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秋天（散文诗组章）
杨林
一
热浪，推搡我，从夏日的峰顶推向秋天的谷底。
久旱的情绪，焦躁，烦闷，如同这蜗居的街区，纵横交错，生锈的天空，飘着发霉的尘埃。
视线被建筑丛林覆盖，群蚁的生活相隔咫尺，却天涯海角。
心，一个城市的声音，嘶哑，忽高忽低，波浪一样越过山峦、旷野，向遥远的故乡而去。
那里，白云洁净，随时放牧的仰望总会一览无余，舒缓而安静。
那里，风沁凉透彻，可以随地安置属于自己的秋日夙愿。
而此刻，我无法回去。
我只能用记忆收拾这人生的残局，将这像要蒸发的肉体，连同干渴的心灵，一起寄望远方，那流浪的初始，那一片丘陵起伏的村庄。
我捡拾的残片，有土墙和小院，椿树和水井，还有黄狗和鸡鸭的吠鸣声。
我将这断续的温暖，组合，重新复制成自己想要的秋天。
二
热，不仅仅是喧嚷。
冷，也不仅仅是寂寞。
童年在被赋予了远方之后，家乡就是天空的风筝，一个愈来愈模糊的憧憬，一个渐行渐远的回忆，一个归属被蒸干了水的陶罐。
我在月光下，听汽笛拖曳往事，用重复的颠簸和折痕将自己一针一针缝合起来。
不需要倾述，不需要发泄，只静静地捱过一夏一秋。
等冬天完全遮蔽，等春雨再次洗涤。
落叶，开始凋零。
我与你分离。
在同一个词里，体味不同的哀伤，聚散是缘注定，也是人为的错误，更是虚妄惧怕返回灵魂，与世俗一起沦落流金岁月。
那真实的秋天，熟稔的意蕴包含了我此生的向往，与你在樟树下数星星，与你在柑橘坡上摘果子，与你在溪水边拍打夕阳的影子。
这是我想复制的秋天，一个梦的剪影。
三
秋天，注定是孤独的，因为我的孤独。
那低矮的房屋，升起炊烟。
所有的蛙鸣已经深藏内心，那思念被粘贴多次以后，已经干涸。
我不能舍弃的意念。
我极力窥视这最后的景色，等自己跟着秋天枯萎，保持这残忍的凄美，与你作告别的拥抱。
在一只杯子里沉睡。
我找到了祭奠秋天的最好形式，在形而下活着，或者在形而上死去。
我错过了最好的雨季，我的嘴唇已经不相信盛开，长满了荒芜。
夜空有多少闪电，我就有多少伤悲。
我唯一可以快乐的，就是不断复制过去，那些可以快乐的秋天的片段。
溪流搁浅。
河床露出尖锐的石头，将心事表白，爱已逝去，跟着春水和洪峰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月夜缄默。蒿草摇曳。
我想要这些山冈和植物开口说话，说出隐去的住所，那最原始的情感和天堂。
我身体可以摇曳的方向，我灵魂可以歌唱的方式。
我怎么复制这秋天的胜景。
四
你的忧伤是空旷的开口，我可以随意进出，却无法把握。
不一样的方言，又有一样的背景。
我返回故地，以为可以找到你的守候，找到你洒在我伤口上的蜜，找到前往你胸怀的通行证。
而我已经麻醉。
唯有意识清醒。
与你的苍茫一样，我的忧伤灌满了月光。
秋天，我一错再错的时光。
春意迷乱，夏夜闷烧之后，我被人世煮熟，汇聚了酸甜苦辣和万般无奈，也不能停止徘徊，往返城市与故乡的区间， 依靠你小小的欣慰。
在你的树下，我的泪水开花结果。
却与你反向而望。
飞鸟是我的语言，忠实于想说的飞翔。
我只能依靠这样的方式，在每个夜里偷偷泅渡相隔的河流，驻守于旧居，等你捧着碎裂的星辰，将那相约的时光再次缝合。
路，依然还在我的手中，等待栽种。
五
我是沿着走过的山路，前往秋天的。
我用月色、溪水、山坳、小径复制回家的路，我用虫鸣、火焰、灌木、秋风复制相遇的景色，我用情意、思念、爱慕、向往复制相依的心情，将这逝去的秋天再次复制于眼前。
我不要这火热的炎夏一样的秋天，我不要这沧桑越来越厚重的秋天，我不要这距离高过天涯的世俗的秋天，我不要这物欲横流的镀金的秋天。
我要我自己的秋天。
这样的秋天在哪里？
是你带去了流水尽头吗？
我要在复制秋天的同时，用绝望抽打陈旧的时间，要它回来。
我要在复制秋天的同时，用伤疤标记情爱的过去，要它等待。
我取出身体里最亮的骨头，点燃秋天。
让群山照耀秋夜，让秋夜空旷，装殓我即将超度的魂灵。
明山，舞水，芷江。
你的疼痛使我颤抖而震撼，你的苍茫使我软弱而啜泣。我是你复制的秋天，而我又一再复制着你，复制你让我沉陷的秋天。
我复制秋天。
我复制浩大，复制胸襟，复制气势，复制岁月，复制自己。
2013年8月11日凌晨长沙金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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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3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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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5 17:32
楚楚问安各位诗人了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