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诗中经典意象

风之子

/ n- Z% ]0 u, p, R& [( W4 E- c                                  寻找诗中经典意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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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 C% a% g8 d                                                           文/风之子


《墟烟的献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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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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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堆墟烟之间，我像一个遭废黜的旧神，
从植物后面露出头来。
村庄依然站在它最初的阴影里；
而河流已改道。
两堆墟烟之间，我的出现仿佛一种新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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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更广阔的背景里展开。
* t9 |3 W; @* D: o前世的孽子，自墟烟中沐浴而出，峨冠博带。
5 m/ W0 s! Z5 J4 c% w7 c, A" l一小撮烟灰氤氲成他的美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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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改道，而河水的流动多么无辜。
% R0 ?' U6 j6 Y, {' @当墟烟散尽，对折身子的蛇，重新舒展开它在
草丛中游走的声响；曾经联邦制的天空，
, x/ \$ M4 l8 Y5 C1 q3 d现在被陡峭的树冠分而治之。

- W  _3 i8 D2 J2 z5 b( ]惟有那个在墟烟中净身的佛，
: D6 O' B0 G6 R9 B0 O: {他同时出没在两堆墟烟中——两堆墟烟之间，
他的灵魂像一个沾满尘土的烤红薯滚动。

) \' F( x- y. L# j7 G2 m5 [事物没有减少也未曾增加。然而从
村庄的阴影里，现在涌出了大朵的乌云。
它们像俗神之物剪出的纸马，
  c, G7 l% M# V" @7 r6 a7 L' ~2 N一瞬即踏熄了墟烟的余烬。

   ◆这首诗意象多重而繁复，或平行、或交错穿插皆能共处，掌控起来实则不易。就和
众多的俗神一样和平共处，中心意象词“墟烟”散而不散。这首诗气势很大，场域极强，
5 h  j. v/ U6 X- N3 ]  t4 X无疑是诗人近期的力作。
   墟烟的献诗是献诗系列十二首中的第七首，七这个数字在中国人看来是一个预示着不
4 y: [0 z! d, o) f! U9 f8 t详的数字，把墟烟的献诗放在此，也许有深意，也许是巧合；以死的必然，来对抗，以墟
烟幻化为理想的美梦而变成了现实的期望。第一节一句：“我像一个遭废黜的旧神”，这
一疑惑式问询就将诗意推向高潮：

“两堆墟烟之间，我像一个遭废黜的旧神，
从植物后面露出头来。
村庄依然站在它最初的阴影里；
- {# o0 g$ C; J4 @, A  j而河流已改道。
1 H" _- [) H3 G3 P9 j; d  }两堆墟烟之间，我的出现仿佛一种新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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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b7 i% A7 ?! J  @/ d1 u* I   ◆我像一个旧神，而且是一个“遭废黜的旧神”，一股凄凉感爬满读者的脊梁，丝丝
& F; p& S2 g& X+ u/ l冰冷沁入骨髓；因为是被贬的，于是才敢小心翼翼地胆怯的露出头；肉身升腾浮起，俯瀚
# I! y) N* D& q! h7 v大地，阴影里的村庄静静矗立，和原来的一样，在这里“村庄”是多义的，指向也是发散的，
& r3 L5 f  O/ c; I我、村庄、国家、甚至整个地球以至环宇，河流改道，河流改道的原因有两种：一是自然
的原因（降雨及气候变化造成）；一是人为造成（人类淘蚀、挖空堤岸造成），紊流，
5 c. l; {# E* g' E6 [; {就象现代人焦躁狭隘的思想一样地乱流，流到哪里，就摧毁那里，自然的力量无可阻挡。
反讽的隐喻在诗人作品中时时闪现，从第一节“最初的阴影里”，到第五节再次出现“村庄
. c$ F4 d  s: @& w的阴影里”的场景，阴影一直笼罩着村庄，这个处于墟烟包围中的村庄，烟灰氤氲，“惟有
9 q6 f  p9 J7 ?/ J& ~9 ~那个在墟烟中净身的佛，在两堆墟烟中——两堆墟烟之间/他的灵魂像一个沾满尘土的烤红薯滚动”
。在这里诗人是清醒的，氤氲气息笼罩的村庄的暮霭没有遮挡住诗人具有象“二郎神的
第三只眼”，这样一来，就为诗人飞身跃上“像俗神之物剪出的纸马”那样，“一瞬即
+ ~- t* m0 t* Y$ A4 O4 O踏熄了墟烟的余烬。”--村庄得以永生，人的灵魂得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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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R* M# v# ]+ T. u; d' z! X【经彩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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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A1 O+ t: _! y8 \# [   ①“剪出的纸马”；俗神有七大类几十种的神，其中民间广泛认知的神有月
神、西王母、千手观音、门神、土地、福神，风神等；这个“剪出的纸马”由于是神再
  i$ x0 o# r0 i  n8 H造的，于是纸马刹那间便有了神力，可以荡平世间一切万物，一瞬即踏熄了墟烟的余烬。这
个意象的运用，得以解决人神位置互换而神力无边，才具有敢冒天下于大不韪的英雄气
概，荡平前行路上一切阻挡。
+ u/ }0 {6 |+ _   ②“仿佛一种新燃料”：我的出现仿佛一种新燃料，这句诗的经典之处在于将一般
* ]/ y3 l; N; _' m" r性物质的意义注入生命体，新燃料是一种前世没有过的新型可燃物质，诗人已经幻化为神，
意念之间点指生成一种瞬间可燃物，于是两堆墟烟之间、整个村庄上空，还没有点燃就使
整个空间显得异常宁静，（鬼神不敢造次，因为敢乱来，新燃料将立刻点燃，鬼神将不
) q4 `& D, i1 g8 C3 }* g可遁形，回不到阴间，将永世不得超生）。并解救出“大朵的乌云”冲出暗夜与神灵汇
) D' x+ S2 T+ T- ^& t6 |! H合，从俗神手中庄严地接过纸马的缰绳，绝尘而去。
   ③精彩意象序贯而出：如“对折身子的蛇”、“遭废黜的旧神”想象奇特，寓意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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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欲的僧侣》
         
