* 想起了重新发明轮子的譬喻。如今,轮子出现了很多品牌,比如米其林轮胎等。民主也是。
* 《儒林外史》中有“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考场”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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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首
* 作者在二十三四岁时,在一个夏天的中午,曾梦见过一个美丽无比的海湾。海水、蓝天、鸽子和白色的异域建筑等,非常清晰、明媚,相当温暖、熟悉。梦醒前宛然感觉有人告诉我,那是另一片时间,那里有我熟悉的人,但在很早以前便已经消逝了。
** 公元493年,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并改姓“元”。534年,宇文泰毒死魏出帝,立元宝炬为帝,宇文泰为丞相,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
*** 西魏行台度支尚书苏绰为宇文泰设计国家改革,颁行了户籍制度和计帐制度,改变公文格式,规定朝廷发出的文书用红色笔书写,算是“红头文件”的发明者。
**** 史载宇文泰和苏绰有一次对话,很有名,大致如下:
宇文泰问:国何以立?苏绰曰;用官啊。问:怎么用官员?曰:用贪官,弃贪官。 问:为何要用贪官?曰:没有好处则官员不忠,但官多钱少,怎么办?给他们权,以权谋利,官必爽。问:好啊!但是,既然用贪官,为何又要弃之?曰:贪官必用,又必弃之,此乃权术之密奥也。天下无不贪之官。我们害怕的是不忠也。凡不忠的官,异己者,就以反贪之名弃之。
问:所用的全是贪官,民怨会沸腾哦,怎么办?曰:不断下文件批判贪污,使朝野皆知你很恨贪官,使草民皆知你是明君,坏法度全是贪官也,国之不国,非君之过,乃官吏之过也,如此,则民怨可消也。又问:如果有很大的贪官,民怨愤恨到极点,怎么办?曰:杀之可也。抄家,没财,如是,则民怨息,颂声起,没收其财以充官用,此乃千古帝王之术也。
***** 独孤信,本名独孤如愿,史书上描写他“美容仪,善骑射”,说他少年时代讲究穿戴,在军营之享有“独孤郎”之美称。后因治绩突出,被西魏权臣宇文泰赐名为信。他是西魏威震四方的一代名将,因战功卓著,与丞相安定公宇文泰、广陵王元欣、赵郡公李弼(李密曾祖父)、陇西公李虎(李渊祖父)、南阳公赵贵、常山公于谨、彭城公侯莫陈崇并为八柱国。“当时荣盛,莫与为比”,并且福荫诸子,他的五个儿子分别被封为公、侯、伯等贵族爵位。历史上有三位独孤皇后,均是独孤信的女儿,长女独孤氏为北周世宗明皇帝宇文毓之妻,四女为唐高祖李渊之母;七女为隋文帝杨坚之妻。
****** 仙女座可以很容易地从仙后座和北极星间的连线上找到它。仙女座最著名的应该是M31星系,它是河外星系,是肉眼可见的最远的天体。它曾一度被认为是星云,直到1924年其星系的身份才被哈勃确定下来。目前的观测认为仙女座星系正以每秒300公里的速度朝向银河系运动,在30-40亿年后可能会撞上银河系。
在希腊神话中,安德罗梅达是国王克甫斯和王后卡西奥佩娅的女儿。其母卡西奥佩娅因不断炫耀自己的美丽而得罪了海神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安菲特里忒要波塞冬替她报仇,波塞冬遂派鲸鱼座蹂躏依索匹亚,克甫斯大骇,请求神谕,神谕揭示解救的唯一方法是献上他们的女儿。于是安德罗梅达被她的父母用铁链锁在了鲸鱼座所代表的海怪经过的一块巨石上。后来英雄俄尔修斯拿出蛇发魔女美杜莎的人头,将鲸鱼座石化,并杀死海怪,救出了她。之后安德罗梅达替珀耳修斯生下六个儿子,其中包括波斯的建国者Perses及斯巴达王王廷达柔斯的父亲G0rgopho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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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首
* 古人以日月星辰确定时间和方位,进而得到了宇宙的概念,依据天上的标识从宏观上得以认知人类的时间和空间。因而,古人习惯于把大地叫做天下。既然我们探究人类社会的视角来自天上,那么,地上的终极问题都将仰仗上天定夺。同样,哪儿来哪儿去,人类使用过的时间、空间等一切大器物迟早也都将交还给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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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首
