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五谷之子 于 2013-9-15 22:43 编辑
谢木森诗歌中的故乡
文/成业
谢木森的诗歌,在我所接触的90后诗人的作品中,风格可以算是独树一帜。在一个所有人的故乡都濒临消失的时代,谢木森这个90后的诗人却在他的诗歌中将关于故乡的记忆一次次复活。
在今天的中国,现代化的推进让故乡离今天的人们越来越遥远。飞速发展的城市化和现代化建设,使得人们与世界的关系、价值观、道德、速度都处在急剧变化之中。一大群玻璃和水泥的怪物组成了我们的世界,它们有着兵营的内部结构和自由市场的华丽外表,置身在这样千篇一律的城市空间中,人们很多时候已经无法辨别自己身处何地。在摩天大楼的包围中,霓虹灯影下的人们已经无法辨别上海、广州和深圳的区别;而在毫无特色的火柴盒建筑的缝隙中,行走在鲜亮的人行道上的你是否可以准确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哪个二线城市?而还没有被现代化规整的乡村里,那里的人们也大多梦想着逃离自己“落后”、“破败”的故乡,去千篇一律的城市过一种更加“先进”的生活。在上个世纪,伟大的诗人海子曾经将故乡的神圣和美好复刻在中国现代诗歌的语言之中,为倦于城市文化的现代中国人制造了一个美好的乡野的“归宿”,而在现代化进程更加剧烈的今天,单纯地对故乡的神圣和美化显然已经不足以表达今天的人们对于故乡复杂的情感,这就需要新的诗歌语言的尝试,90后诗人谢木森的诗歌就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90后作为在这样一个现代化高速进展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大多已经失去或正在失去自己的“故乡”。谢木森敏感的把握到了这一点,和海子笔下优美、宁静的故乡不同,他的许多诗歌中总是试图描绘一个濒临消失的故乡。他的诗歌《情绪第三章》中就描绘了这样一个忧郁的场景,“祖父死了 池塘的鱼死了 蚂蚁也死了/井水凸起/卷走了所有家什/半把镰刀高过祖母 黄昏/我的五谷在哭”象征着古老权威的祖父和象征着乡村生活的蚂蚁和鱼都死了,家什被卷走,五谷在哭泣。
作为成长在新时代的一个90后,谢木森又和他的前辈海子一样有着强烈的故土意识,故乡在他的诗歌里是和他的血脉紧紧相连的。“黄土地下成长的孩子,都离不开麦子和酒的教养”(《黄土地》),“更高的不是土地,更矮的也不是亲戚,地下的酒怎么也喝不尽”(《农活》),“我的心中住着一匹马 白天我是他 守着祖上的一亩三分地”(《老屋》)。因此在他的诗歌中,总是流露着他对濒临消失的故乡的眷恋和不舍,例如在诗歌老屋的结尾“梅子煮的淡酒 我的房梁下,渴了的祖父,托梦给我,院子里的牡丹几个月没有浇水”祖父和故乡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时时刻刻缠绕着诗人的心绪,而现实是故乡就像缺水的枯萎的牡丹花,已经回不到往日百花之王的光鲜了,诗人能做的只是不要忘记。和海子一样,谢木森诗歌中这种对故乡的眷恋和不舍,很多时候还伴随着对故乡女性的迷恋,例如这首饶有意味的短诗《五谷之子》:
在春天,没有什么少女是发育完整的粮食
三月阳光迟迟不来
树根下我那可怜的外祖母又在失恋
爱情啊,你是诗歌的病源
我这五谷的身躯再撑不起黑夜的罪名
审判就要开始
我还在等什么?
这些诗句即带有对女性和故乡的炙热的情感,又有着忧郁和伤感的情调在字里行间弥漫。类似的诗句在谢木森的作品中还有很多“黄昏,十只手指三种语言/盲聋的母亲 撞见北风/从遥远的地心赶来/来自赤道的少女 衣衫不整/却说出了一个完整的诗人的名字”(《光明献诗》),“此刻,围城之中久久不肯回溯的船夫/少女成了唯一的暗礁/八月的吊脚楼有唢呐经过/阿嬷的盲杖/在凤凰的晚风中独自行走”(《凤凰逃亡》)女人是我们时代离故乡最近的(于坚语)。女人,祖母、外祖母、母亲、嫂子、姐妹……女人赋予故乡温柔,就像海子诗歌中的姐姐、新娘,刘学军诗歌中的妹妹,女人的古典传统,生殖创造的本能呼唤着人类重新回到最基本的记忆中去,生殖的记忆,生活的记忆。现代主义不断超越,不断前进的激进的雄性野心,在女人和故乡宽厚的似水柔情中付诸东流。然而面对男性和激进的坚硬,保守和女性的温柔毕竟处于劣势,毕竟总是被动,因而在谢木森的笔下女性和故乡一样即是抚慰人们的港湾和彼岸,同时自身又是孤独和狼狈的样子。这和海子笔下纯美的女性形象有着很大的不同,海子笔下的姐姐、新娘,很多时候是抽象的美好的一种向往,谢木森笔下的祖母和少女却是具体和残缺的,这一点上谢木森的女性和故乡更加符合今天故乡的现实处境。
作为一个年轻诗人,谢木森的诗句还有许多不成熟之处,语言的组合和搭配还未到达一流诗人炉火纯青的程度(有些词汇和句子的选取还显得比较稚嫩)。和他的前辈海子相比,目前还看不出他在书写故乡的语言上会对于诗歌语言有什么重要的促进。但我们有理由期待他更大的进步,毕竟作为一个90后的年轻诗人,能拥有一定水准的语言表达功力,并在创作敏感地捕捉到这个时代故乡的一种别样动态,已经十分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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