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奏：五章
第一章 九重宫阁
一.古城，你这顺河而下的豹子
顺河而下的
豹子
在光明的景色中
走入大草原
原始人举锤
如雨
造箭
原始之火
前前后后
石匠砌垒
铁匠围城
这千万年里
我重复索取
原始森林的根基
我要打爆正午的太阳
我从雪的发梢
取出王道
为了太阳活着
而长成
我早就说过
为了森林
那些坐地沉默见水开花的
石头
丰厚的腐烂了
而那时
火
大地之母扑血而来
我把整座秋的疲惫拖回暗夜
雨水不降
江河干涸
许多世纪后
夜王为末日铺好床垫
许多猫——真实的猫一齐敲碎牙齿
老人们围在灰烬内记忆春天的短暂
记起头抵森林的孩子
而那时
风从北方刮来
泥土则沉默
抠住红泥
老诗人
在地狱的阴暗上唱起残破的民歌
水
的脐带
被怒火砍断
古城，你这顺河而下的豹子
我在你的悲痛里无可言语
天空依旧是天空
黑鸟依旧是黑鸟
只有
撞断在天梯上的骨头
在嘲笑中沉默
在沉默中死去
这片黑色大火扫起北方
滴血的火焰
在火山口
整座天空被
七条坐地如同金牛的汉子占据
这是周天内得道的王子们
鼻子拥挤在向日葵中
都在想象两朵火焰的吼叫
这是我的婚房
阴阳相对
灯
隔夜
开放
我睡在左边那只洞内
你睡在右边那只洞内
中间一尾小鱼游动自如
莲花台内十只寂寞的神箭睡得比我还沉
我早说过，我就是那匹豹子
早就说过的
二、红色生命树
像水上的大麦
从何地而来
到何地去
我无法知道
红色生命树
诞生在秋天的树
大黑光如同我的眼睛冒火
一道道铺天盖地地长成
你这扫地而起的大风
从我前刮到我后
为什么往复
究竟为什么要往复
红色生命树
绝望的红枣马
我爱你
我们相对而坐
沉默不语
我们相对而坐为何要发一语
我们相爱
我们苦苦追问肉体之秘密
走进走出
民歌啦
传说啦
比昆仑还沉重
嗨呵！
嗨呵！
嗨呵！
活着时你留着一头含蓄的长发
蓄着胡须
躺在北方七座情爱的山上
我们都是太阳下昏睡的鱼群
我从民间第二次暴动中走出
两手布满残忍
堆满尸骨
立在草原上
立在草原的水上
立在水上的孤独中抱着寂寞的太阳
雪水
一路沉默
最后立在空空的天空
鹰群驮着我
向大火——太阳——飞奔而去
大悲歌唱起
大悲舞跳起
传说我拥有十万战马
十万诸侯
十万军队
传说我和狮子是帝国之王
金银如山
粮食满谷
全部死于一场森林大火
唯一的红泥沉寂在元素内心
没人知道一次来自火王的愤怒
如此残暴
甚至连火王也说不明白
除此
王还是王
白天黑夜还是白天黑夜
空空还是空空
可是我还说太阳和我
因为后者为了活着而燃烧
太阳为了死去而活着
黑泥是生命，树根是死亡
流水是情爱，土地是家园
双手劳动
落地发芽
三、母亲
1.玉米之吹，母亲的乳头
村庄的打麦场上
玉米白花花
母亲和玉米
是村子里最能干的女人
四十年的贞洁
四十年的苦难
一首八百年前的诗
沉重得不能扶正