* 夏朝已经开始使用锻锤出来的铜。1957年和1959年两次在甘肃武威皇娘娘台的遗址发掘出铜器近20件,经分析,铜器中铜含量高达99.63%~99.87%,属于红铜,即天然铜。1933年,河南省安阳殷虚发掘中,发现重达18.8千克的孔雀石,直径在1寸以上的木炭块、陶制炼铜用的将军盔以及重21.8千克的煤渣,呈现了3000多年前人类从矿石取得铜的过程。史家称这个时期为青铜时代。战国时代的著作《周礼-考工记》辑录了熔炼青铜的经验,记录了青铜铸造各种不同物件所采用铜和锡的不同比例:
金有六齐(方剂)。六分其金(铜)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之齐;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箭)之齐;金锡半,谓之鉴(镜子)燧(利用镜子聚光取火)之齐。
** 想起了李白的“疑是银河落九天”,想起了古希腊人将银河叫做“牛奶路”,想起了河的两岸还住着牛郎和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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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首
* 1973年在河北省出土了一件商代带铁刃的青铜钺,表明中国人早在3300多年以前就认识了铁,且熟悉了铁的锻造性能。把铁铸在铜兵器的刃部,加强铜的坚韧性,又表明他们识别了铁与青铜在性质上的差别。经鉴定,证明铁刃是用陨铁锻成的。中国最早人工冶炼的铁是在春秋战国之交出现的。从江苏六合县春秋墓出土的铁条、铁丸,以及河南洛阳战国早期灰坑出土的铁锛均能确定是中国迄今为止最早的生铁工具。铁的发现和大规模使用,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把人类从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送进了铁器时代,
埃及第五王朝至第六王朝的金字塔所藏的经文中,记述了太阳神等重要神像的宝座是用铁制成的。铁被那时的埃及人认为是神秘的金属,他们把铁叫做“天石”。在古希腊文中,“星”和“铁”是同一个词。
李亚伟简介:李亚伟,男,1963年生于重庆酉阳。1983年毕业于南充师范学院。
1984年与万夏、胡冬、马松、二毛、梁乐、蔡利华等人创立“莽汉”诗歌流派。
1984年与赵野、默默、万夏、杨黎等人发起第三代人诗歌运动。
1985年与雷鸣雏、万夏、廖亦武、杨顺礼、何小竹等人创办全国性铅印民间诗歌刊物《中国当代试验诗歌》。
创作过《好汉的诗》(1984——1986)、《醉酒的诗》(1985——1986)、《好色的诗》(1986——1987)、《闯荡江湖》(1987——1988)、《航海志》(1987)、《野马与尘埃》(1988)、《空虚的诗》(1989) 、《红色岁月》(1992)、《寂寞的诗》(2001)《东北短歌》(2003)、《河西走廊抒情》(2005——2012)等长诗和组诗,出版有诗集《莽汉-撒娇》、《豪猪的诗篇》。曾获《作家》奖、华语传媒诗歌奖。
http://www.impactchina.com.cn/we ... 13-03-18/18892.html
李亚伟:河西走廊抒情
第一首
河西走廊那些巨大的家族坐落在往昔中,
世界很旧,仍有长工在历史的背面劳动。
王家三兄弟,仍活在自己的命里,他家的耙
还在月亮上翻晒着祖先的财产。
贵族们轮流在血液里值班,
他们那些庞大的朝代已被政治吃进蟋蟀的帐号里,
奏折的钟声还一波一波掠过江山消逝在天外。
我只活在自己部分命里,我最不明白的是生,最不明白的是死!
我有时活到了命的外面,与国家利益活在一起。
第二首
一个男人应该当官、从军,再穷也娶小老婆,
像唐朝人一样生活,在坐牢时写唐诗,
在死后,在被历史埋葬之后,才专心在泥土里写博客。
在唐朝,一个人将万卷书读破,将万里路走完,
带着素娥、翠仙和小蛮来到了塞外。
他在诗歌中出现、在爱情中出现,比在历史上出现更有种。
但是,在去和来之间、在爱和不爱之间那个神秘的原点,
仍然有令人心痛的里和外之分、幸福和不幸之分,
如果历史不能把它打开,科学对它就更加茫然。
那么,这个世界,上帝的就归不了上帝,恺撒的绝对归不了恺撒。
只有后悔的人知道其中的秘密,只有往事和梦中人重新聚在一起,
才能指出其中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第三首
夜郎国的星芒射向古地图的西端,
历史正被一个巨大的星际指南针调校。
是否只有在做爱时死去,我们的这条命才会走神进入别的命中?
