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书（选七）
物质的拓扑
水气的蒸腾……被称为情感，
物质硬挺挺地呆立着，
垂头不语。
这世界的光明与它无涉。
这世界的黑暗也与它无涉。
日和月都在升腾……宇宙洪荒，
人们为何越来越拥挤，物质
为何越来越因为稀薄而显出充盈
……究竟是经过哪一刻临界的、眼花缭乱的层层拓扑之后
它显现为我们的生活？
因此恐惧于，它必将随生随扫的
莽撞无常。
2013年2月26日
很小的忧伤
就这样默默地、缓慢地，释放出这肉体窖藏的所有，
包括忧伤，包括细微的善，和
激情中那些难以察觉的畸变。
正如春天也只能从细微的草尖，
一点一滴显现；那些细胞里不为人知的改变，
如同神经的传导，蔓延，
再一次提示流传久远的亲切。
你赋予我的，赋予了所有人。
你告诫我的，告诫过所有人。
我却有着滑稽的，中年的忧伤，
总想把人世的地图打开，把基因的密码再次徒劳地核对。
2013年2月26日
樱花：春日里的老人
空气虽说饱受了污染，但也柔和。
阳光下，个头矮小的一个人，
孤孤单单，猛然瘫软在花阴里。
多么好的樱花……开得如此艳，如此美，
生机勃勃。兴致盎然的纤细，在招摇，在闪亮，
压抑过多少凄凉？
花儿能怎样呢，大地又能怎样？
一架飞机，轰隆隆地掠过公园的上空。
记忆不复存在了，忘年的美，
遗落在潦草的字句当中。这个人，眯起眼睛，
樱花已经看不真切。他只能随着游客，
感受众人的流连。
衰老一如干燥、松软、皱褶的草垛堆在他身上，
让他温暖，又让他周身无力。
2013年3月21日
旷野中的一簇火
这也曾是当年风中的涟漪，
物质在其中变幻——火苗
取出标注它存在的温度，
看起来既生猛，又温柔。
这风中的涟漪，
一蓬火。孤单地燃烧。
微弱……无所依傍……
像谁的一生，简单而脆弱的小小一团温暖？
旷野上，雪花飘落。无形的力量，
在慢慢地挤压——
……火苗微弱地扩张，
在显得更加旷远的荒野里。
逐渐，已经……不能看见，
我将离开这里，
这簇火也要离开旷野。
这一簇孤火最终熄灭。告诉我，
熄灭后的这簇火最终在由谁保管？
2013年3月21日
最切近的物
道路缄默不语。无论疾速、焦硬的城市大道，
还是绵延的，疲软的，缓缓翻过小山包的乡村小路。
春天在焚烧。这北半球的春天，这青幽的丝丝火焰。
所有的春天都曾经颤栗地焚烧。
忆及仰韶时代的草莽，花朝日大唐的长安城，
傍晚里摇晃的灯笼，和它泥泞不堪的拥挤官道。
1949年的桃花汛，在它拨弄、翻卷一只只船舨前，
曾经焚烧过整个中原。
焦烤的糊味，有时候也会让人一阵一阵晕喜，
——半生半熟之中，被破坏的世界，
终于如愿以偿地变回想象中的完整之物。
灼灼的余烬，最近的——
托身桃花，托身庭院，托身
微博或QQ，推特以及脸书，
都用基本的粒子构成，比特，或原子。
翻墙或者不翻墙 ，寺庙都在眼前；
秃头的和尚和跛脚的春光都在眼前；
江南和乐土都在眼前。
当布朗运动被忘记得一干二净，一切都
离得我们如此之近——
你我，每个人，都宣称，
已经成为无边宇宙的茫茫中心，陪衬着
无边的比特，原子一样的的泡沫。
……蚂蚁一般伏身其中，磁波的巨大吸引之下，
忘却曾经共同的挥霍与暴虐，共同的不仁与大义，
混沌流转的四季，无法仅仅用绿颜料来涂刷；
曾经切近的贫穷与饥馑，欢呼与嚎叫，也无法只用春天来涂染
2013年3月27日
人类守则
晃荡的空酒瓶，摇摇摆摆。
叮当，易碎，
呼吁平和，……若能够常安于人间的节日
便是至简的正理。
大街和田亩，在松散的陈述句中，
有些僵硬地对接，你边打着酒嗝，边说，
故乡，亲情，老榆树，玩花灯，
你我如何就能对抗于无形，对抗普遍广大的，
庸常人心？
暗夜里，白光闪过，
那是近旁商业区泛射过来的灯光，
万物变动不居。
云端的欢乐日子，被你书写下来，可以只用三个层次：
黑，白，灰。
人们苦于漂浮，苦于没有知觉的知觉，
每一脚下去，踏踏实实的，
都是棉花般的松软。
因此不断地制定守则，
游戏，交欢，储蓄亲情和房产，回避苦难。
生活长大了，已经告别亭台楼阁，告别
江南江北的山水，
它也会高铁般疾驰，不舍昼夜。
——多么难以勘察，哪怕万丈悬崖，
都将因为视而不见，而在时光中空自垂落。
几只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仿佛
也在期待它一生的事业有成，鄙薄虚掷的光阴。
冗余的厨房里，空酒瓶摇摇晃晃地，聚在一起，
因此不得不制定有关酗酒的法令。
2013年4月25日
说什么现实主义，又说什么浪漫主义
都是余生，都是
青石头上的花开与花落。
你曾经抚摸过的，
隐隐约约的青春吻痕，
不会风化，也不可能
如风，雅，颂，那般的凝定。
时光在不断被废止，
被一双无心无肺的粗糙大手，
以人类的，逻辑的名义。
……那一片树叶的飘落，无所谓春秋；
那一颗嫰蕊的成形，也无所谓命定；
你却告诉我，飞凤街上转卖的，那些
盗版的碟子，光影曾经如何精致，生动。
是啊，我不能飞赴你的命运，
如一只短视的蛾子，也不能将光阴摊开来，
诉说那些可笑的旧因缘。
当俄罗斯的绞刑架高高竖起，
我仍然梦想乘坐一架热气球，谆谆告诫
那些辽阔无比的草原和远山；
洞窟里，钻出我们无助的祖先，
湿漉漉地晾晒
毛绒绒的契约，借据，和结绳记叙的
现实与浪漫。
2013年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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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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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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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 1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