               ◎温经天

春风扑满衣，带来山腰的水汽
" j# r; O6 C7 S8 {' f他清扫落英。无声

此非幻象
冰封的泪水体积庞大，在世间缓慢消融，总有
寂寞的火种熄灭，因了春风
, a3 f+ S1 R  O* o! b+ Q. `! ?而烛照齐齐盛放枝头
0 U  ]% p$ T" z0 f2 D9 f是的，定然存在一个白昼，一次眨眼，
7 z" A" |# W4 g2 w4 F木鱼轻微晃动

  p9 l! U8 ^& t" K就见城门走出暮色和青年：
1 H+ a4 E& L) `: Z. }& X一个残喘，一个懵懂

闭目体察万物的根茎
# G7 Z$ A+ {% c! y6 s徐徐生发新须
他采药，敷疗，合掌告辞山民
于傍晚宽衣，沐浴
在无人的山涧如一尾游龙
" e+ Z( b* g( ^4 q  w* ~1 D1 I今已汇入我的杯中

   ◆禁欲的僧侣这首诗应是温经天近期以来的一篇佳作，诗文本中意象纷呈，如“山腰的水汽”、“清扫落英”、“城门走出暮色和青年”、“傍晚宽衣”、“一尾游龙”；第三节插叙非常重要，垫定了这首诗的历史性向度，神性的光辉时隐时现；“城门走出暮色和青年”的移动，阴森而鬼魅，其动态打破了梦幻之梦，为走进暗黑后之梦的继续而产生递进之意；神情恍惚，即使是走出暮色，也一样地恫恫懵懂，此时生成的双重意象，已然分裂出肉身与灵魂，“一个残喘，一个懵懂”，就像僧侣的大脑那样的地盘坐山巅：“空”，一片空灵。

2 x. a6 u/ Q% T4 R$ Y8 G' l【精彩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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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7 _" I4 ]; M   ①山腰的水汽：妖艳的描绘，苍松翠绿、天空澄明润透，雨后山腰的雾霭慢慢升起，环流于山腰缓缓横溢、水汽弥漫，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股神秘而爽朗的寂静。
  A) N& J  @/ V7 M8 O$ J' U; ^   ②清扫落英：清丽脱俗，动感洒脱，飘逸。更显姿态优美，与山色融为一体。无不体现出诗人的浪漫气质。
! @* |7 n2 M) P5 B/ x   ③一尾游龙：别致的形容，一尾微小，用在诗中非常俏皮，在僧侣的空寂心灵之下，一切生与死都是烟云，当让属于灵长类的游龙，也不在话下，此时游龙及我，我及游龙，告辞山民，飞也似的仙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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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a% O# N6 ^《蛇  形》

         ◎梧桐雨梦

夜晚是茶色的  偶尔
. C( k  k- [( w6 S6 [+ O也清澄  一壶沸水溢上台面
& m& W, h8 z" [6 a) K满屋子都是你我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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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用咀嚼的方式  赞美水
我就看见普洱的红唇  和她蛇形的身体
. D1 r% m( w$ O! `0 t% o& `& z“越久远越醇香”  幽远  宁静
在现代词眼里  她无疑代表了相思
和不安定的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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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k( p/ K' e/ G; |与其说我爱上了这个色系
不如说  我爱上我所没有的
你的况味  如果此刻
- j1 j1 u2 Q' T' ?+ s' E我能让一朵菊花浮上来  会不会
9 [' w2 O, L/ P9 U; G% q/ e) `更符合里尔克的逻辑？