我飘浮在红尘下,看见巨大的地球从头顶缓缓飞向古代。
王二要回家,这命贱的人,这个只能活在自己命里的长工,
要回到祖先的原始基地去,唯一的可能难道只是他女人的阴道?
哎,散漫的人生,活到休时,
犹如杂乱的诗章草就--我看见就那么一刻,
人的生和死,如同一个句号向西夏国轻轻滚去。
第四首
河西走廊上的女人仍然呆在自己的属相里,
她的梦中情人早已穿上西装、叼上万宝路离开了这个国家。
唐朝巨大的爪子还在她的屋顶翻阅着诗集。
做可爱的女人是你的义务,
做不可爱的女人更是你推脱不了的义务。
说远一点,珍珠和贝壳为什么要分家,难道是为了青春?
蛾、茧、蛹三人行,难道又是为了岁月?
远行的男人将被时间缩小到纸上,
如同在唐朝,他骑马离开长安走进一座深山,
如果是一幅水墨,他会在画中去拜望一座寺庙,
他将看见一株迎风的桃花,并且想起你去年的脸来。
第五首
古代的美人已然远逝,命中的情人依然没有踪影,
她们的镜子仍在河西走廊的沙丘中幽幽闪烁。
所有逝去的美人,将要逝去的美人,
都只能在阅读中露出胸脯、蹄子和口红。
当宇宙的边际渐渐发黄,古老的帝国趴在海边
将王氏家族的梦境伸出天外,
在人间,只有密码深深地记住了自己。
当翅膀记住自己是一只飞鸟,想要飞越短暂的生命,
我所生活的世界就会被我对生与死的无知染成黑色。
而当飞鸟想起自己是一只燕子,那么此刻,
祁连山上正在下雪,燕子正在人民公社的大门前低飞。
第六首
雪花从水星上缓缓飘向欧亚大陆交界处,
西伯利亚打开了世界最宽大的后院。
王大和王三在命里往北疾走,一直往北,
就能走进祖先的队列里,就能修改时间,就能回到邂逅之前。
历史正等着我,我沉浸在人生的酒劲中,
我有时就是王大,要骑马去甘州城里做可汗。
风儿急促,风儿往南,吹往中原,
敦煌索氏、狄道幸氏,还有陇西李家都已越过淮河,看不见背影。
我知道,古人们还常常在姓氏的基因里开会,
一些不想死的人物,在家族的血管里顺流而下,
部分人来到了今天,只是我已说不出,
我到底是这些亲戚中的哪一个。
第七首
我还没有在历史中看见我,那是因为历史走在了我前面。
回头眺望身后的世界,祁连山上下起了古代的大雪。
祁连山的雪啊,遮掩着古代祖先们在人间的信息,
季节可以遮蔽一些伟大朝代的生命迹象,时间也会屏蔽幸福!
但在史书的折页处,我们仍能打开一些庞大的梦境,
梦境中会出现命运清晰的景象,甚至还能看见我前妻的身影。
就是在今天,我还能指认:她活在世外,却也出现在别人的命中,
是塞上或江南某座桥边静静开放的那朵芍药!
当年啊,她抹着胭脂,为着做妻还是做妾去姑臧城里抓阄,
天下一会儿乱一会儿治 ,但她出类拔萃,成了宋词里的蝶恋花。
第八首
嘉峪关以西,春雨永远不来,燕子就永远在宋词里飞。
而如果燕子想要飞出宋朝,飞到今生今世,
它就会飞越居延海,飞进古代最远的那粒黑点。
在中国,在南方,春雨会从天上淅淅沥沥降落人间,
雨中,我想看见是何许人,把我雨滴一样降入尘世?
我怎么才能知道,现在,我是那些雨水中的哪一滴?
