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穿旧的鞋子
顺手一扔
扔给了大地
大地 用不着
踢到路的一边
风想穿它
雨想穿它
小花小草也想穿它
可夜抢先一步
水鸟
几只水鸟
看也不看我一眼
也不和我商量
把一池天空弄皱
就飞走了
我用手抚了半天
也抚不平
砸下落日
接下去 我看见
水的脸慢慢黑了下来
槐树
在乡下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生一个儿子
栽一棵槐树
槐树命硬
栽完之后
就扔给了风雨
儿子成婚
槐树倒地
在斧锯的手里
脱胎换骨
格局
从大海的怀里
将一只船拖出
反扣在沙滩
船像做错了什么
不敢面对老天
浪的手伸了千百回
现在终于收走
海的嗓子也喊哑了
陷入无边的沉默
最后一点距离
比千里更远
所有沙子软下来
浪花软下来
船的硬
在最关键处搁浅
南墙
南墙上 每一块砖
都铁青着脸
那样子 让我难受
它头上每一片黛瓦
都很压抑 几根瓦松
正风吹两边倒
一群麻雀 唧唧喳喳
好像在嚼谁的舌头
南墙里是别人的殿堂
我的土屋远在它的身后
我懵里懵懂向南墙闯去
没有撞墙
是母亲在身后喊我
让我及时回头
出浴的油菜花
油菜花 刚刚出浴
穿一身薄薄的清香
站在春天的开头
阳光在前面谈笑
风在后边跳舞
油菜花踩紧大地
一步三摇 将我撂下
中间隔着一首蜂歌
牵动心的潮汐
卷起三月
三月就漂满农人的目光
被布谷催得
满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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