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风湿
一场秋雨后,我的风湿病就犯了
就像一条倔强的小蛇,在我二十四岁的膝盖深处
调皮地闹
但我羞于出口,告诉他人,二十四岁的我
竟然有风湿病
城市里的大多年轻人,他们并不知道
什么是风湿。跟他们懂得很多文化知识
却不知道礼貌地对待事物一样
他们知晓阳痿,早泄,梅毒,艾滋
知道服用万艾可,知道撒下迷神药
却不知道,什么是风湿
在温暖的日子成长起来的人,离风湿太远
所以我啥都不说。我忍住
忍住风湿痛,就是忍住了故土和以往的疼痛
我知道骨髓里的这些小鬼,来自
多年前潮湿的煤矿井
来自紧迫的小偷小摸向大地和政策寻求温暖的岁月
因此,风湿就是我们的象征和标签
直到死亡,风湿都将借助我们的身体
回到泥土里去
我有时候也用热水潮湿的毛毛巾,温暖右膝盖
试图用时代的温暖,安慰这卑微的氏族
事实是,这时代的温暖并不可信
我的,风湿总是去了又来
如同那些杀戮,欺骗,镇压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所以我总是悲观地想,是生活的寒冷
让我患上风湿;是时代的寒冷
让我的风湿反复发作
我的意思是,我对治疗风湿是绝望的
只好在这个漆黑寒冷的时代里
在这冰冷的尘世角落,抱紧自己
自己温暖和安慰自己
手札:关于死
大哥从老家带着农村的气息
来城里找我。他是习惯了农村的人
就连城市人的死亡,都看不下去
总觉得,要多许多哭泣,多人头
才叫一个人死了
“在城里,冷冷清清的,就跟乡下死个猪狗一样!”
晚上我们睡在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上
就着笔记本电脑看电视
“何忠湖的老婆死了,就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大哥突然说
我惊了一下,完全记不得这么一个人
“老人家早就不行了,前几天刚好过寿
后辈们花大钱买来烟花,放了好一会儿
正在全村羡慕的时候,老人死了。”
他喃喃地说。我知道,在我们的村庄
是忌讳如此大规模张扬的
后来他又说,汪世学也要死了
癌症。“明天我要早早回去,帮忙。”
他早上刚走,我就从一个发小的QQ心情得知
汪世学死了
现在,下午时分,我坐在办公室里
想这些死去的人,我到底想不起来
他们的模样
仿佛这些人,从来都不存在
我感到害怕,如若我也死去
是否无人记得,清冷寂寥?
当我转头看向窗外,听见车流喧嚣
仿佛锣鼓喧天,更大的死亡
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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