我们总是  一再地出走
: d) Y; K/ C2 `8 K) j梦游  宣泄
2 q) d/ n1 q7 j" X0 Y. U仰望彼此的天空
( Q* R% D1 v8 P8 y, f' L
3 [* z0 Y& D  l( @   ◆第一小节的一个看似普通的夜晚，以后置的具有令人产生暧昧之情的“茶色”修饰，变成太阳镜在阳光下那种迷幻的隐约幻象，这种轻飘飘的造景功能，形成的场景是美好而有趣的；偶尔也清澄：梧桐雨梦把这种茶色的夜，在心绪的变化中随着情绪的变化而移动，时而迷蒙，时而澄澈；坐在书桌旁看着铁壶水开冒出水蒸气，性情也随之融化到水雾中，合着女人身上的体香，整个屋子的空间都弥漫着妖娆的香味，真乃神来之笔呀！在这首诗里：诗人将具有厚重、檀香木般香气的普洱茶比喻为“蛇形的身体”这一新颖别致的意象成就了这首诗；不亚于波斯诗人们常常采用的意象：把月亮比喻为“时光的镜子”而产生的奇绝诗意。诗的第一节描绘得非常生动，茶色的夜晚无不透出一层层、一片片性感而婆娑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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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 j6 f# x. T8 p9 s夜晚是茶色的  偶尔
1 E  k0 u8 \4 `  Q也清澄  一壶沸水溢上台面
5 ]. A  @; m3 Y1 T$ g5 G$ [满屋子都是你我的香气

8 I# Q7 @& q( d$ \/ C7 d! z. m. j' U; ?   ◆“一朵菊花浮上来”，菊花在沸水中翻滚，拥抱着蛇形身体一样普洱叶片翩翩起舞，此情此景，诗人想到了里尔克，菊花浮上来，似乎是在意念之间而漂浮并于蛇形的叶片缠绕在一起，冒出的气泡就像菊花和叶片在亲吻，亲密无间吐露芬芳，这样的情形谁忍心说这不符合里尔克的逻辑呢？
" V* y  Z, ]/ V5 {: F   里尔克诗歌中尽管充满孤独痛苦情绪和悲观虚无思想，然而里尔克艺术造诣之高它不仅展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雕塑美，而是还显露出的人格魅力与深邃感；梧桐雨梦在诗中的蛇形舞舞蹈暗合着诗之韵的“音乐美和雕塑美”的美学理念。

我能让一朵菊花浮上来  会不会
更符合里尔克的逻辑？

   ◆这首诗生命意识的个性表现空间异常广阔，“仰望彼此的天空”，有你、有我及我们。

3 }0 X$ X9 E* j, z- S  Q我们总是  一再地出走
$ j$ {9 X% }' D: |梦游  宣泄
1 a9 r/ A; y0 m$ t6 S5 ?- [) W仰望彼此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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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彩意象】：
“蛇形的身体”--意象之美，无不透着一股妖气，冷艳而娇媚，就像丰润女性胴体褪去衣衫，而后徐徐展现而裸露的十万亩良田，阡陌交错，温湿滴透。

深海之蓝

分享学习！

寻梅居士

风兄渊博！羡煞旁人。
好一段精彩点评！钦佩！

风之子

深海之蓝 发表于 2012-4-7 13:27
9 k( Z) A, F. b0 [3 C: s分享学习！

9 r0 ]) D; U/ e/ U在现代诗中找到一句精彩的意象不难，难得是经典的意象难寻，"蛇形的身体"这一意象完全符合经典意象要求的所有含义：前人没有用过；具有一般的共性（即时代性与历史性的普遍认知）；喻体具有神秘意味；这篇博文是经典意象的第一辑，以后读诗中遇见时再写简评第二辑；如果论坛里还在一味地簇拥白话、口水诗的话，优美的意象在诗中出现的几率将减少。

风之子

寻梅居士 发表于 2012-4-7 16:20
4 p. l! U7 b) p' t; ~2 f1 B1 j风兄渊博！羡煞旁人。
好一段精彩点评！钦佩！

! R  M) p: U9 J居士兄过奖的，我只是恰巧偶然碰到了这几首好诗，归纳出来，大家一起来欣赏诗写中文字，是怎样在诗人的笔下，融入并构成到意境中的。谢谢支持！

深海之蓝

风之子 发表于 2012-4-8 18:57
在现代诗中找到一句精彩的意象不难，难得是经典的意象难寻，"蛇形的身体"这一意象完全符合经典意象要求的 ...

同感！ 努力追求诗歌意象之美！

寻梅居士

风之子 发表于 2012-4-8 19:02
, k% C. F; h" C  Y& y& ]居士兄过奖的，我只是恰巧偶然碰到了这几首好诗，归纳出来，大家一起来欣赏诗写中文字，是怎样在诗人的笔 ...

" I/ ~( J9 T# Z% ~! W2 h0 X5 N2 D应该的！问好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