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等外一组
《遗世》
冬日无人可隔空碰杯,寂静匀称。
官道上长亭休戚,小雪嘤咛,那雪地
我没站上去过,那小石铺就的粮路
我没走过。现在我象一只豹子,举目
无处可去,只好自我冲突,做池中物。
停顿,无天敌,也抓不住河水,
我开始转身离开淤泥,骨头藏身于
清淡众妙的夜空,我选了部电影,
飞在它尾声,鸿蒙与顿悟让我看到斧绳
---“手心冰凉。真想哭,真想爱。”
睡意是病,梦是胡话,醒来我就退了高烧。
《意见》
春寒和皮肤作摩擦时我试图说些什么,
但我看到白菊花败阵,在水的障碍前
蜷起身子,我所处的岛正遭遇雾霾,
那是太靠近陆地所被反作用力的回声。
我站在晚来风的拐角处动了动口角,
但还是决定把深处的事搁起来,不出声。
尔后一个反复敲门的清晨,我在浅睡中
和自己谈话,我调整的睡姿就是坐姿。
《哈里路亚》
今年我闯过塔斯曼海后,只差三四个小时
就可以到南极,但我还是止步了。原因
是我有很多年不再猛烈地饮酒,我总在
心里唱哈里路亚,我怕企鹅会让我唱个不停,
还怕信天翁会带来季风安慰,叫我觉得
我不过是块暖暖的小石头,那样我就会
沉默,寄居在那动不了,魂魄都被僵住,
除了哈里路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空巴士》
我坐的巴士空空荡荡,但我分明看见
座位上面端坐着画皮空虚的乘客。
他们望前方,或看左右,他们的心思
瘦削而立体,光彩夺目的是生存责任。
来去的人群是来去的事物冰山,一阵烟散了,
一阵烟上来又凝聚成人形。他们中一个
快被电话搞疯了,这是上午的9点钟,与傍晚
截然不同的是,他们的面部干爽而不油腻。
《露天电影》
擦黑后,白布拉起来。街区隐去,暖风
恍惚,光投出来,手语蹩脚,帽子
在天上反复。光有野火仪式,影子交欢,
蝙蝠猛烈旋转,遥远的呼唤,童年、冰河、
渺渺歌曲、铁匠铺上空的枪声,
“我就要回去了”微弱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怎样都不能不想她,柴禾被点燃,现在的
露天电影,没有疾雨划痕,没有纪录片加演。
《对一场白日梦的反复观察》
他拒绝早餐的理由,是想让自己
能记住些饥饿感。人要是一饱,
就容易受蒙蔽,浑噩,食袋憨实,
那若是炸开来,都是流年的甜品
和签书上的迂食。顺风鸟和恹恹阴空
不是他想看的,他想看的,有着瘦削
歧义,有藤蔓翘起的细角,能伸出
纤手历数黑发,也能踮起脚尖爬上黄梁。
冲撞时节在上午十点带来恍惚,
随风飘的房子,下陷的树。电视
主持有好口才,左右逢源,
心思活络,除了三月,无人可令
一盆祸水沉淀花粉的律令与碎石。
他吃杏仁,吃一颗少一颗,鼓乐
之声正穿过他接力的心愿,腰果
和开心果在中间跟它们赌轮盘。
风吹过来,他转身,他就要是
黑暗中的孩子了,或是在一场春梦中。
芳香的春情浓烈得好比集合面孔,
一切还是炸开来,不合身的胸围
总下滑,花妖们有厌食的美,
体温表在咯吱窝,三十八度五。
青史地有些低烧,庙会湿淋淋的,
儿童在萌芽时分用香草编织了年辰。
年辰的形状五彩缤纷,玻璃和水滴
有虹。几何学被撕开,规矩是方形的,
委屈是圆形的,三角形不留情,
菱形的是刀子,扇形是蝙蝠之弧,
梯形的脚下有栏杆,坡上有稻田,
稳实的悲伤气味,还有蓝和狭窄,
爬行。他想念需要反复求证的情形,
想念久未现身的青春竖琴的幻影。
他跳鞍马,“嘣”的一声,
战胜了恐惧,他有颗平衡之心。
他在空广场上把把紧握滑竿,只用
两只手,上进心叫他充满爆发力,
肱二头肌却在他熟睡时偃旗息鼓。
它们或许也看见小桶,拔河绳上的手绢,
它真的一动不动,又见纸上谈兵,
一副好翅膀的力气留在飞翔梦外。
“成长是层层圈套!”年轮记忆,
最小的自己不剖开,你焉能看见?
处处是标题党,为什么不谈谈呢?
起泡的香槟也是香槟色的月亮,
多年后,他发现时光并不是他想象的
那样,他的老伙计们都这么理解,
生活态度就是含泪的分寸,谁要是
还写诗,是不是谁就过得不周详了?
所以他把发酵粉放进词语里,令它
大且薄,几近透明。他住在里面,
保持与世界若即若离的关系,白日梦
是一种光线入侵,很深,他扔不出
纸飞机,也做不了蛋炒饭和水煮蚕豆。
信纸象撒出的雪片一样,空穴来风,
酷,他的车掠过万花记忆就象掠刮
一层美,它没有轮子,象艘贼船。
它在旱地麦苗上撒野,飘,绿标
在窗角,贪欢的离合在忙。音响里
有歌集子,中场有斑马线,指示灯
嘎达嘎达,他跨过它时,旋律们看他,
看他体内的万亩惊涛。他却不看它们,
把嘴角抿起来,忍住心事。他默诵
它们的队形,叹尘世如此宝贝,就算
缺少流水和赞美,那又有什么关系?
槐蓝言白 于2013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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