祖先常在一个亲戚的血管里往外弹烟灰,
祖先的妻妾们,也曾向人间的下游发送出过期的信号,
她们偶尔也会在我所爱的女人的身体里盘桓,
在她们的皮肤里搔首弄姿,往外折腾,想要出来。
第九首
我知道政治可以娱乐生命,
政治可以通过民主或革命另外获得一批新的、人造的人民,
如同我们的文学流派可以通过新的观念重新获得一批单细胞团队。
然而,王大要永远往北走,在互联网彻底罩住世界之前,
或者在互联网消失之后,重新找到他当初出现的原因,
重新找到他消逝的方位,找到他生前在世上快活的真相。
我有时想,我还真不如跟着王大翻过祁连山,去敦煌慕容家打工。
在瓜州城里,我升官发财,为后人写唐诗,
却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在自己的家族基因里进出,
为何要在淡黄的汉字里踟蹰、在雪白的谢家寡妇窗前徘徊?
我可以活得很缓慢,我有的是时间成为事实,我有的是时间成为假设,
我还随时可以取消下一刻。
第十首
翻过乌鞘岭,王大来到河西走廊,延续他家族的岁月。
他的男祖先被分成文和武,女祖先被分成治和乱,
因此在婚姻中,他的老婆们,被他分成了美和人。
如同在1983年,我蓄着分头戴着眼镜进入社会,
我要学习在美中发现人,在人中发现美,
但直接面对美女,我真的可能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男人们热爱女人,基本上是为了性的主要原因,
因为,如果死能屏蔽生,那爱就会偷换掉我们的性。
而我如果想远远地看清生死,想用古代佳丽替换当代美女,
那我年轻时所有的色情和艳遇,所有的钟情和失恋,
都是扎根于博大的理论而毫无实际指导意义。
如今,我清楚地知道,在生与死互相屏蔽的世界上,
我们所爱的女人的胸脯,应该细分,分成乳和房,
如此的生命认识,使得我今儿个多么的简朴,多么的低碳!
第十一首
当政治犯收敛在暗号里,双手在世上挣着大钱,
当干部坐在碉堡里,胡乱地想着爱和青春,
当狐狸精轻轻走在神秘的公和母的分水岭上,
我可以看清世界,却看不出我和王氏兄弟有何差别!
在唐朝以前,隐士们仍然住在国家的边沿,
河西走廊一片灯下黑。
在灯下,王氏兄弟曾研究过社会的基本结构--
自己、人民和政府,这三者谁是玩具,哪一件最好玩?
政权、金钱和爱情,这三者,谁是宝贝,哪一样最烫手?
如今,政权的摩天大楼仍然在一张失传的古地图上开盘,
我们可以让行政和司法分开,让苍天之眼居中低垂,
但是,我却仍然分不清今天的社会和古代的社会究竟有何差别。
所以,我的祖国,从宪法意义上讲,
我只不过是你地盘上的一个古人。
第十二首
焉支山顶的星星打开远方的小门,
门缝后,一双眼睛正瞧着王二进入凉州。
王二在时间的余光中瞧见了唐朝的一角。
但如果他要去唐朝找到自己,要在那片时光里拜访故人,
并且,想在故人的手心重写密码,
月亮就会重新高挂在凉州城头。
月亮就会照见一个鲜活的人物在往昔的命运里穿行。
月亮在天上,王二在地上,灯笼在书中,
却照不见他王二到底是谁、后来去了何方?
如同今夜,月亮再次升上天空,在武威城上空巡逻,
月亮照亮了街道、夜市和游客,还照见了酒醒的我,
却照不见那些曾经与我同醉的男女。
那一年,王二到了凉州,出现在谢家女子的生活里,
如同单于的灵魂偶尔经过了一句唐诗。
如同在星空之下,
李白去了杜甫的梦中。
第十三首
燕子飞过丝绸之路,
燕子看不见自己是谁,也看不见王家和谢家的屋檐。
如果燕子和春天曾被祖先的眼睛在甘州看见,那么
我在河西走廊踟蹰,在生者与死者之间不停刺探,
是否也会被一双更远的眼睛所发现?
有时我很想回头,去看清我身后的那双眸子:
它们是不是时间与空间一起玩耍的那个同心圆?
是不是来者与逝者在远方共用的那个黑点?
