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那年,李商隐遇到了一个叫锦瑟的女子。在家中,这女子还有一个乳名,叫做柳枝。确切地说,是柳枝爱上了李商隐,并向他送出题有诗句的画笺,约他见面。无从考据李商隐为什么没有赴约。在爱情的经历中,缺憾总是别有味道,后来柳枝嫁给一个富商,淡出了李商隐的视线。一组《柳枝五首》与若干题为《无题》的诗留传至今。 真正意义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读懂李商隐,不过这并不妨害人们的痴迷。喜欢一个人的诗,也未必一定要亲见此人。就如同1200年后,我读了一个叫李伤隐的作者的现代诗,未必要认识他诗中那个经常出现的穿红色高跟鞋、黑色渔网袜的女人一样。李伤隐最近写诗获了一个奖,我忘记问他是不是为此而高兴,我想他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这个男人,经过两天交流,给我的感觉是冷静、严谨、细腻、自信。 “我不是诗人,我只是偶尔像一个诗人”,李伤隐专门解释过。 他是一位会计师,一位整天跟数字打交道却最讨厌数字的、姓李的男人。 “因伤成瘾,识舍方得”,他说他最喜欢这句台词,短短八个字,蕴涵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他也喜欢李商隐和他的诗,所以起了这个笔名,但瘾字被换掉了,也许无病更欢喜,也许大隐强于瘾。 男人李伤隐最初的理想是做一名歌星和实业家。唱歌是很消耗成本的:时间、金钱和机遇……多年前,男孩李伤隐家境拮据,凑不齐这些成本,于是在父母的建议下改学了财会,不舍也毅然。有个印象一直存在我的头脑中:做财务工作的男人心细如发、有些神经质、爱计较。我知道,这是个成见,也一定是偏见,不幸的是,我在生活中遇到的男会计,都符合这些特征。但李伤隐似乎不是,这可能是由于我们通过网络结识,始终在网络上交流的原因。你遇到过打字很慢,打一打、停一停,又打又停,然后又没有发送过来的人吗?李伤隐就是。他似乎很谨慎,尤其谈到诗歌创作和人生理想时,他更愿意斟酌一番,我猜他把写诗和人生当成很严肃的事情看待,他也愿意在这两件事上保留一个空间,哪怕只是相对纯净。当然,他很坦诚,老婆、孩子、父母,他都肯敞开心扉讲一讲。 学不成唱歌,读完大学,李伤隐为生活奔忙,成了人海中的一员。深圳、成都、山东,去追梦,各处都曾经留下他的足迹。“我不太喜欢那种过于喧嚣过于浮躁的地方” 李伤隐说。从南充出发,再回到南充,没有城市差异带来的虚浮感,反倒坐实了生活的根基。直到参加网络微诗大赛,李伤隐说他好象都没有认真写过一首诗。他只是“偶尔像个诗人”,偶尔敏感、偶尔愤怒、偶尔伤心、偶尔写几句。晚上是写作的空间——白天要工作,要陪着他不喜欢的数字。黑夜里,灵感不期而至,他抓住,慢慢构思,手写或电子文档记下来,反复打磨。 写诗,是李伤隐的理想。能有很多理想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理想只不过是我们想做的事情而已。不是每个男生都给暗恋的女孩传递过“爱情打油诗”,这种事,他做过。那是他诗歌的启蒙,也是理想回旋的小岛。“暗恋只是一种情怀”,李伤隐如此说,看得很开,听起来很美。写诗没有追到暗恋的女生,老婆是用最老套的方式娶来的,既实用又可靠,但写诗的本事却留了下来。成为男人的李伤隐偶尔发表些小诗,在小报刊上,不强求、不在意,也不放弃。 网络是虚拟的,却又多么现实。不论水平高低,人人平等。经历丰富的李伤隐也在网上发表作品。偶尔像个诗人,李伤隐有些小自满,也有些小自恋。自恋的人势必渴望他恋,获得别人的认可和肯定是一种诱惑,没谁能抵挡,何况一个写诗的人。从一个朋友也是老师的微博上看到“微诗大赛”的消息,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平台和交流机会,来了兴趣,参加了比赛,结识了大赛倡导者高世现先生。