廪君传奇（长诗 1—22）

汤胜林

廪君传奇（长诗）

             汤胜林

大巫师之妖言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最后都会变成真理
                ——题记

一、虎石成精变人形

（一）
“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
各路鬼神，高抬贵手，请你发善心……”

巴国大巫师巴氏，捻着山羊胡须，神情庄严
一手抓天，一手抓树枝。蹲在巨型古树的树洞口
挥舞桃木，念叨妖言
一边哄鬼，一边敬神

那时的大巴山极简陋，极朴实
地上的人，地下的鬼，天上的神，林中的虎
彼此照应，相互扶持，共治共享天下，亲如一家
没有通奸，没有仇杀，没有私心，没有欺诈

今日大喜，大巫师给儿子娶亲
众族人看一个个鬼神都漂泊在一片片树叶上
就什么都没提防，“钓鱼”，“骑老虎”，戴假面具猜媳妇…………
在红红彤彤的洞房，演闹剧，寻开心

他们那里知道，此刻正有几个黑客
几个曾经N次被巴氏驱赶，封杀，删除，屏蔽的影子
已经神秘飞下树，潜伏人堆中
奸笑着，窥探着，想象着，要如何如何

一切尽在正常处，他们瞅准时机，吹一阵黑风
不轻不重，刚好把新郎新娘，抛到悬崖上
人迹罕至的黑洞

（二）
这是一个子宫型的山洞，洞名叫“仙女晒羞”
这是一个有仙气鬼气人气的黑洞
每一位初婚的汉子，要在月圆之夜，大婚之前
净身，焚香，由月亮神引导，射出九枝箭
古往今来，凡射中者，全都多子多福

而巫师之子，向来力大无比，箭术高明
上可射日月，下可射妖精
今日却是奇怪得很，他用心射去九箭
箭箭中途折断，九箭全不中

这是不祥之兆，这是无后之兆。更为不祥
新郎新娘不知自己被卷走，还以为是闹洞房的人散去了
或者又一出闹剧在上演
恍恍惚惚，鬼使神差，在一块石头上
痛痛，快快，破了处，完了婚
等他们再次被神风吹回原处
糊里糊涂，终身不孕

而洞中那块虎型石，吸纳了人间受精卵
在凡人的视野之外，黑暗之中
吐酸水，发干呕，肚子渐凸
像腰鼓

（三）
巴山石缝是竖着的嘴，会唱歌
巴山石洞是大山的子宫，会生孩子

这块洞中的老虎石，脸色铁青
三千年不慌张，三千年不破处
它尊神意，守贞洁，候贵人
终于等来一段伟大而神奇的爱情

所以我们渐渐看到
洞中开紫花，铁树结仙果
高山多氤氲，老虎变人形
然后，整个大山苏醒了，活泛了

再然后的三年，一群群虎头虎脑的孩子
由梦牵引，像雨像雾又像风
飘洒大地，借腹培育，借人生产，遍及巴山
他们以巴蛇为挥鞭，以巴虎为坐骑
畅游天地间，自谓白虎一族

而那最先出生者，虽然没经历十月怀胎
却产自巴氏屋后的一片紫竹林
背上刻着一个“巴”字，额头自带一个“王”字
当他初长成，巴人都感觉出他的威严与神圣
都在心中唤他是“未来的廪君”

二、巴氏三战成廪君
  
（四）
虎子巴氏能作廪君
他是巫二代，虎二代，不是一般的人

那时的巴国，对外虚称王国
对内，却由巴、晖、樊、相、郑五大蛮夷割据，各自为阵
各服从本族长老和大小巫师的调遣
同居一山，日久生情也有恨，有时为了边界、世仇、巫术、权势
难免发生牙齿磕牙齿舌头搅舌头的纷争

长久偏安一隅，自恃有高岩作高墙，有猛虎毒蛇作屏障
靠短剑防身，依一对牛角，一把桃木，靠巫术治国
哪能敌，东南的楚霸王，那音乐与长剑
北边的秦国公，那文化与气魄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五族大长老觉得
长此以往，巴国迟早要亡
于是他们商定各自推选一名强中强
竞争上岗，谁胜谁称王