多少年后这黄沉沉的沉重还喂养着胃
牲口和老辈子
今夜，我们相拥而眠
剥开玉米
2.麦子，母亲的嘴唇
吃泥土喝浑水
活得健康
太阳底下
一生我都无从适应这座草原
走过漫漫长夜
栖息在水上
群山被狼群围困
大荆棘刺穿太阳下一切活物
长眼睛的活物
对这场灭种之灾坐地不视
火 火 火
你这麦地之主
还我妻子
还我兄弟
我们相互搀扶
在大麦地痛哭
抱住沉重的影子
人们叫我麦子
吃麦子是吃我自己
3.土地，情爱之河，我是你丈夫
和你一样，兄弟们在春天的路上成婚
八条大水驮住新娘
水面坐满老乡们
纷纷填满水面上的仓库，像天空填满天空
七姐妹醉卧在白鞋内
从寂寞中发现大火和诗歌爆裂的眼睛
就是这样的
长发披散，乳头喷火
4.一匹猛犸，万匹猛犸
一匹猛犸带着万匹猛犸挤入河流
石头和石头间火光汹涌
石头带火
猛犸带水
他们是我挂在胸前的两块白玉
一男一女打伙过日子
5.母亲
有题无诗
四、七只绵羊，七颗星辰，七座村庄
掏土罐的七只绵羊身陷泥淖，一
切平静如往。云，你的僵硬的队伍
和马站在地上
你面带雪雨，注视他的发生
和灭绝。甚至笑，或者树一样，梦想春天路上的
婚礼。
和你俩不一样，在写诗前，我要赞美月亮
结满头颅的枯枝。
夜色笼罩在雨水中，其实，我想告诉你夜王
其实我沿途撞倒无数野兽和马
甚至公牛和疾病
黄昏时分，我从归途中带回七位民间女人
那时北方鸟叫不定，在最初的吻和嘴唇之间
我和七颗星辰安稳地睡在森林中。安静的村庄内的森林中
天亮前我和七姐妹很安静
天亮前我和安静的七姐妹睡在南方的森林上
和花有仇恨的蝴蝶，在冲突中闯入偷牛人的瞌睡
偷牛人比地平安
这是我的夜晚，诗的夜晚
下半夜
黑鸟飞出村庄
黑鸟飞出村庄风的风网
这些黑家伙对黑夜无比热爱
雪落时刻
黑尸体纷纷填满村庄忧伤的天空
雪
为此你就是帝国的贵族
水上漂来的铁器
你啊，躲躲藏藏到底为何
远在远方的夜色中，高大拥挤着森林
在土地上，众神和昆虫一样无法辨认
啊，你这块埋人的土地
我不再写你
我预备在天空写下黑夜的遗言：
在大风中垒起纵横的铜像
水呀，我苦盼那头倒立而行的狮子何时才能出现呢
我孤独一人走入草原，在黑暗中疯狂纵火，或者沉默
七只绵羊，七颗星辰，七座村庄
是水的，永远也不允许任何人更改
2010.10.01
2010.10.11夜
2010.12.10——22修改
第二章 致弥亚王后书三章
第一书：帝国的孤独：从罗马到大都的猛犸
我看到整个世纪在疯狂践踏精英。
第一行诗：我要写下黄土和刀斧。
在暴徒虚弱的心灵深处，生命渴望
拥有安详；但命运不可忍受这样的敏感。
现在，死亡和爱情使我精明而勇猛，
诗歌和你，他们并不知道我如此爱你，
凭整个世界起誓，我的感官，俯身在
远方的远方，巨大的影子衬出你：我的土地。
第二书：荒凉的草原：从诞生到强盛的雷迅
我看到整个世纪在疯狂践踏精英。
第二行诗：我要写下麦地和妻子。
你如此亲切地靠在我近旁，我并不知道
你的手高高在上，
