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人（商洛）2013年元至七月的诗
《在乡下》
雨 人
在乡下，牛羊也懂四书五经
举人种田，进士狩猎
皇上只娶一个老婆
也不必实行计划生育
在乡下，手机十分普及
但很少有人上网，发微博
也不在春节期间发短信拜年
想你了，就摸着石头过河
然后翻山越岭，去你家
一起劈柴，烧火做饭
喝酒，聊天，回味唐朝
在乡下，谁都可以在自家的责任田里
痛快地拉屎，撒尿
做任何一件随遇而安的事情
在乡下，偶尔也看新闻联播
但很少议论国家大事
《陌生人》
雨人
陌生人，我要和你并肩前行
我要握紧你的手
直到握出你的春天，你春天的嫩芽
你大雨滂沱的爱
陌生人，我要大声向你表白
你所牺牲的，我都一一让它们复活
然后亲手交给你
我要从我的眼窝里，流出
你的泪水
流出早已结晶的悲伤
陌生人，我要和你去旅行，去冒险
和你结婚，然后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养育一大群儿女，子子孙孙
和青山绿水一起绵延
陌生人，我要和你一起衰老
一起死亡。在我们
即将离开人间的最后一刻
请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四月的果园》
雨 人
我走过，四月的果园
绿叶葱茏，幼小的果实刚刚成型
枯萎的花瓣还没来得及脱落
还没离开春天
我有一个爱人，她居住在远方
雨水饱满的城市
每次打开窗户，打开门，打开
门前的小路，便会遇到
晴天，便有阳光照进来，照在她
雪白的手臂上
没有人在乎，四月的春风
也会发芽，也会哭
也会拱破泥土，拱破
车水马龙的早晨，拱破读书声
拱破女孩子们
花枝招展的身影，拱破
水平如镜的光阴
四月的早晨，上帝走过我的果园
他没有采摘尚未成熟的果子
他望着远方，远方有很多人刚刚死亡
也许我的爱人也刚刚死亡
死去的人们走过上帝的果园
他们也没有成熟，他们剩下的人生
比我们的春天还要凛冽
比纪念碑发出的歌声还要高亢
从今往后，我会陪着我的爱人
继续帮你们守着果园，我们要种
更多的树，让一棵树结满另一棵树的果子
让雨水饱满的城，等着客人来敲门
《上帝住在我家隔壁》
雨人
上帝住在我家隔壁
他不用上班，不用到银行
填支票，取钱，汇款
不用为人民币活着
上帝的爱人喜欢一个人散步
她外出的时候
他就在家弹钢琴，有时也拉小提琴
上帝的琴声飘出窗户
飘过没有钢琴和小提琴的人家
飘过日渐衰落的城市
我在阳台上浇花的时候
经常会碰到他
当时他也在阳台上浇花
他看着我，冲我微笑
但却从没给我打过一次招呼
我常常怀疑自己和上帝是孪生兄弟
因为远方
每一次传来战争、灾难和瘟疫的消息
都会看到他
站在落日前悄无声息地流泪
《相爱诗》
雨人
现在，我从27楼往下跳
你在下面接
你接不住
就轮到你往下跳，我来接
其实我是海，有蓝天一样
的翅膀和胸怀
其实你是星星
在纯棉的黑夜里醒着
光溜溜地绕着我
我们就一直这样
跳跃着，相爱，播种，采摘
彼此掩埋
《毒》
雨人
你的背影具有建筑的美
不管是走在城市的人流中
还是躺在我的床上
你偶尔也抽烟
你想让世界在苍老之前
得到爱的笼罩
你和我面对面相爱
就不会感到陌生
如果你决计离开
请带走
我送给你的草原
《等待雨人》
雨人
近期雨水较多
这样的天气
最适合坐在山坡上
等待那个名叫雨人的朋友
来找我
对于他的到来
我做过多种版本的猜想
一种是他戴着斗笠
披着蓑衣，穿着麻鞋
跨过一道道人间的门槛
来到我的面前
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对我说，你把一切都放下吧
我们一起走完，你的路
……
一种是他穿着黑雨衣
骑着黑马，在淋漓的时光里奔跑
随着一声嘶鸣
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然后把我抓起
摁在他的身后，再次冲进
布满血腥的岁月里
一种是他披头散发
一丝不挂地走在雨中，走向我
他递给我一串钥匙
对我说：“去打开监狱吧
去解救你的父亲和兄弟
他们的血正在流向
掌权者的胸膛”
……
一种是他提着自己的头颅
推开一扇又一扇
冰冷的门
咬紧牙关走近我
把他的头颅嫁接在
我的身躯上，然后
咕咚一声，裁倒在我失散多年的
家园里
《广场》
雨人
我在一栋大楼的六十四层办公
楼下是这个城市
具有地标意义的广场
其实这个城市只剩下
这个广场，和
这栋运载着我一个人的高楼
云彩每天都会准时
从我的窗前驶过，迫使我
对生活，对命运
继续保留最后的幻想
在我工作的间歇
我喜欢一个人站在窗前
俯瞰广场上的人们
他们从四面八方
向这里汇聚，唱同一首歌
一起跳舞，呐喊，流泪
然后集体倒下，像雪一样
在阳光普照下消融
今天，我无意中在广场上
看到了自己
我随着人群，一起唱歌，跳舞
呐喊，流泪，然后
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烟消云散
此刻，我发现这座宏伟的广场
居然是一块平躺着的墓碑
在它坚硬的表面
正一茬一茬地生长出
密密麻麻的名字
《剑》
雨人
因为天空
能研磨出白云、细雨、晚霞
也能雕刻出
闪电和暴风雪
所以，我必须使劲
把积攒40多年的泪水
咽回去
然后从手中
抽出锋利的月光
削平每个夜晚
多余的黑
《世界背面的果园》
雨 人
在这个油腻的世界
不管干什么，都让人觉得
羞耻难安
吃喝拉撒，耕种买卖，做爱
怀孕，生老病死，上学就业
网络实名，读书写作
这些日常琐事
仿佛都是在他人的指使和监视下
提心吊胆地进行
一个人登高望远时
总幻想着，像树叶上的蚂蚁一样
爬到世界的另一面去
在那里
盖一座房子
门前种满果树，一直种到大海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就摘满一篮子水果，偷偷地
扔到，祖国那边去
《一个人的晚餐》
雨人
我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人的晚餐
一碟由泪水和960枚刀片
调配而成的晚餐
这些刀片，有的杀过人
有的用来自杀过
有的锋利，有的已经生锈
有的曾割开过
绝望者粗暴的血管
有的曾给一位单亲妈妈
割断过
她与新生儿相连的脐绳
有的曾给死囚犯剃过
悲伤的胡须
以及愤怒的胸毛
……
现在，我要坐在街头的人流当中
坐在傍晚的斜阳下
坐在火葬场幽静的花坛边
享受这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要抽出距离心口最近的
两根肋骨
像使用中国式筷子一样
把这些刀片
一枚一枚夹起来
放进口中，咀嚼，瞪大眼睛吞下
直到五脏六腑
发出月光一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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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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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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