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杯中冲浪 于 2013-5-23 11:55 编辑
小我,大我
——读尹宏灯的汽车诗歌系列
诗人尹宏灯,洋洋洒洒写了30首关涉汽车的诗歌。略一浏览,便生好感。汽车入诗,并且能写到这个程度,无疑是成功的,令我钦佩。我看到诗人诗的天赋,这不是硬造而成的。
尹宏灯的诗让我总结了三点:1、社会现实的批判性;2、工业化社会下,永远抹杀不了的农耕情怀;3、艺术手法上,人性化的描述。
一、 社会现实的批评性
诗人具有社会属性,活在现实中,活在社会中,所以诗人的眼光不仅要关心自己,更要关心社会。诗人可以抒写自己的哀怨喜乐,可是,如果全是自己的哀怨情愁,那他的作品不会有更广泛的受众,他也绝不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诗人的。
小我需要,大我更不要缺失。最好,要从小我管窥世界,从小我到大我。当今的诗人,小我者多,大我者少。这或许是世人轻视诗人的原因,整天哭哭啼啼,或整天卿卿我我,实在有损诗人的人格和形象。我们常常慨叹唐诗的大气,那是因为唐代诗人大多是站在宏阔的社会背景下,站在自己头顶之上(不是站在自己的脚趾上)。最好的诗人,最美的诗人,是用自己看世界,而非以世界看自己。
第一台车,跟了一个开发商走了
第二台车,跟了一个矿老板走了
第三台车,跟了一个某领导走了
第四台车,跟了一个富二代走了
第五台车,跟了一个大学教授走了
第六台车,跟了一个卖药的走了
第七台车,跟了一个开饭店的走了
第八台车,跟了一个白领丽人走了
第九台车,跟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走了
第十台车,来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告诉我,刚卖了十亩地
——《十台车的去向》
《十台车的去向》看似简单且直线式的陈述,不形象,不生动,但这首诗却能给人最大限度的解读空间和想象空间,它对现实社会的描述最准确,最真实。十台车,十个去处,十个身份,也自然是十个社会阶层;阶梯状的十个阶层,正是中国当代社会的众生百态,当代社会的现实。开发商——矿老板——领导——富二代——教授——推销商——小三——其他人——农民,开发商无疑不缺钱,领导自有公车,小三自然不用掏自己的腰包,有人包养,只是这最最底层的农民也耐不住寂寞,眼羡心馋,卖掉用以糊口养家的土地,买台车,以图一时的逍遥和痛快,实在令人五味杂陈。
这首诗无疑是现实批判性最强的作品,它直面中国社会的浮躁和物欲性,人性的浅薄堕落。中国大众,在物质膨胀的时代,人生失去指南,人心不定,随风乱舞。人不是为自己而活,成了物质的奴隶。现代社会,汽车是物质生活发展的标志,也是观察社会的风向标。
另外,这首诗还告诉我们一点,诗人写诗,不要无节制的、盲目的追求形式的华丽,有时,最简单的,往往是最成功的;最质朴的,常常是最绚丽的。
二、永远抹杀不了的农耕情怀
当然,我们不能倒退,不能顽固的退守物质匮乏、生产力低下时代。我们要与时俱进。但我们总不能忘记童年,不能忘记村庄,不能忘记农业社会,其实那是不能忘记童真,不能忘记简单,不能忘记淳朴。时代如汽车一样疾驰,当下的中国人心理和情感似乎没有跟得上,所以,那种失落感,失重感,是中国人普遍存在的病。
病一词或许不得体。因为现代化并非什么都是好,现代化也有他自身的弊端,正如科学给我们带来原子弹带来高效率的屠杀一样,汽车的普及化,虽然带了诸多的便利,也带来诸多的问题。因此,我们理解诗人的情感,并且认识到这不仅仅是诗人自己的情感和观点。是大众,是社会的。
我在守望一个村庄
我把这个村庄叫汽车城
村庄没有月亮。有耀眼的灯
闪烁在漆面上的光,在光环之下
远古的文明,在奔跑中遗失了罗盘
我在汽车城打坐,在仰望的星空里
写下碑文:我要亮一盏马灯
去燃烧古老的村庄
——《在汽车城,我要亮一盏马灯》
镜中的村庄被尘世的风刮远
镜片下,滚滚的车轮扬起城市的雾霾
在汽车城,青草长在画框里
长在记忆的大山深处
整个春天,我莫名地想起客栈和马车
周身长满了成片油菜花瓣
这是一种幸福的姿势
我不肯挪动身躯,忽然觉得
有些饥肠辘辘,在后视镜的窗户里
我望见了冉冉升起的炊烟
——《后视镜》
《在汽车城,我要亮一盏马灯》《后视镜》,表达了现实世界和理想世界的纠结、碰撞与冲突,写出了诗人对农业社会的怀恋,对工业社会的不满。
“我在汽车城打坐,在仰望的星空里\写下碑文:我要亮一盏马灯\去燃烧古老的村庄”,一盏马灯是对农业社会的温馨的描述,那是失去的社会,那个社会里,物质是匮乏的,但生活是简单和愉快的。把追求一盏马灯,刻入石碑上,足见诗人那种心情的迫切与坚决。这里,需要我们思考:为什么肚子饱了,人心却不足不快乐?这是一个需要社会学家思考的命题。物质现代化的社会,我们缺憾了什么呢?诗人回答:“远古的文明,在奔跑中遗失了罗盘。”我们得到了,同时也失去了那些本不该丢掉的东西。
《后视镜》,诗意盎然。“在汽车城,青草长在画框里”,在金属和机械世界里,那青草和庄稼是美丽的化身,它充满生机,它柔软和美妙。“整个春天,我莫名地想起客栈和马车\周身长满了成片油菜花瓣”,这两句优雅而抒情,我身体如土地,生长着一片一片的金黄的油菜花,想象力和情趣都有了。
三、人性化的描述
诗歌是艺术,艺术需要技巧。有时那种技巧很简单,只要变换一下角度,比如把物质或机械给以人性化的表述,就成了,什么感情、形象,都有了。
诗人尹宏灯与汽车打交道近13年,汽车在他眼里和在我们眼里不是同一个东西了,他早已经把汽车看做朋友了,熟悉且有感情。
一辆车病了
体内正涌动着兑假的液体
它呻吟,发出的声响
多像一个人
陆陆续续,又有一群病人
朝医院赶来
我不忍打开它们的腹腔
我知道,这些跳动的心脏
全被抹黑了
——《食品安全》
人的食品不安全,车的食品同样不安全。题目——食品安全,选词很聪明,一下子把汽车和人联系在一起,让读者在对人忧虑的同时,也对汽车充满了同情。人与车,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我在给汽车体检。生硬的机器
安静地趴在检测台上
磨损,渗油,异响,松旷——
无论如何,这些潜在黑暗里的病根
必须一一纠出
因为,车灯一旦打开
它照射的不止是时光和站点
更在直射,一个人黑夜里
潜伏的灵魂
——《灵魂》
这首诗妙在人性化的呈现。很机器的东西,金属的东西,变成了人体、人肉。车不是车,是生命体,是朋友。我们可以读到修车师傅的爱车与敬业。车没在修车厂,是人在医院,是朋友正在手术台上。
诗是有技巧的,技巧是诗成为诗的一个手段,但,不是灵魂。诗歌是需要思想的,思想是诗歌的灵魂。诗歌可以书写小我,也可以书写大我;小我和大我没有截然的高低优劣,只是诗人能与他人与社会共振,才是有用的诗,才是社会层面的诗歌,才是社会认可的诗人。
随便说了点话。
201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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