“三尺头巾/缠紧岁月/半袋旱烟/烧红黄昏/梦中几声布谷鸟,叫熟/我一浪一浪的/乡愁///皱纹被犁得好深/你站在麦浪里笑/像一位首长/一碗山泉/落满古铜色/喝一口再割吧,父亲/润一润日子/让岁月之锯/也停一停”寥寥一百多字,一个形象鲜明、沧桑辛劳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这首诗作,他获了三等奖。感觉他并不是那么愿意多提及获奖的事情。他说他参赛的目的,是想锻炼提高自己,得奖倒是不那么在意。他说诗人不应该浮躁,面对诱惑和名利应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如果说中国当代诗歌没落,其实跟部分诗人的堕落有着密切的关系。诗歌是神圣的文化瑰宝,我们不应该让她染上一些别的气息和味道。 他说,中国当代诗歌其实并没有没落,相反很繁荣,尤其是在民间,无数的草根诗人依然坚持着对诗歌的忠贞和热爱。高世现先生一手发起的微诗体正日益强大并已逐渐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原创诗歌圈子。他还呼吁当代的一些诗歌文学刊物应该更多的去关注和发现优秀的民间诗人及诗歌作品,而不能让诗歌刊物成为一些成名诗人的数支独秀,百花齐放才会有春意昂然的诗界春天。 关于诗歌,他最想感谢两个人。一个是高世现,说他是当今诗坛难得的一位才华横溢和有博大胸怀的诗人和诗歌活动家。他默默的为着中国诗歌的繁荣毫无报酬的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热情。他为一大批对诗歌依然热忠的草根文学爱好者搭建了一个非常好的平台。感谢他,不是因为获奖,单纯因为诗歌。 如果不是接触李伤隐,我之前并不知道有个写诗的女作者叫巫小茶,而且是80后代表女诗人,她是李伤隐想感谢的另外一个人,也算是他的老师。他说他喜欢巫小茶的诗:“晦涩、难懂、朦胧耐品而又不失诗歌的各种美感。”他说与巫小茶的交流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并从她那学到了很多与诗歌有关的东西。感谢巫小茶,他特意强调这点。
因为偶尔才像个诗人,男人李伤隐能进能退,现实又明智。他也会风花雪月,但他更愿意去关注时代,关注社会。他不肯以诗人的高傲态度藐视众生。他说,他写东西会权衡很多,既要有风骨,但又不能太过激,毕竟要为家庭负责。李伤隐把中国诗坛比作武侠小说中的江湖。“流派众多,风格不一。出名的,没出名的;退隐的,博出位的;坚持传统的,创新另类的;有的为了民间疾苦仗义执言,有的则只为了个人名利而打着诗歌的大旗招摇撞骗。”他说,诗人应该像侠客,有侠义精神。好的东西就要歌颂,丑恶的就要批判。但绝不是盲目或者麻木的唱赞歌、搞批判,不能浮夸地吹嘘,更不能像个怨妇对时代对社会一贬再贬。要多为未饱无衣的弱势群体呐喊,尽管这种声音很微弱。既然被称为诗人,良心和素质必须有。他说,他不反对纯文学的诗歌,很多流传至今的古典诗词,在任何时代,都散发着迷人耀眼的光芒。世界有很多东西可以写,抛开水平不谈,每个作者,只要是真诚的,都应得到理解和尊重。他不喜欢对诗歌的分门别类。“一个诗人总不能一辈子就去写那一种风格的诗吧!不断的尝试和创新才会有生命力。”这是严肃的话题,他强调自己仅仅从一个诗歌读者的角度来谈。 他写乡村,也写城市。父老乡亲、流浪儿、流浪汉、残疾人、失业大学生、甚至失足女性。“皱纹被犁得好深”、“睡的很宽广/但那不是床”、“流浪汉/落荒而逃”、“生怕我的梦/被一只回响在雨巷的红高跟/踩醒”,最底层的、边缘的、弱势的、挣扎着的,是李伤隐他作品的核心,谁读了,都动心。他说,乡村题材是诗歌永远写不完的话题,也是最富有诗意的题材。但他更愿意写高度发展中的城市,并在城市中去寻找诗歌的灵感。他的大多数诗歌,都有鲜明的情感:真挚的悲悯和深切的关怀,还有一股力量,虽不刀刀见血却又掷地有声。 在一首诗的结尾,李伤隐这样写着:草民,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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