浓墨喊出一个字：死。亲切如时间诞生。
从此，在缄默中抵御语言的表情，猖狂得
比黑夜还厉害。弥亚呵，你积蓄的沉默早
颠覆雷迅。但我从此遗忘梦幻理应是给众生祈祷。
第三书：狂徒和诗：没有我也就没有家园
我看到整个世纪在疯狂践踏精英。
如果仅是死亡，你，弥亚，我的王后，
没有我，也就没有家园。当你头枕飘渺的风，
把秋天的疲惫抱在目光内，就象目光留住我。
我用我的嘴唇在暮光中写出巨匠的名字，
灵魂深处，你的或我的气息一直在墙内挣扎。
我的身体被诗歌点燃。
我知道你在走进我，接着把我从黑暗中救出。
2010.12.25 夜
第三章 火筑
一：火筑或蒙古大草原静静的死
人们久坐太阳太阳中央
黄金的河秘而不喧，沉默在河流内部
这些二十世纪自诩为王的狂夫
黑马流血
白马带伤
火孤独
人们坐在河流两岸嘲笑漂泊者
这最深的旋转
这沉重的孤独
这北方草原静静的死
面对爱情
亘古的决裂！
2011—01—28于通州
二：崮颅或开向死亡的门
老族长被秋景绑在火柱上抽打
在光明的景色中我发现地狱无比荒芜
而我无法摆脱死
就象你无法摆脱欲望
走过这片黑森林
我被巨大的蝙蝠扯断肢体
而你
头颅正放置于残破的门坎
多年后我梦见自己在地狱做王
而你
除了蒙古高高的草原
就是空荡荡的天空
2011—01.29于通州
三：黑洞
黑色的河
黑色的欲望
黑色的门坎
我们今夜在亚欧大陆地深处秘密啜饮欲望之水
我是河流
我是黑色的马
黑色是我们自己
黑色内是自诩者永恒的悲伤
黑色内的路程我们一生只能走完一次
2011.01.30于通州
四：远方的一匹娇喘的马
远方的一匹娇喘的马倒湖面
我们站在寒冷的大刀上冥想遥远的一生
我们就这样冥想
那天夜里我和远方的一匹娇喘的马
拖走二十一世纪
我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绝望在马厩内痛哭
湖面静谧
死亡静谧
惟有远方的一匹娇喘的马沉溺食盐无法自拔
2011.02.05于通州
第四章 大札记
(一组东方抒情诗）
永恒的，无限的，不朽的思想
无人能见它，它察视一切
——拜伦
第一首
给我战马，给我盔甲，给我长剑和盾牌，甚至棺材
我将把我杀死，在一次战斗中把自己杀死
然后，拎起我的头颅：我把它献给你，二十一世纪
对于这一切，我已经厌倦：爱情，荣誉，永恒的声名
我将冲入石穴，抱出自己的雕像，砸给你，世界
在光明的景色中活着或死去的老乡啊
没有人会用你们的鲜血去祭奠太阳。永远不会
太阳和大火总不肯原谅我们——一群丧失生育的公羊
第二首
我常在深夜想到你，我的早死的爱情
黎明以前我和一头狮子相濡以沫，寻找诗歌麻桑运命
最终倒死于一场大火。我睡在自己斧子上，安静无比
寂寞的漫漫长夜如同深水压住狂躁的鬼魂，是你的，鬼魂
躺下，放下一生的疲倦请你躺下，七颗星辰，爱你就像爱她自己
我常在深夜如此想你。安静无比的想你。也想起干涸的阴部
