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点评:说起杨克的新世纪,人们首先会想到《中国新诗年鉴》,为此他刚获得中国当代诗歌奖贡献奖。作为同行,我觉得这多少对诗人有点不公,如果他没有写出被读者记住的诗倒也罢了,但他恰恰是有名作的诗人,上世纪有《夏时制》,新世纪既有风行于世的《石榴》,又有屡屡受阻的《人民》。请人民大声朗读《人民》!
霍俊明点评:一个诗人在“新世纪”的一个凛冽的冬天写下关于“人民”的诗歌并不是一件偶然为之的事情。这是一首关于“禁忌”的具有挑战性、还原性、命名性以及深深的“现实感”的文本。“人民”无论是在政治的极权年代还是在加速度前进的后工业语境下的移民时代都成了一个空无一物却又可以被各种话语填充、利用甚至可以替换的场域。而真正的存在个体、普通命运的“沉默的大多数”却仍然在中国写作者这里成了继续被悬置的尴尬和失语的处境。而在杨克这里,“人民”才终于袒露出黑色的苍茫质地,才最终袒露出这个时代最为真实的疼痛内核。当“人民”凸显为社会分层剧烈动荡情势下的一个个不可替代的生命和“身体”,那么覆盖于“人民”之上的社会、历史、文化、政治以及“现实”等“庞然大物”才轰然坍塌。
赵思运点评:这首诗有一个悖论:题目叫“人民”,但是诗句“这个冬天我从未遇到过‘人民’”恰恰与其构成矛盾。原因何在?杨克的《人民》拆解了“人民”这一抽象语符空洞的政治所指,使之有了生命、温度,让不及物的大词变得及物。不再谈论空洞的“人民”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民生”。这,便是悖论的内在意义。在这首诗里,对于宏大主题的关注与日常生活本相的勘视,较好地实现
技艺只有融入了诗人的灵魂与诗人灵魂触摸过的世相之中,才能够升华为“艺术性”。其实,这首诗的技巧已经完全潜藏到真实世相的腠理。三教九流,汇成了大千世界。
向卫国点评:诗的第一节九行,援引了社会对人的八种角色命名;第二节十行又例举了十九种社会角色。正是这些角色共同构成了一个抽象名词“人民”。反过来说,角色化的认知即是对“人民”的反抽象或非词化,诗歌试图让“词”分解、还原为“物”。此“物”数量过于庞大,只能采取分类处理即“角色”还原的方法,但推出了一个彻底还原的代表(李爱叶),并试图用“身体”一词重新命名,物化之。“公共汽车”既实亦虚,可视作隐喻,即“人民”一词的空间性,它容纳的本该是身体。如果是真正的“身体”,当然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也无人敢于不予尊重。但身体性远不是“人民”存在的真相,身体性只是诗人的发现或曰诗意的命名,在“人民”的原始命名者看来,这些“身体”另有喻体——“肮脏的零钱”,经由更高层的修辞,身体再次被悄然转移,余下的仍然是符号。既是符号,就可以随意地“递给”或抹杀。诗性的还原何以不能抵抗修辞的循环?话语“权”是也。
刘波点评:杨克的《人民》没有写抽象的概念和宏大的口号,而是在解读大多数中国人的个体人生,以及他们的悲苦命运。全诗一二节,诗人以词语并置的方式,罗列各种人的具体身份,展现了一幅中国底层群体生态图。第三节则打开视野,转换角色,从观察者过渡到思想者,因为诗人不仅要作事实记录,更要进行精神追问。之前列举了那么多类型的人,可是诗人说他“这个冬天从未遇到过‘人民’/只看见无数卑微地说话的身体”,此为点睛之笔,也是对前述的注解。诗人没有道出何谓“人民”,但他以良知唤醒我们要正视现实,关注社会。这是一首回归常识之诗,它带着深深的及物性、悲悯意识、人文关怀和存在主义式的力量感。
陈祖君点评:诗是对事物的发现与命名,其关注的焦点是人,而人却常被一些大词所遮蔽。从讨薪的民工到乞丐、医生、秘书(以及小蜜)等,这首诗对于“那些”形形色色社会角色的罗列,其实是对“人民”的重新定义。诗人从长安街到广州大道(交代幅员的辽阔之外,这两个地名的隐喻也显而易见),这个冬天从未遇到过“人民”,只看见无数卑微地说话的身体。不难看出,整首诗就是一则关乎身份、角色、身体的寓言。除了在引号里,“人”的唯一一次出现是最后一行的“使用的人”,与上两节具体的“丑角或配角”形成对比。诗末“肮脏的零钱”令人想起奥登《在战时》中那个被将军和虱子所抛弃的士兵,交代了被递交给社会的各种角色的来由。
陈亮点评:“人民”,在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定义是:“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社会基本成员。”这个宏大的词每天都要在我们耳边轰响。藉由这个词,我们获得一种或许虚妄的归属感和力量感。而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早已对这个词丧失了听觉。杨克的《人民》,重新唤醒了读者对“人民”这个词的听力。定义中指向乏力的“劳动群众”“社会基本成员”,在这首诗中成了可闻可见的具象,而这些普通的、甚至卑微的具体的人彼此抵牾,消解了这个词的内在统一,最终消解了定义的可能。如果把这首诗视作一个“词条”,那这就是反命名的“命名”。诗中的最后一句是可以流传的,甚至可能比《现代汉语词典》的定义还要流传长久。因为,这是诗。