说干就干，各族组织评委小组
文考巫术，武考射骑，公推公选
推出了五大虎子——
无一例外，他们额头都带一个“王”字

（五）
巴山高过云端，巴国远在天边
巴人多勇武，能做王者一大片
谁能做巴王，五大族长亲自作裁决
大小巫师当看客，齐聚黑水滩

蛮力第一考，与蛮牛拔河
比谁能拖住黄牯的尾巴，拖牛倒退
退到河的对岸
比赛结果，四人成功，一人把自己的手拉断

实力第二考，比准星
看谁能把箭射进30丈开外的小崖缝
郑氏一箭，被一只突袭的黑乌鸦在半道给截了
樊氏一箭，高中
巴氏一箭，直插樊氏的箭心，变成箭中箭

相氏本是公认的箭王，他却拿把大斧子
对准空气舞一舞，双手笼住一只小飞虫交卷
一阵哄笑声中，只听裁判合议后宣布——
相氏一斧子劈下去
斩断了公蚊子的生殖器
准且狠，也算

（六）
胜出的三强，谁将做巴王？
还得看，谁有勇，有谋，通鬼，通灵，通天
掌握常人难以把控的神力

先看相氏，他领题登场，叫声“天灵灵地灵灵”
扇阴风点鬼火，先让大白天变黑夜
又从高天下载了月亮，让黑夜变得更黑
然后骑着月亮，绕场一周，向一棵树，射一支箭
待一切恢复正常，那树已经变成树精，流着绿血

又看樊氏，他叫声“天灵灵地灵灵”
牵一只大白虎，摸一摸老虎的屁股，骑上去
绕场一周，向一片空旷，射一支箭
待箭插树杆，箭柄已吊挂四只黑鬼
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

轮着巴氏了，他来到一堆黄泥前，叫声“天灵灵地灵灵”
手脚并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捏了一只大泥船
待稍干，推下河，邀各位大巫师坐上去，尽管反着使法力
那船还是稳稳的游，在民众的追逐与欢叫声中
从黑水滩，渡到红水滩

五族长老最后裁判，相氏使幻术，樊氏使妖术，很平常
而巴氏使用了什么术，大家都看不出眉目
很显然，巴氏的神力已达新境界
这廪君的位置，非他莫属

三、乌鬼合一定生死

（七）
巴国大大小小的巫师，人人都有一套
从父亲或师父那里继承的卦器、司刀、锦囊
一本鬼认识人不认识的桃符文书
一棵怪树。一群乌鸦与随从鬼
一口阴阳两界都懂的外语

“我是统管巫师的总巫师
怎么就没有自己的乌鸦和鬼差呢？”
廪君骑在半截土墙上想，坐在门前怪树的树杈上想
“巫师没有乌鸦，约等于男人没有胡子
我作巴王，是不是不正当”

天君投梦说，“你不是没有自己的乌鸦
而是没有相匹配的乌鸦。月圆之夜，巫山之巅
去唤三声‘天灵灵’‘地灵灵’，让乌鸦和巫鬼归位吧！”

子夜时分，廪君净身前往，设法坛，念咒语
叫三声“天灵灵”，飞来九只灵鸦
叫三声“地灵灵”，飘来九只灵鬼
亲亲热热，驮着他，回了家

小巫见大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呼吸
居然能活着回来，还带一群灵乌灵鬼回来
都松了一口气

（八）
有灵鬼灵鸦护驾，廪君如虎添翼
事事顺达

论家事，狩猎，捕鱼，耕作，说有就有
论国事，天佑，地佑，人佑，风调雨顺
论巫事，卜生死，测祸福，转安危，十之八九
一时之间，廪君仿佛天知
——天上的知识分子

廪君知道，这功劳，这军功章，有乌鸦和灵鬼的一半
为了报答和感激它们
他给灵鸦与灵鬼最好的礼遇
除了同吃，同住，同娱乐，共同分享成功的快乐
还施法力让它们通婚
不断繁殖更强更聪明的后代——乌鬼