和众神。亲手把自己的儿子举过头顶，摔死在长城之巅
多可爱的儿子呵，竟被我扭掉头颅扯下四肢。我没欠你们的了，没欠了。
第三首
石头内部有大火，石头内部空无一物
我无法穿过这片金色草原就像石头无法明白大火的产生
我们相对而不发一语，我们相互盘算如何整死对方而又毫不费力
我们就这样直坐到太阳在大地纵火又扑灭大火
可是他终于杀死了自己，他躲进我的胸怀时像只温驯的绵羊
“可是我还那么爱你。用酒祭奠我吧，沉默的伙计”
我把他背入沙漠，葬在一朵花蕊间。我们无比地赤爱空空的天空
我渴望从此将自己流放，不再有出其不意喊醒你的想法：世界
第四首
睡醒后，我发现梦被什么无情地敲碎了
甚至我不能目睹这些碎片——上面铺满血迹和北方木门前的狗影
诗歌、信仰、灵魂、忠诚，这些从前和我寸步不离的亲人
转瞬即逝，快如闪电地横穿过我疲惫的身躯
马车夫甩得响亮的鞭子（一种万物生长的血）高出九层天空
咳，你抽吧，使劲地抽吧。睡醒后请还我坚实的地球，是地球
明天我要重新做人，做祖国忠诚的儿子和万物的父亲
可是现在我如此渴望睡去：沉溺于死腹，注定不能生产的胎宫，不能自拔
第五首
孤独的时候，一颗死星于我眼中复燃，总算照亮内心的黑暗了
我妻子躺了七天的额头，这夜，落满白雪，开满梅花
性交似乎不成必要了，我们裸露于此，像两只南极的企鹅和冰莲
床脚一尾小鱼游动自如。我想它孤独极了，你也知道，除此他已经一无所有
头发披散，梦魔骑我奔于戈壁，扬起万丈灰尘，射手追于我后
啊，疲于奔命，甩掉暴敛的神秘公牛。生殖器喷火啊——
你们无法忍视这一切，这个世纪不带给你们任何希望
我发现我在梦里变成了一尾鱼，往下，更下，终鱼成诗
第六首
传说北方的七座山上住着七为女神，真实的女人
为了生殖她们即将伺候一位诗人（太阳王的赤子）
群山朝贺。四匹火龙驹驮走东方精金，鼻子甩的如同雷霆
迎亲的百兽把鼓敲打得哒姆哒姆，唢呐扯得哗啦哗啦
这森林之主啊
点燃篝火
唱起民歌
黎明在毫无防备间一蹴而就，杀死了这新婚之主
第七首
血流如酒
浸透黑泥
你在桃林
埋下残狮
秦腔唱亡
你去你去
秦腔唱生
我来我来
第八首
万匹战马奔长空而去，石屋内一手磨剑，面目愧厌
火熄在残灰里。门外一只火鸡敲木鱼诵读佛经
暂听冥渊狗吠人喘，有残废骑士从我眼内爬出
在长长的孤独的大漠，这匹暴死的马，马骨如今已是一座碑门
我就长眠于此之寂寞。......梦见大水漂来一生
坐在水上，坐在这只大棺上我预备要给世界写一首长诗
你也许是一只猫，一只真实的猫，蒙面的九命梦魔
趁我瞌睡偷走我的战马。——这马是赤子啊！世界
第九首
九匹骆驼默默地走在沉重的火焰上
头顶是寂旷高空：鹰。飞走了
它立在悬崖上默默注视春王。它默默第注视着
他在想：火龙驹，古堡，骆驼，石头，甚至想到乳房
他是这个世界的儿子，叛徒，诗人（他自己是大火）
圣杯。弥赛亚。《老子》。断头台上喷火或滴血的太阳。
二十只小鱼。甚至人类多么缺少的死亡......
