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城市不远【组诗】

空也静

距城市不远【组诗】
陕西 空也静
1乡 情
一件穿旧的粗布衫
几双磨破的鞋
丢的丢，扔的扔
挎在肩上的包
却越背越沉
伸手总会掏出
几句半生不熟的乡音
像腌在缸里的雪里红
一口咬下去
让人馋馋地想起
村旁的玉米地
爬上南塬的油菜花
想起躲在草丛的蛐蛐
整夜整夜的啼叫
隔着一座山
隔着几条河
那声音听起来像母亲的呼唤
还是这么的清晰

2过 去
过去还没有走远
偶尔也会回头
推开锁紧的门扉
梦里
只是短暂地停留

过去真的过去
从早到晚
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
雨水
洗净了远走的背影

弯腰拾不起
一瓣凋零的记忆
被风吹走
、
3 这几天
也就这么几天
脑子像散戏后的舞台
没有了鼓点
没有了偶尔敲一下的锣声
过堂风将低垂的幕布
掀开又拉住
如果再形象一些
就像夜色刚刚收起的地摊
只剩喝空的酒瓶
摇来晃去
倒不出半句诗
4夏日
没见过这么毒的夏天
阳光挤占了繁华的街头
除了热，再也想不起一个词

柳树将一绺阴凉
小心地铺向
秦岭深处

正午的时光
懒散地坐在一把石椅上
盯着太阳缓缓地挪动

溪流从悬崖上掉下来
溅起的水花
打湿了一片记忆

5一座楼站起不久
一座楼站起不久
确切地说
还没吃过生日的喜宴
像一个孩子
不会走也没学会爬
却招惹出一些事事非非

有人说挡住了行走的捷径
有人说隔住了仕途的风水
还有人说破坏了城市的规划
这座被一群民工扶起的高楼
像一个先天不足的杂种
被挖掘机伸长的手臂
一层一层地撂倒
比放倒一棵杨树还要简单

多想将它朝更远处挪一挪
挪到故乡一片长荒的山坡
让没见过世面的老人和孩子
走出炊烟熏黑的老屋
站在楼顶
向远处跳望

6距城市不远
这个城市很大
大得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距城市不远
开车也就一眨眼功夫
这个村庄很小
站在东头能望到西头
抬头看过去
好像有很多针扎入胸口
直刺心脏
怎么挑都挑不出
一切像摆在地摊的老钟
根本弄不清停在哪年哪月
跟看惯的事物极不协调
与喊着的形势好像毫无关系
随便拿起一件器具
水桶、锅碗、木凳、被子
都弹不掉历史的尘土
都像坐在回忆里不动的影子
这个村庄确实小得可怜
地图上没有标记
小得完全可以忽略

7这个城市越来越大
这个城市越来越大
商场、银行、学校、医院
厕所、垃圾桶、烧烤摊
像群饥饿的蝗虫
挤满一张铺开的地图
客车、卧车、电动车
像一队出征的蚂蚁
向庄稼地，小树林、乡村
侵夺着领域
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
我变得越来越小
小成三单元的一个门牌

8呆在城市
不管有多少人瞒怨
烟囱的烟
还没黑没白地冒

一辆逐着一辆的车
高贵还是低贱
都得靠排出的尾气

人群里谁憋不住
一个屁
不响却很臭

坐在槐树下
一把纸叠的扇子
不停地摇

9七月，别提一个热字
睡不着的太阳
睁开眼，随手盖住
天空这个锅盖
风捡起一根根柴禾
塞进七月的灶膛
鸟鸣
将一个古老的风箱
来来回回地扯
日子如半块排骨
被热从外到里地翻腾
真想挥起一把利斧
把难熬的夜晚剁碎
一块一块地
放入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