乌鬼，非乌也非鬼，有形也无形，像实体也像影子
它们通天，通地，通灵，通人，能知天下事
廪君派它们秘密潜入各部落
监控动静，打探情报，反馈信息
然后运筹帷幄，抓重点，破难点，抢关键
高效管理国务政务
一时间，氏族振兴，国泰民安

（九）
好剑都是双刃剑
乌鬼也有造反有理的一天

斗转星移，先有几只聪明的乌鬼
去丰都，找亲戚朋友帮忙，偷看阎王爷的生死簿
准确测生死，多次蒙混过关
又有几只不太聪明的乌鬼
干脆足不出户，乱点鸳鸯谱
让该死的不按时死，不该死的提前死
至后来，多数乌鬼内外勾结
互传假消息，让廪君渐渐力不从心，威信扫地

廪君也有察觉的时候，生气的时候
每每此时，乌鬼就威胁，就大喊大叫
“哇！哇噻！要是没有我们奏响哀乐
人类将无法死亡，怪树将被砍掉
你将王位不保！”

眼看巴国，日月之光被乌烟遮蔽
人性之善被瘴气熏死
廪君只得忍痛割爱，借故要论功行赏
召集全部乌鬼走到一个神秘的黑洞
妖术法术兼施，废掉自己一半神力
将它们悉数贬为蟾蜍、老鼠、蝙蝠

四、巫鸦同心战恶邻
  
（十）
请来灵乌灵鬼助阵，发明乌鬼遥控指挥
谁知聪明翻了山，差一点点就毁了国，灭了家
廪君由此很内疚，问天君
天君托梦说，“去面壁思过吧，到时候将有新的使者前来唤醒”

鬼使，神差，廪君飘忽到一个没有时间和方向的黑洞
立刻眼瞎，耳聋，口哑，失法力
他感知，有一大群老鼠，不停绕自己转圈，吵架
咬衣物，器物，脚上的草鞋，自己的心
而他每反抗一次，它就扩大一分，渐渐高过人

接着是蟾蜍、蝙蝠，这些似曾相识的旧友
如法炮制，咬屁股，咬坐过的、踩过的、摸过的石头
好在出事前，廪君身上还有大量备用的桃符
所以他的肉身，一直被保护

如此反复折磨，大约一月之后
他才开眼，开口，叫出一声“天灵灵地灵灵”
唤醒那些灵鸦灵鬼，那被咒语套住的十八只蝙蝠
恢复灵鬼灵鸦的原形，驱散洞中黑暗
托起他，重返回人间

此时的廪君，周身已经长毛
手脚已经能灵活爬树

（十一）
巴国有盐，楚国有剑
剑可杀盐，盐可蚀剑

廪君失踪这一月，众巫师管鬼不管人
管死不管生，搞得巴国不国
内有鬼怪逞强，恶鬼丛生，杀大量乌鸦
外有楚国侵袭，绑架部落首领，杀大量巴人

廪君重现，收拾江山
他召集大小巫师，收恶鬼，施法力
用火烧，血淋，法器定，让众人一起打鬼，让乌鸦一起吃鬼
还号令天下：“谁家鬼肉越多越光荣，有奖励
谁家屋檐下没挂鬼肉的，属于无能，鬼可吃”
这一吓，勇敢的人更勇敢，懦弱的人变强大
巴国恶鬼无路可走，都跑楚国避风头

接下来的三年，廪君重整旗鼓
把灵乌灵鬼变哨兵，随时摸清敌情
把男丁变武士，乌鸦变黑云，白虎变雷霆，毒蛇变闪电
楚军虽然强悍，但都是地面部队，那里经敌得过
廪君布下的割据战，游击战，陆空一体战