巴曼点评:首先我要在此非常肯定地说,作者的这首名为《人民》的诗,是一首时下在网络中流传极广又极其“反动”的作品。它可比元末明初的作者施耐奄先生写下的那部《水浒传》,针对那时候的当朝的政治还要“反动”10倍以上。因此,建议法官应该在法院当庭就起诉他;公安应该在大街上布控,立即逮捕法办他;狱警们呢?也应该打开大门,将他立马收监才是上上之策。因为,他所说的人民,已经是“148双残损的手掌”“卖血染上爱滋的李爱叶”“黄土高坡放羊的光棍”“发廊妹,不合法的性工作者”“跟城管打游击战的小贩”“需要桑那的小老板”“臭烘烘的酒鬼、赌徒、挑夫”“公子哥儿、乞丐、医生、秘书(以及小蜜)”等等。这些幻象中又渗透着许多无比混乱的意象。这些用语言堆砌而构成起来的“混乱”,已经完完全全地烙印在了人们的大脑之中。初看此首诗作《人民》,你认为它是诗吗?这不仅让你有所怀疑,这一点儿,连我也是感觉到大为惊恐万状似的。如果照此堆积、一直地高垒下去,它就会被垒筑成一座昆仑山或珠穆朗玛峰一样。有人说:诗歌应当读出一种美感,而我此时读出的却是一种无限的伤感与悲壮!这样的悲壮,会让人一下子从头顶到脚底觉得透身地寒气冰凉。其整首作品很自然地被分为三个小段落,但他却非常巧妙地以“小老板”“配角”“社会”来宣告结尾,他还说:“从长安街到广州大道\这个冬天我从未遇到过‘人民’”。巴曼生活在重庆呢?每天他遇到了人民了吗?在作者的眼里,为什么他会没有遇见过“人民”,或者说他就没有看到我们的“人民”?这样的矛盾心理,这便是此首诗作其中意象升华到了最高处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那么,它也是作者的思想、意趣与笔墨在紧紧跟踪着历史与时代的脚步所发出的种种追问?这又无疑给我们读者更进一步地加深了也更增强了此首作品的某种意象性的效应方式。
颜艾琳点评:当我读到《人民》这几句“这个冬天我从未遇到过‘人民’/ 只看见无数卑微地说话的身体 / 每天坐在公共汽车上 / 互相取暖。/ 就像肮脏的零钱/ 使用的人,皱着眉头,把他们递给了,社会。」我在北京、台北、宜兰、台南、福州、嘉义的马路上、火车站、巴士站、捷运地下道、图书馆、美术馆、百货公司、餐厅、学校……这些在生命中永远有崭新面貌,不断遮盖和涂改着旧有印象的风景。那些走动其中的人,包括我这个过客,都是不停从这地移转到那地,像零钱被利用、被看不见的手递给另一只手。有时我们上一秒被增值为钞票,下一秒又被找成一把零散的钱。我在心中浮现「价值」二字之际,也为杨克观照俗世、体味人民处境,在俗世的过眼烟云中提炼珠玉诗句,且将人民化身一尊尊堕世的菩萨。行脚中的我与我们,不就是修此生、悟世道、走一生的芸芸众生?吊诡的是这首《人民》,居然在杨克先前在大陆出版的个人诗集被挡下来,在付梓前要求去掉这作品。
附微博点评:
绝不收兵:
最美的风景是天然,最广泛语言是简单,最好的诗是来自心灵的一喊!文章的魅力就是看谁最精准的使用了表达内心的字眼!杨克老师以平淡如水语言,貌是杂乱的成列。真实上演了我们自生自灭的真实生存空间和悲哀!人民读的懂!这如水的引!点燃我们心中的声音,一个人民释放的开端,一部新的诗经必定灿烂!
@周瑟瑟: 人民杨克的代表作,公知的宣言,此诗告诉人民:诗人敢说真话,诗人除了抒情,还有思想与气度。
葉柳放:
不想评论,只是想起一部电影因对白“我爱祖国,祖国爱我么?”被禁演,想起曾经被禁的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想起一首诗因一句“将军胸前的勋章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而被禁禁刊,想起当代中国未出现老舍式的文学大师。——“掌文柄”者如果能听得懂课,专业老师也不至于失业!#新诗经#人民的诗。
2012.02.12同期另2个榜:
新诗经:
#新诗经##致敬榜#001期:胡适《梦与诗》。“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这两句可与古人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句对读。人世的一切经验,只有局中人方知其中味,真是如鸭戏水,冷暖自知。通常人们对《尝试集》的评价是不高的,然胡适有这一首此两句足矣,此正乃汉语本身的伟大。
新诗经:
#新诗经##新锐榜#001期:【水一方】《冰雕》守着冰雪的,不是隆冬凌冽的风,不是皑皑白雪中的数枝红梅,而是一颗顽固执着怦然跳动的心。这里虽被施加冬冰的强硬,也寄托秋叶的哀思,还压抑着夏日的焦躁。但希望的种子已被春悄然播下。主编:燕言燕语 诗文推荐: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