大札记，是大札记
2010.10.03开始写作
2010.10.24夜完成
第五章：麒妃
黑河流：宗教、哲学的祭祀和吹笛子的人
——将来必从那里降临，审判活人，死人
——《圣经》
1.原罪解剖报告
“以天地为刍狗”
——老子
你知道，弥亚流着两个人的血
亚当和夏娃被囚禁
在黑河
耶路撒冷和众神嘲笑
流放
乌鸦告戒泥土：
你们应当在黑暗里建造自己的房子
唯一的房子是黑河流
唯一的房子是智慧的黑河流
黎明以前孩子被斧子所伤
黎明以后四匹白马拖走被斧子所伤的孩子
2.龟王
“多少年之后我梦见自己在地狱作王”
——海子
十二个樵夫从昆仑砍下树木
找到水地筑起房屋
龟王黑色的面目在树根七百年的寿命里诞生
他坐在沉默的黑暗内
黑暗一动不动
为什么那时天空以天空的形式出现
为什么那时寂寞如同流水流进黑暗
八条大水拖醒的火焰和丰年的麦子是我永恒的悲伤
人类本能地聚集在大火中央，地底王城的寂寞中央
多年后我在北面和过去打了照面
从南方眺望北方 和西方跳进东方
天空中央
我和世界一样沉默
惟有逃破桎梏的普罗米修获得感情
世界和他一样富有感情
惟有我 围在一堆寂寞的石头内 石头沉默
当我从夜晚中摸黑走进感情
我在沉默的路上被疯狂追杀
老子、波德莱尔、歌德、尼采和一排高出黑暗的白马骑我飞奔
太阳
九个老酋长相聚天堂
我和诗歌是九位老头送给明天的火
老人们总不肯走出我的眼睛
老人们那时沉默寡言，在水地挨着《道德经》沉睡
梦见光明如火照在高高的草原
诞生在七百年前的龟王的头盖骨前
大悲歌割下红枣马的生殖器 绝望的红马
大悲歌和四个纪元（老子、荷马、歌德、海子）睡在雪水内
大悲歌和影子在天堂相遇、生产盲目诗人和野花
大悲歌是匹豹子，倒在今天的湖上吐骨如城
（深水杀死自己和鱼群）那时春天已经来临爱情已经来临死亡和黎明已经来临
3.罘筮
三生万物
——老子
我走过春天砍伐的旧森林
我把头颅放在中原的长安
过去依旧如往地爱我
秘密埋在老皇帝的额头秘密和老皇帝
一个匆匆死亡一个急速诞生
在春天 我陷入遥远
遥远是两朵明亮的火
一个在西方死去
一个在东方诞生
我愿从此地狱安静地狱从此无比地安静
我们的老皇帝砍下胳膊上的森林
在水地建筑房屋
在秋天 我陷入比遥远更远的梦境
大门开向八个方向
母亲和马开向八个方向
那时水面上漂来圣洁如雪的火
天空外大神面善如同我的七姐妹
伏羲用水洗过身子
多年后我发现老子和我共享一片影子
其实所有的生物都知道我的秘密
4.铁匠
默而成之，不言而信
——《周易》
今夜 我和北方倒进悲痛不能自拔
北方如此荒芜
北方使我放弃永恒之饮 不能自拔
今夜 我孤独地坐在帕米尔中心
遥望高高的七颗星辰
七个圣洁如水的姐妹
下半夜我忽然想起比我幸福的人们
幸福的绝望红马
这些光明中幸福而绝望的元素
在我下半夜的诗歌里沉默寡言
是什么使我如此悲痛
是什么使我在下半夜无故想起红马而悲痛
以马为城
我从没有像今夜一样热爱自己
5.雪水无比抒情
你是我的生命，我爱你
——拜伦
我爱你
白色的小姐姐
白色的野梅花
我爱你
白色的母马
白色的子宫
我爱你
白色
白色和北方的女人
在一月
白色覆盖我的诗歌
你覆盖我
我把痛苦的抒情放下
把忧伤还给荒芜
把荒芜留给石头
在一月
在一月所有夜晚
我只爱你
6.歌或哭
月亮下两只小兽相敬如宾
——雷迅
雨水铺天盖地
诗歌地域里我听见来自天堂的乐曲
在我断裂的肋骨上跳舞、唱歌
我摸到两节潮湿的骨头
歌或哭
雨水打在高高的草原
打在我贫瘠的头盖和细小的腰上
那时草原无比明亮
那时草原无比明亮使我感到孤独
那时草原无比明亮地照耀孤独的天空
2011.1.16、17于平塘
7.寇谷
一.《易经》上.下【符水】
◎ 干 【卦一】 干为天
九九一船轴子漩涡向上向下，说道为道为不道