他们最后被打得晕头转向，哭爹喊娘
不得不投降

（十二）
巴国大胜，第一功臣是乌鸦
它们侦查导向，锁定目标，是古代雷达

乌鸦也通灵，大热天飞头上作伞遮阴
大冷天绕身边挡风阻雨
有战事时并肩作战，有法事时相互启迪
俨然是廪君的秘书与兄弟

灵鬼岂敢落后，它们来去如风
常常深入敌人的营中，族人的梦中
扮黑客，扮小三，扮天神，扮恶鬼
作了廪君的间谍与参谋

廪君常常想起有乌鬼助力的日子
也闪过再造一批乌鬼的念头
每每此时，眼前就会跑来硕大的老鼠、蟾蜍、蝙蝠
令他心惊肉跳，不敢再想，不敢再造

于是他诚实治国，把灵鸦与灵鬼
分而养之，分而治之，分而用之
并不时在乌鸦与鬼怪之间制造一些矛盾、猜忌、纷争
以夷制夷

五、乌鸦闹翻巴国天

（十三）
乌云满天，但那不是乌云
那是乌鸦在天空壮声势，大练兵

都说巴国多巫师，楚国多乐师
自从巴国的恶鬼被赶到楚国
音乐不能治鬼，楚王日夜不得安宁
为自保，他们派来和平使者，退疆土，送美女
高薪聘请百名巴巫前去，设法坛，收利鬼，传巫经

巫师们随身携带的灵鸦
在楚国这片富饶的土地，好吃好喝，特别能繁殖
另一边，巴国的鸦群也在廪君默许下
不再实行计划生育

同一时间点，廪君与阎王协调互动
严格加强鬼城的户籍管理和治安管理
流落巴国的孤魂野鬼大幅度减少
巴国和鬼国的年度目标考核双双名列世界第一

问题出来了，当外援的巫师凯旋归来
一大群乌鸦加一大群乌鸦
从数理讲，还是一大群乌鸦。从感觉上讲
它落到地上是半座山，飞到天空是半边云
每当群鸦遮天，闹吃闹喝闹矛盾
廪君倍感疲惫，艰辛

（十四）
从一个老巫师口中，楚王无意中探知
乌鸦吃了恶人的死尸，特残暴，有权欲
由此他歪心一动，生出一奸计——
命人在喂养过程中，用本国受刑者的尸首
偷偷拌饲料，逐渐加量，慢慢搞腐蚀

待这一批乌鸦回国后，逐渐渗透
凭实力和智慧，一个个都成了乌鸦的领袖
带领群鸦，啄瞎所有灵鬼的眼睛
割裂巫师与巫师的联系，部落与部落的衔接
然后食鬼，食人，待巴国一盘散沙
它们揭竿而起，自立为王，高高在上

乌鸦推翻巴国，建立乌鸦国
驱使巴蛇，缠住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驱使巴虎，咬塌所有能藏身的洞穴
驱使巴人，能耕作的耕作，能狩猎的狩猎
所有的收成，由乌鸦们支配
一时之间，整个巴国、巴山、巴人
全都沦为乌鸦的坐骑、奴隶

天灵灵，地灵灵，现在都不灵
廪君身陷绝境，痛苦的叫道——
“天啦，原来楚王一箭双雕，我被暗算了
巴国的末日已经来到”

（十五）
廪君的神力和法力哪儿去了？
依旧在，只是独木难支
且随时有乌鸦与黑暗遮蔽
他通天、通灵、通鬼的区域都没有信息

黑暗中，廪君急，所有巫师更急
情急之中，廪君采来萤火之光，目光之光
打开那个老祖宗遗留的锦囊，念下三句咒语
“嗡嘛呢叭咪吽。叭咪吽嗡嘛呢。嗡呢吽叭咪嘛”
语毕，空中摔下三只老乌鸦
经突审，很快供出了恶乌鸦的秘密

然后三只老乌鸦悄悄上天，找齐九只灵鸦
治好九只灵鬼。及时通知全国的巫师
于圆月之日，齐齐挥舞司刀、响器、桃符
转移恶乌鸦的注意力
廪君则借助时断时续的月光，冒险直奔盐阳
向盐神公主借来九九八十一条毒蛇
念咒语，化毒蛇为利箭，以树杆为弓弩
向头顶有一撮白毛的乌鸦狠狠射去