但谢家的寡妇在今儿晌午托来春梦,叫我打湿了内裤,
所以我想确认,如果那细眼睛的燕子飞越我的醉梦,
并在我酒醒的那一刻回头,它是否就能看见熟悉的风景
并认出写诗的我来?
第十四首
醉生梦死之中,我的青春已经换马远行。
在春梦和黄沙之后,在理想和白发之间,在黑水河的上游,
我登高望雪,我望得见东方和西方的哲学曲线,
却望不见生和死之间巨大落差的支撑点。
唉,水是用来流的,光阴也是用来虚度的,
东方和西方的世界观,同样也是用来抛弃的。
王二死于去凉州的路上,我们不知他为何而死,
当然,就是他在武威,我们也不知他为什么活着。
在嘉峪关,我看见了卫星也不能发现的超级景色:
逝者们用过的时间大门,没有留下任何科学痕迹,
从河西走廊到唐朝,其间是一扇理性和无知共用的大门,
文化和迷信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在嘉峪关上,我看了一眼历史:
在遥远的人间,幸福相当短暂--
伟大也很平常,但我仍然侧身站立,
等着为伟大的人物让路。
第十五首
如果地球能将前朝转向未来,我仅仅只想从门缝后看清
曾经在唐朝和宋朝之间匆匆而过的那匹小小的白马。
今天,我也许很在乎祖先留给我的那些多情的密码,
也许更在乎他们那些逝去的生活,那些红颜黑发:
美臀的赵、丰乳的钱、细腰的孙和黑眼的李--
虽然她们仍然长着那些不死的记号,但我要问:
在河西走廊,谁能指出她们是游客中走过来的哪一人?
唉,花是用来开的,青春是用来浪费的,
在嘉峪关上,我朝下看了一眼生活:
伟大从来都很扯蛋--幸福也相当荒唐,
但我也只能侧身站立,为性生活比我幸福的人让路。
第十六首
人类最精彩的玩具是镜子,镜子最精彩的玩具是岁月。
岁月最精彩的玩具是国家,国家最精彩的玩具是政权。
政权最好玩的玩具是人民,人民最好玩的玩具是金钱。
金钱最好玩的玩具是岁月,岁月最好玩的玩具是生死。
帮派曾经是政府的童年,学校曾经是国家的青春,
社会也曾经是国家的镜子,但真正的国家
绝对不知道,是谁发明了社会。
如同社会绝对不知道是谁发明了生活,生活
也绝对不知道是谁发明了学校,学校也绝对不知道,
是谁,发明了每一个人的光阴。
如同今天,我从镜子最深处走出来,
根本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我。
第十七首
所有人的童年都曾在父母的家门前匆匆跑过,
我却看不见那个童年的我,
如今去了何处?
他会不会已装扮成别的生物,藏在月亮后面鸣叫?
是不是比现在的我还快活?我想知道,今儿,
他会在哪一本日记里装病、在哪一拨儿童里眺望?
又会在哪一位少女的视野中消失?
如今,我跋涉在武威和张掖之间的戈壁上,行走在时间的中途,
我骑在骆驼上,眺望祖先们用过的世界--
世界,仍然是一片漠然之下的巨大漠然。
姑臧城外,蚯蚓在路边生锈,
短须蟋蟀将头探出城墙,正在给古代的儿童拨手机。
今儿啊,又有谁的童年,正在从他父母的门缝前跑过?
他还是骑着那匹小小的白马,比兔子和乌龟加在一起跑得还快!
第十八首
在中国,很早就有一个隐形政府在汉字里办公,
用一套伟大的系统处理着人间的有和无,
用典籍和书法、用诗词歌赋处理我们的风花雪月。
但是,还有一个更加伟大的政府,它高高在上
处理着我们的内心,处理着我们的前世和今生。
所以我一直说不清,我曾在哪一个朝代里从军,在哪一座城池里恋爱,
后来,又在哪一朝政府中挥霍掉了青春?我始终想不起,
我究竟在哪一个民族打烊时,看见过一个我热爱过的身影。
在河西走廊,在嘉峪关上,我只能看见
时间留下了巨大的十字路口,在这里
所有朝代都找不到自己在人间的位置,
国家都是路边店。
第十九首
如果月亮穿过书中淡黄的世界,刚好照亮了一段熟悉的日子,
如果我走进那段日子里面,想起自己曾是王二的旧友,
我也不会放下酒杯,摊开手掌将密码对照和查阅。
如果历史已远逝,未来又来得太急促,那我何须知道--
曾经的某人是否就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又会是今后的谁?