掌舵凫水：初九潜龙勿用。未上树，成礼无不礼
公交车卡在交叉几何图上，此刻，高原如猛虎
干。龙上飞天，海底锯子：九四：或跃在渊无咎。箜毂如骨头菪菪
形
噢你说的高高云城高高宫阙不死者长髯者是你自己吧
去吃午饭。午夜做梦。我梦见高高高深的不死者呕吐
地铁。荡荡游泳者。我不愿这样，你晓得我不愿这样
（我在跟你接吻，旁边走过一条小母牛）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叫你跑，叫你跑叫你跑，你给我回来，回来
“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下雨了，你回头向前边看看，前边印有脚印）
形
◎ 坤 【卦二】 坤为地 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此刻，这么多人：唱开路悲歌：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天空乳儿般像个婴孩。网角，邋遢，湿润的阴暗左右忧郁的门
想想我的如火的精纯的褐色水晶球。啊啊火岩下如果水泉翻滚
云雷婚媾。撬开屄门。雾气冲。哦哦如果火岩下水泉翻滚哦哦翻滚
（六十四卦。六十四只火岩如果泉水翻滚如果泉水翻滚）
坎上
震下
上上下下。易上易下。树，白花黑根。咱们梦见火上水下水下
二.毂音【火戒】
不是所有声音都有回音
不是所有影子都会走动
鼓声如雨点般疯狂奔跑
有人出来喊有人出来啊
三.风天小大
风，你听我说世间背后荒原的垂钓
上不形，我从何追，我能从何追
风，你躺在风上听我追问我的由来
谷口似麻布袋的嘴横亘在九九一卦的凶相
像我一样，像我一样瞪着绝望，绝望时谷口的灯
有谁能吹灭这灰黑的灯
请排队等候你的死，从这桥上经过，唯一的桥
我走过地狱般阴暗的沼泽
天空形成漩涡
给星辰点燃“文明”的“遗址”。这片旋转的荒漠。
“我们发现外星似乎住有绿色
“干燥哦，鬼知道地狱里可以活得很自由
“傻逼。你这傻逼。你这荒谬的傻逼。喔喔我的口头舌
会把你当傻逼处理
“我发现我可以按照我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多亏民主和平世界哲学家诗人学者教授
“人子啊，这些都是人子啊飞舞的苍蝇”
吹啊吹啊吹
吹啊吹啊吹
哗哗哗
哗哗哗
四.繁体
有题无诗
五.现代生活
马，宝马，是车，挂在生活者混乱不堪的腰肢上
说智者语法，干现代人经营，走国际化道路
（我发现身后老是跟着一条老狗，样子酷似我自己）
喜剧仿佛锯子，在脑门上打井
音乐夹着尾巴，感官像匹没牙的马
艺术顶上花盆，诗歌是个君子躲在卫生间打哈欠
女人变出阴茎，男人会生孩子
哦当然，当然了。
哦当然，当然了。
在这里，没有不够格的艺术品
在这里，背后钓起文明的精髓
我走过西方的荒原，但丁的三张嘴巴，我打掉了那满嘴银牙
奥德修斯普罗米修斯浮士德乌有乡
我走过古中国的玉米地，埋玉米的人埋掉玉米和自己，月光呵月光
伏羲老子屈原巍巍高山的大风之舟
哦当然，当然了
如果我们不能再一起我们就死我们去见鬼我们总算见鬼也爱了
那些鬼东西真他妈烦人都什么年代了诗歌古典钢琴都见鬼去吧我们爱电视剧死了都要爱
请让我自由恋爱你这狗娘养的老不死的老爸老妈教授学者老公公
我们的脑袋犹若计算机我们可以掌握着个世间的规律我们晓得可以到外星生活只要有钱见鬼去吧知识
哦当然，当然了
这些现代人的精髓在深海似火车的轮子蹍过时间
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在尘世获得幸福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呜呜呜呜