当八十一条毒蛇穿透八十一只恶鸦的胸膛
巴国的天空，重新挂上了太阳和月亮

六、廪君盐神爱正浓

（十六）
借一斗谷子要还三斗米
廪君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耿直人
那年他到盐阳箭蛇时，即对天发誓
要永远与她们相亲相爱，不战争

那时的巴国，国外有秦国和楚国
国中也有两个强国，一个是虚拟的影子国
——在丰都，住的是鬼，他们霸占大部分黑夜
一个是真实的神女部落——在盐阳，住的是神
她们傍水而居，鱼盐富足，以盐神公主为王，以青蛇为图腾

巴地平乱后，时常萦绕廪君头顶的
不是黑夜和鬼，而是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
和那些好端端前来，白白丢了性命的蛇精
此刻天神也启示他，“巴国是太阳，要永固
你须向东，寻找水与月亮，平衡阴阳”

依神意，逆鬼意，廪君挑选数量相等的白虎
率壮丁，白天在密林睡觉，黑夜乘土船出发
顺流而下，抵达盐阳，送交老虎后
大家却被施法定身了一般，走不动了

那时的天下真奇了怪了，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
巴人爱胖妹，巴女天天吃
一个虎子，一个盐神公主，昔日一见倾心
今日一团红光，一团紫光
很快混为一团火焰，好上了

（十七）
人间最真是真心，人间最爱是爱情
恋爱中的男女，会忘记时空，忘记凡尘
特别在盐阳，给爱情加了盐，加了糖
效果硬是不一样

所以我们看见，被爱水洗过的廪君
热情似火，光芒万丈，宛如太阳
而被阳光笼罩的盐神公主
日出时清纯，上午时金黄，下午时亮白
傍晚时粉红，星光下淡青，月满时淡紫
越看越像十五的月儿，走到哪里哪里亮

活力无限，爱情正常，沉浸温柔乡
不知不觉间，三年得四子，个个聪慧有灵气
看着这些壮实的男丁，廪君很开心
盐神公主却不高兴了，因为在神女部落
太阳是月亮的影子，男人是女人的附庸，人下人

而同一时间，老虎和蛇恋爱，全生了公老虎
巴人与盐女恋爱，全生了男子
这让各路盐神记起一条祖训——
“男子若强壮，神女要遭殃”
都要盐神公主早决断，除廪君

（十八）
正所谓，美女是盐，不吃没劲
吃多了败胃口，烧肝肺，伤肉心
正当爱情进行时，上天及时泼下一盆冷水
把廪君浇醒——

“我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廪君站在一群水鸟中，望着山顶上一片火烧云
巴蛇说，“你为蛇而来。我是你的柔情”
巴虎说，“你为虎而来。我是你的侠骨”
盐神公主说，“你为我而来。我为你而生”

甜言蜜语中，廪君突然听见，遥远的天际
滚雷响起，有巫师们齐齐说，“儿女情长，巴国要亡”
有自己的臣民齐齐说，“离开虚幻，巴国要王”
有心中的神也说，“牢记祖训，巴国要旺”

心中有爱，缺点成优点
心中有怨，优点成缺点
自有了两股声音洗脑，当一种声音高扬，盐神公主是神
当另一种声音高扬，盐神公主成妖

神魔交相幻化之间，一个声音越来越强盛——
“要么盐神跟你回巴国，作王后，育子民
要么凤凰分巢，各奔前程”

七、共同御敌开天眼

（十九）
眼见廪君萌生去意
盐神公主伤心欲绝，万般不让，“你须永留盐阳
与我长相厮守，比翼双飞，生同床，死同穴”
廪君说，“我是巴国君，我不属于我
我要为臣民寻找肥土与粮食，你改变不了我的意志”

这以后，盐神公主越挽留，廪君越要走
他诉理想，讲道理，动摇不了她的心
他不讲鬼故事，改讲她一窍不通的巫经，还是对牛弹琴
他使出最后绝招——闭气神功，装死，被装进棺材
由同往的部落人抬到荒野，埋了

