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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归互动诗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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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6-21 14: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不锈钢工厂


他抱扎好出院后
立即回到车间
打卡识别系统
认不得他的左手拇指
只得请领导签字
等待重新录入

那只昨天此时
还在拨手机的右拇指
已经安然睡在
厂房门口的竹筐里
相互依偎的
是另外几只做“Yeah”手势
和戴戒指的





心不甘


朋友见我头发软
便说我心软
我相信写好诗必有硬发
活到三十才明白
要想头发硬
就把头发当成胡子刮

刨成一层保护膜的长度
刨成光头
刨到白头丛生
再也变不回
那个常流连于默西郡港湾的青年
听者循环播放的“Yesterday  Once  More”
眺望河上鼓起的船帆

刺眼的阳光和暴雨偶尔会同时登临
绵延数千米的河岸
我用半小时从图书馆出发
穿越城中步行过去
在一个流行音乐之都
没有留下,属于自己的旋律和女人

就连唯一打工过的“山姆大叔”
也在几年后如同马孔多一般的消失
好比喝过的酒,以及
因偷税而坐牢的前埃及老板
留下原地的,是披头士纪念馆
和无所事事的傻海鸥

我像那些在伦敦黑人区
屠宰店里持黑护照的西亚人一样
家乡有石油
却到异乡把自己开发
我是个躲避战乱的遁逃者

空气到唇边
才发现季节已变
身边的城市已悄悄睡去
而我此时独自醒来,下楼打开冰箱
把下午打包的几道辣菜加热
外面雨声不绝
小区外出售啤酒的小卖部
早已熄了灯





桃子的一生我们都在为其买单


手捧成熟的桃子
她以香味、鲜嫩的肉质
和甜蜜的汁液回报
我们的口腔
像个大方且有求必应的姑娘

一勺桃子味的冰淇淋
像冰雪覆盖夏日烈焰
桃子舍去原有体态
化作一阵清风
灌进肺叶里

一顿酒钱
可以换得多少枚桃核
种多少棵桃树
结多少饱满欲坠的桃子?

而今年春天的旅行
桃花正艳
两张笑脸桃林下
我认为我是一个富有的人





趸船


重庆大轰炸时
那是下江人
涌入山城的跳板

趸船系着无数只小船
小船上的每根铁链
系着一个个防空洞

废墟掩埋街道
血肉绽出骨头
轰鸣声刺穿耳膜

红色警报再次拉响
一艘新的船舶在硝烟中靠岸
来者踩着尸体
填满滩涂与街巷

令人比炸弹多
令炸弹为越来越多涌入的人而退让





英伦记事:第一天


把唾液留在姑娘的
齿缝里
让体液在她的身体里
长存
如果说这是
把生命注入某个城市的方式
我只能说遗憾
手机店里那位20岁不到的
金发碧眼
胜过冬日晨曦的笑容
令同样年轻的我找不到话
插入她温柔的声线
我出国的第一天
在曼彻斯特
住学生公寓地下室
开窗即见头顶车轮在飞
出了门
不敢坐巴士
沿着住处到市中心
来回走了1个多小时





英伦记事:痒


骨头融化了
全身跑蚂蚁
我蹲坐,躺着,蜷着
怕见人,人更怕见我
不久前的诊断结果:Chicken Pox
回家查字典
才知道是水痘
没得过的人很可能会被我传染
不能碰,不能挠
用水轻轻擦拭代替洗澡
实在要出门
全副武装成
阿富汗妇女
面纱用挖了两个洞的A4纸代替
同时服用三种药
仍想鱼跃进冰水
蹭掉,蹭掉
恶心的突起物
又担心破了相








海洋性气候的岛屿,需要雾
平衡天与地的关系。
走在街上无异于行在空中
嚼着云块、从不躲雨,一把把黑伞
充当岩石一样的道具

我提着三十斤行李,从家乡雾都
到这个雾都。
灰色着装便于隐匿
灰色性格过于晦涩
灰色泰晤士运河
将自杀者伍尔芙漂白送往天堂

用三十斤食用辣椒
和蜡烛香油抵消
街上湿气、屋里霉气
体内瘴气、车里浊气
但挥不散邻居偶尔的怨气
汽车尾气、烟囱窜出来的废气
健身馆里的脚气、屠宰店里的腥气
与教堂内熏香未盖过的朽木气

雾很快将我接纳
像硬币落进公用电话投币槽
响亮的声音
像松鼠天生懂得怎样握着榛果
波浪一遍遍洗过沙滩,教给我们
英文课

我怀着雾,也带些浑浊的霾
走在上学或打工的路上
在地铁一遍一遍等车
不论是谁,回到家用卫生纸擦拭面部
都会在那张纸上体验到
瞬间自由白变黑的感受






最长安的时刻


我非山民
但住在山顶
长江是条履带
运送着山下的船

长安没有山
街上的人彼此平视
人间烟火与诗歌
也平起平坐

因此不必上城墙
看唐朝
无须跋涉
无须登高

蒋涛领我们
逛回民街、吃泡馍
掰下的馍渣,垒成小山

自己的小山
自己解决
闻着别人的出锅后的香味
我加快了速度






草的成长史


草不满自己长得太慢
总是作为宾语
受动词的胁迫
更被形容词挤在身后
一棵草又无法独立成句
草想改变命运
于是我在夜里
开始常常听见剪草机的轰鸣
像在为地球剃须
我梦见草屑狂舞
新草将戈壁变绿
岩石生满苔藓
河床与海床在阳光下
泛起青色的光
我睡的草席变成魔毯
透过云层看见
世界已被食草动物占据
他们戴草帽住草屋
让肉食动物自相残杀
连皇族门庭前的草地上
也血流成河,红色土地
只能长出红色的草
由此草变成动词
革掉提手旁前任的命
被人们反复提起
草再度出场时
带着血脉喷张的神情
或气壮山河的声势
再像以前扮萌
也没有人相信





清洁阿姨


一个相貌模糊的女人
我从未见过她摘下口罩的样子

清晨六时就在垃圾箱旁边倒腾
有时深夜也能撞见她,提着桶走过

小区居民说她有精神病,只爱垃圾
多年来,不说一句话——

除了一次与我有过关于养狗的争论

她气愤狗比人过得好
用她的橡皮筒靴
踢我拣回家的小狗,我阻止了她
以后每次碰面,也当她是风吹过

直到某天从一位长辈口中得知她的经历
曾经的日语翻译,十几年前从外贸企业退休后
无偿为小区做清洁
因为出身和照料父亲的关系,一生未嫁
平日除了清洁就是基督教的诵经

自此我每次见她后,都会向她善良地问好
她轻轻回应我一声被口罩包住的“好”

在狗身上我与她不可能达成共识
而面对那些正在变质是食物,腐烂的动物尸体,恶臭的液体
假如给我一天、一小时、甚至三分钟,代替她
我怀疑我会不会在那里顷刻倒下
伴随着自己的呕吐,一头栽进垃圾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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