哗哗哗哗
2011—5
8.空中城堡
礼魂
地底运行，一万匹马拖起碎鼻子走在最暴虐的斧子上
它们缓慢走过谷底，心脏搁在一排森白的断壁残垣间
一万匹马千年后还是马，洗洗身子把灰尘刮下梦于陈旧遗址故堆
黄昏，黑乌鸦升而为云，脚下碎石漫天飞舞，暴怒的一朵葵花啊
天边有风，催促成熟的风，血，这片漫过群山的河流般的雪
巨石，狂暴扑向大地，快如电火
而整个宇宙的动荡已经吐出最后一口混浊老气，僵硬死在太阳沉默的光尺上
时间的乱坟岗上，一万匹庞大如夜的马被石头和泥土扭成塔城，高居于天空
对于天空之城，我们无法仰视它的宏伟
那儿的风，也无法吹倒这片空荡荡的荒芜之地
那儿的水，多亿年前的波涛，无法顾及对人类的怜悯
又是寂寞的眼睛反反复复做作扑打的动作
而宇宙的规律把最深的睡眠灌进沉默，大风扫地，蓝天被囚禁于自己的无情之牢
多少年后我们还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时间被砍断时弥漫在大地上的疼痛，我也疼痛
腐烂了，毁灭了，也失败了的自然律
一股股颤栗的烟雾在山谷嘶鸣，忍受失败摧毁性的鞭打
佛陀的侮辱神明的嘲讽情人的冷漠：这爆炸了的飞翔欲望
它像野狗躲在石洞里舔燃烧的伤口
现在，狂奔一万里，踩爆一万颗头颅
碧绿的闪电杵烂了最初的呼吸，对大地瞳孔布满的恐惧毫不同情
背对太平洋，我把巴掌逆着大风狠狠抽回天空的刀口：那是一次必然
空中城堡
即使我还感激，也不会对天空怀有感激
在这千万块石头垒筑的深邃之谷
我无法收拢灼热的野心和暴躁的信仰
我只想化身为雨，在小河流域与漂漂亮亮的鱼群成婚
或者，隐居蜂箱，把远古智慧运输到花朵的精微心房
情愿做万物的儿子，即使葬身通红的火河
在那抓住天空的扶手，摇摇晃晃穿过地底森林
在太阳身上，栽下无数小小的寂寞，这种静谧
比葵花还热
一亿个纪元依傍着天鹅嘴唇，红红心脏
这些民间歌手的后裔，在宇宙间建筑房屋
天狼星，炸弹住在我的手掌内，暴躁不可言说
那双粗糙得与一座粗糙城堡的摸样的手
牙齿空隙间一排一排立体建筑冒出烟雾
黑暗中，手掌内的道路曲折回肠，野兽横冲直撞
玫瑰花盛开，无人观赏，还有古井上的青苔，千年小径
这张摆满棋子的棋盘自行较劲
银河，太阳，杀来杀去，尘土飞扬
多少年后仍有战迹，恢宏建筑，通天塑像
天空，萎缩成线装书里模糊的文字
它的存在与虚无，已经可有可无
历史小片断
我吼一声震碎了八百年棋子的身体
野兽逃命，黑鹰嘶鸣
唯有一地白马久睡犹如死寂空气
多想用手摇动一回马鼻子上停留的乌鸦
然后跨马奔腾，于天空实现飞翔，回归永恒之境
有一种疼痛沉积在历史的某个黄昏
寂静得象张寂静的纸，一地瞌睡穿越病故的球体
巨大的石头打开，千万颗碎石落下，铺天盖地
谁？
零乱碎石中是谁落进我空洞的眼球？
是古代宗贤？
是传说神思？
像现在这只落进我满满的内心池塘
就这样突然落入
就像大地落入，从未停歇，在无数的星球中唯一落入
从记忆不可触及的时空落入，不见呼吸，听不到跳动
高高立于内心，痛苦的内心，曾经感到无比绝望的内心
我被你，无名无姓的你，在沉寂的诗集从新延伸，奔为大火
所有关于春天的名字
从水面漂浮而来，突入寂静的历史
遗址的断壁残垣就这样从新浮于水面
大地啊，你静静张开的翅膀现在不就真的张开了么
我无法于语言的国度找出与你匹配的新娘
我被疼痛纠缠的胸脯，在此惊醒
一头狮子狂奔于大地，大地燃起大火：马群醒来，慢慢醒来
2011.3于北京大学
|
发表于 2013-4-1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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