如果我的青春也行走得太快,我还不如让它停下来,
在河西走廊的中途,让它卷起一阵儿尘埃,
或者,我还不如翻过祁连山找友人喝酒去。
如果今夜我已经走出某段光阴,出现在张掖,坐在酒桌边大醉,
那么,即使王二早已从甘州出发,在尘埃后出现,裂嘴露出笑脸,
他也只是一个陌生的游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酒客!
唉,今夜,在王二的醉梦中,或者,在我背后的那片夜空里,
有一只眼睛在伊斯兰堡,有一只眼睛在额尔古纳--
有人正在天上读着巨大的亚洲。
第二十首
我的朋友们心忧天下,带着新的世界观出门,
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条正道,走出一些动静,
我也一样,胸怀世界,漠视世界,也为世界所漠视。
这何尝不是王氏兄弟还在河西走廊的梦境里折腾?
我的亲戚张三,在政府中进出的时间比短信还短,
他在网络中纵横,正在重新发明民主,
我的邻居李四,一直生活在账户里,想要用金钱买下部分社会。
还有,我的结拜兄弟王二,天生俊杰,怀揣着政治梦想,
此刻正驾车出门,去官场,接受政治的漠视。
同样,在祁连山中,在亚洲的十字路口,
在唐朝,凉州总管王大打开了户籍,纸上正在下雪,
雪地上,有人辞官归故里,也有人连夜赴考场。
第二十一首
在我丢失的那本日记里,密码正在修改自己,
但我仍然相信会有神奇的一刻,能让岁月
重新洗牌,能让一段历史停下,
让某些人物进去,重温自己已经忘掉的某一刻。
烈日下,甘肃省越来越清晰,
我看见拓跋家已经换了主人,王三还在机密中打瞌睡,
官员们正在红头文件中查看自己被砍掉的首级。
敦煌城里,独孤家的老爷还在做人,既做贪官又做能吏,
今夜,他从密码中走出来看见了互联网。
但是,就在今夜,仙女座在远空对着游客的帐篷幽幽微笑,
鸣沙山上,大眼蝙蝠在月下梳妆,
宋词里,寂寞的女人在大声叹息。
第二十二首
如今,我从人生的酒劲儿中醒来,
看见我所爱的女人,正排着队
去黄脸婆队伍里当兵。
窗外,经理们正管理着我们的今生,
指数也正要接管人类的未来,
哎,就在今天,我仍然看见一位白肤美人,
穿着制服,走在命中!
却也恍若走在世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一块一块飘回古代,
仿佛斑驳的羊群,正无声地涌入佛法,
所有的历史,正向着宇宙的深处轻轻地坍塌。
第二十三首
在人类的上游,河西草原上只有梦境庞大的远行者零星经过,
在那时,预言和报应还很准确,
先知、巫婆还很多,很勤奋,他们认真处理着人间的杂务。
时间还很长,长得没有边际,正在准备变成历史。
铜还在等着哲学。
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最远只能看到银河系。
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生命,在春天
我会成为雨水在无边的人间慢慢地下,轻轻地蒸发,缓缓地飞升,
那时的我,还曾回头看了看居延海,低头看了看人生,
想看清自己没被蒸发掉的那几滴。
第二十四首
那时,做梦也是真的,第二天消息就会传来,
那时,北方的小国还在梦中吃奶,宰相还在乡下写诗。
铁还没有形成现在的逻辑,
只有水果在等着自己变得越来越可爱。
那时的我,也和现在的我一样,能到达的最近地方就是走进自己的梦里。
在旧的地方消逝,在新的地方出现,恍若又过了一生,
人的一生也如同在梦中进出,每一次醒来背后都会有熟悉的声音。
只是,今儿个,唐朝的谢家寡妇不会再回头看我,
李白也离开杜甫的梦境,去了月亮上没被太阳照着的地方。
只是啊,今儿个,王三从历史中走了出来,
此刻正站在嘉峪关上,正远眺古代的我。
但历史越来越模糊,大地越来越清晰,
时间越来越短,短得分不开,成了黑点,成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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