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片（外二首）

汤胜林

陶片（外一首）

         汤胜林

曾经它是陶瓷的一部分
来自于China的乡村，那些处女的泥土
它成为后来的孕妇摸样
全凭一双手的抚摸，揉搓，旋转，定型
现在它老了，破了，残了，碎了
再回到从前，已经不是泥土
而是刺痛泥土的尖锐

这恰如桃花源中出走的陶渊明
当年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华，腹中装满豪情
却经不住现实的锤子，轻轻一敲
就漏气，漏水，漏思想
破罐子破摔，摔进乡村的荒草丛
牢记过去，高调隐居，做美梦
自己封自己为神仙，道士，美男子

瓷片

啪，就那么一个脆响
青花瓷，青花碗，亦或成人的青花玩具
真的开花了

花儿朵朵
曾与口手相亲，与眉目送秋波
一旦飘零，那光鲜的阴面
是白，是滞，豆腐嘴，刀子心

巧合呀，你看这碗一样的江湖
它曾经盛满了月色、美酒、美女、英雄
以及起义者的鲜花，守成者的歌舞升平
只因一个末代皇帝没端稳
山河摇晃，山河破碎

成牙齿
把连绵不断的中国历史
咬成断断续续的长城

瓦片

小时候我们常常跑到砖瓦厂
偷来整片整片的瓦，去废弃的瓦砾旁
磨瓦，把好瓦肢解成各种形状的瓦片
一干就是大半天

我们经常和瓦片一样灰
所以我们不会被发现
即使被发现，这里瓦砾成堆
大人们也不会怀疑我们会这么笨

会用瓦棱，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把一片整瓦，不厌其烦地磨，磨成
方形，圆形，刀型，硬币状，大米状，馒头状
然后对着一个废旧的水池
打水漂

写到这里，猛然发现，我这一生
梦中，现实中，都在磨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