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撒诗歌选——高月明

搞活

高月明的诗（7首）

在输液室看一部爱情片
在输液室
看一部爱情片
膝关节剧痛  
上升到脑部  而意识
又将疼痛
转移到爱情
护士小姐  配药间隔着玻璃
打量她们的病人  
患者都被剧情吸引
似乎每一个人的心  都悬着
都是剧中人  整个输液厅
没有疼痛  都是爱情的喧嚣
间或一两个孩子  惧怕扎针
哭闹两声

窗外下着雨
冷风一阵阵
从敞开的大门袭入
整个下午  我三次出离爱情
膀胱的剧烈压迫  
迫使我不顾一切
手举输液瓶
穿过风雨
一路尿急
拐向卫生间
这似乎是爱情无法阻挡的  

自画像

绳索
松了，山根
陷了
鼻梁垂下来
一双陌生的鸟
困在那里  
很久了
疑窦丛生
互不信任   

总是在
没人的时候
挖耳、洗脸
用锥子挑
深陷的刺
麻雀放飞又折回
指纹被提取
代替用烂的签名
挂在脸上  

注定
沿山路返回
抱着马
说鸡
被人抽鞭子
好端端的水管
被注入墨水  

他和它是兄弟
而它烂得不能再烂
牙齿松动
说话跑风
园艺荒废  桃子滥在地里
阴差阳错
种瓜得豆  

圆球
想安上钛合金的柄
注定有点焉
滚来滚去
被人们认作
一只掏空的瓢
没来由地
荡

一晃而过的下午

那个下午

真的很无聊

我从办公室里溜出

我讨厌办公室

就像讨厌一副

嵌有玻璃的棺材

我打开棺材

骑上摩托车  在城里

兜了一圈  无事可做

先准备

买一本书

后来换成一双袜子

路过农贸市场的地摊

我买了一瓶

超强黏合剂

又将一枚硬币留在

一个卖唱盲人的

铁碗里

掏出手机  看了看

4:15分，正是太阳西斜的时候

我想起一个女人

想约她出来喝茶

顺便摸一摸

但这只是一个隐秘的想法

最终没有

付诸实施

拍马记
在我七岁的时候
部队开过来
带来了马匹
那些马栓在
生产队的稻场边
高大而俊朗
马鬃飞扬
像神话中的天使

忽然有一天
我的一个同伴
想一探究竟
他蹑手蹑脚
走近了马的后面

他用手拍一下马的屁股
再拍一下
第三下
他被马用后腿
撂出一丈开外

他在大队部的合作医疗室
住了七天
他的脸被踢烂
缝了八针
留下永恒的记忆

一个想亲近马的人
却被马误解
这在当时
我一直很纳闷：
好心人却办了坏事

现在
我终于明白了
马就是马——一种神物
对于人类的亲狎
它有着自己
独特的理解

一点不痛
他们在挤兑生活
他们的眼中并非全是
荡着琐屑和虚无
支撑、座椅和抓手
把整个车厢的
秩序、力和规则
安放得恰到好处
有人挪开窗门
将擦过嘴的油纸
抛出窗外
有人打着哈欠
将疲惫的身体吊在
不锈钢支架的抓手上
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
正好投射在
抓手上方
两排小小的位置
一律赫然印着
看妇科 到XX
3分钟微管保宫
无痛人流
那个代言的美女头像
一直冲我暧昧地微笑
仿佛真的
一点不痛

共享一路秋风吹拂

见过摩的司机，我总是报以歉意的笑笑

对于他们试探的眼神，我总是

像一个欠人小币的学生

感到局促不安。有时

仅冲着一丝暗示的笑意，我就鬼使神差地

爬上摩托的后座

我要把身体运往哪里

我是一个忙于生计的人

有着隐秘的爱好和不悦

我想把生活还给生活  就像把摩的

心甘情愿地交给交警

但没有这个勇气

有时  我的双脚不够用

便要借助这个城市的

地下工作者的轮子  但今天

我报出的地名  就像

随口点出的一盘苦瓜

今天  我只想用一元钱  和一个

陌路相逢的摩的司机

共享一路秋风的吹拂

春宏理发店
在春宏理发店
我理了13年发
这家夫妻店
迁徙了三次
装修了四次
普理价格也从
3元涨到8元
店主的女儿
像一棵芝麻，拔了13个节
现在  成了名符其实的
祖国的花朵

呵嗬！
岁月的风霜
总是过早地染白
我们的须发
有人对镜独坐
有人揽鬓自语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贫穷的人是郁闷的
在这个通胀的年代
我尽量把头发理得短些
再短些  直至露出头皮
我想
没有人注意
一个被修理者的心路历程
他的孤独
他的简傲
他从一而终的坚贞
以及他报以岁月的
冷眼和忧郁

段联保

马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