廪君的意图很明白，他要借机逃走，让她死心
她却日夜守灵，不吃，不喝，不哭，欲追魂
看着曾经的爱人气息奄奄
廪君于心不忍，只得翻身，走出坟茔

失而复得，盐神公主爱得更火热
为防他逃亡，夜晚她晚于廪君睡觉
白天先于廪君起床，然后变飞虫
带着大小盐神跟着自己，与廪君寸步不离
在天空唱歌、跳舞，如一大团乌云
遮蔽太阳和方向，乱其心志，磨其意志

眼见廪君还是态度决绝
盐神公主便使神力，挑选一百条江水中的红蛇
首尾相连，练就一根姻缘红线
借月老之手，把两人牢牢拴在一起

（二十）
距离产生美，美也产生距离
就好比盐神公主，她能看清廪君的眼睛
却看不清自己的眼睛

盐神公主这压迫式的爱，烈火般的情
非但没让廪君感觉到快乐与幸福
反倒让他累积了更多的恐惧与仇恨

终于有一天，他在半睡半醒中
恍恍惚惚，听到两个盐神在议论
“主说，巴人的后代有反骨，必须变白痴”
“主还说，每人先喂半斤盐，再灌半桶水
一连三天，他们非呆即傻，非死即残”

这是梦，还是现实？廪君悄悄叫来四个儿子
搞几个脑筋急转弯，几个智力题，发现没问题
廪君悄悄叫来其他巴后裔
搞几个脑筋急转弯，几个智力题，发现有问题
廪君悄悄叫来老虎和蛇孕育的虎子
搞几个脑筋急转弯，几个智力题，发现大问题

廪君又悄悄问其中最傻的一个盐神
回答说，神女部落对待所有强壮和聪明的男人
都将这样。这是祖辈传下的老规矩

（二一）
“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
快快前来，助我杀盐神”
想着自己的子民，和族人，没被楚秦消灭
没被厉鬼恶鸦消灭，却要毁于神女的爱情
廪君狠了狠心

也许是天不亡巴国，廪君没唤来
被盐神封挡在外的灵鸦、灵鬼
却招来了黑洞中的蟾蜍、老鼠、蝙蝠
——它们因为廪君远离，魔咒到期
一个个重新变回乌鬼，气势汹汹，寻仇而至
彼时盐阳，风雨欲来云压天

这战事因廪君而起，盐神公主却是过于轻敌
不仅不准廪君参战，还把巴人封存于地心
结果可想而知，神仙不懂鬼事
战事之初，盐神屡败屡战，天空越来越暗

藏身之处被攻破，廪君得法力，求得盐神公主放灵鬼灵鸦
带着巫器、桃符、鼓锣进来，阴阳合一
苦战十个回合，终又拨云见日

如此反复，拉拉扯扯，轰轰烈烈，大战七七四十九天
乌鬼悉数消灭，盐神死伤多半，巴人死伤小半
天才开眼

八、一波三折建都城

（二二）
本以为黑社会被消灭，巴国和盐神部落要重修旧好
谁知道前面提到那个最笨的盐神
他虽然笨，却是一个典型的书法爱好者
他看廪君贴在乌鬼脸上的桃符
文字独特，运笔流畅，横看像天书，竖看像天书
就偷偷收藏了

如此一搞，大事不妙
被桃符封杀的乌鬼，此刻全复活，变僵尸，变傻瓜
不找巴人，不找神女国的普通盐女
独独要与盐神公主搞一次加时赛，一对一单挑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盐神公主大笔一挥，与乌鬼签订生死咒
避开廪君，上天，下地，杀得儿不认母，母不认儿

廪君远远看见，这大白的天，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一会儿乌鬼叫，一会儿盐神公主叫
连说一个“糟糟糟糟糟，祖先的预言应验了”

赶去驰援时，他看见盐阳大地，鬼神俱灭，哀鸿遍野
而自己又爱又恨的盐神公主，已是失去斗志与理智
正与最后一只乌鬼谈判——要以四个儿子的性命换休战
以乌鬼占巴国，盐神得廪君，土地换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