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抚州女诗人丁艳的相识，缘于南昌诗人水笔的一则博客，一叠关于谷雨诗会的留影。对于江西的诗人们来说，谷雨诗会就好比一场沐浴在诗人头顶的甘霖，当我在千里之外的广东看到故乡的诗人们面带笑容，优雅的走进诗歌殿堂那一刻，我的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这种感动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孤独。对于远在他乡的诗歌爱好者来说，只要一有故乡的风吹草动，他都会变得特别敏感，甚至脆弱。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脆弱，才会对故乡女诗人丁艳的这首《今夜，我陪着母亲入睡》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触。
反反复复读了多遍，不是因为难以进入，而是因为越读内心深处越有一种惆怅。这种惆怅并非来自诗歌本身，而是因为一句“四十，白发生”。抵达诗人丁艳这首诗，必须建立在对一个女人所秉承的坚贞与柔情之上。
“如果可以诅咒/我会诅咒冬天的夜来得太早/它让屋子里黑影瞳瞳，无限空荡/它让母亲手足无措，不知所往。”诗歌以充满悬念的场景呈现给读者，这种境布置的非常巧妙，它同时也是这首诗向前推进的爆破点，开篇给人一种莫名的冷。这种冷，恰恰就是这首诗所需要营造的心理之势。
有了这个大的心理背景，我们就能沿着诗人设计好的轨迹迈向诗意的另一端。在此之前，诗人在途中添置了系列铺陈。这一系列看似多余的铺陈，却起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豆腐你霉在了缸里/辣椒你晒在了匾里/菜刀你磨亮了在案上”；“我怀念你不绝于耳的咳嗽声/我怀念你抖抖索索的身影/我怀念你烧的糯米饭/我怀念你那些等着我修剪的指甲/我怀念我给你捶背时你装着舒服的样子”，当我们以一种为人儿女的身份来到诗歌的意象中，你会发现这些普普通通的事物，它其实早就存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也许，你的家中也有这样一口缸，也有这样一把菜刀，也有这样一个抖抖索索的身影。这些质朴的语言之所以能引起读者的共振，恐怕是因为有了一种“安静”的氛围。这种“安静”就好比一只看上去波澜不惊的湖，它的愁绪没有因为湖面的寒风而肆意扩散，相反，它关闭了情绪这扇闸门，把空间让位给了读者的觉知。
诗歌到了这里，有一个迷阵不得不澄清。细心的读者一定发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即写作艺术里的“声东击西”。这首诗从标题到内容，写的最多的是母亲，从诗歌语言的纹理和枝桠上来判断，诗歌的主题似乎写的就是母亲。然而，我捕捉到的诗人真实意图却并非如此。“今夜，母亲在看电视《桃花劫》/我在你的位置上看一本新书《小回忆》/戏里戏外都是一个情/书里书外都是一个家/”，正是这几句诗道破了诗人的巧妙用意。在整首诗的布局中，诗人的坚贞与柔情一直被潜藏在一只隐形的湖里，它就好比当一个人想要思念春天的时候，他只找来一粒种子，而并没有对着大地高声呼喊。这种低调的，含蓄的写法，也许更能将诗人内心的孤独和惆怅彰显出来。而当读到下面这几句诗时候，诗人的情感才真正开始进入一种忘我的情境之中。“这个冬日飘雨的夜啊/我分明听见你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哒哒而来/分明看见你帮我们掖紧了被角/也分明听见你终于说出了那句/你曾经写在信笺上/却一直没有亲口对母亲说的那句话/“安：我永远爱着你/光明”。与其说这是丈夫对妻子的终极表白，不如说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最沉重的哭诉。诗人明明知道这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却依旧这样天真的假设着，幻想着。此时此刻，再对应丁艳QQ上的签名：四十，白发生,将不难理解这五个汉字背后的意境了。
附作品
今夜，我陪着母亲入睡
文/丁艳
如果可以诅咒
我会诅咒冬天的夜来得太早
它让屋子里黑影瞳瞳，无限空荡
它让母亲手足无措，不知所往
豆腐你霉在了缸里
辣椒你晒在了匾里
菜刀你磨亮了在案上
灶火纯青，香汤鼎沸
却开始少了一样滋味
我怀念你不绝于耳的咳嗽声
我怀念你抖抖索索的身影
我怀念你烧的糯米饭
我怀念你那些等着我修剪的指甲
我怀念我给你捶背时你装着舒服的样子
你总是在夜里催我回自己的家
母亲说还没坐多久你就要赶她回去
母亲不明白，夜黑路长
你是怕我会遇到风雨和磕绊
今夜，母亲在看电视《桃花劫》
我在你的位置上看一本新书《小回忆》
戏里戏外都是一个情
书里书外都是一个家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
这夜如古井一样的深不见底
而晨曦，终至遥不可及
温暖的被褥下
母亲如孩子般沉沉睡了
偶尔有轻微的抽搐
我会轻拍着她
如同幼年时你拍着我一样
这个冬日飘雨的夜啊
我分明听见你的脚步声
从遥远的地方哒哒而来
分明看见你帮我们掖紧了被角
也分明听见你终于说出了那句
你曾经写在信笺上
却一直没有亲口对母亲说的那句话
“安：
我永远爱着你
光明” |
发表于 2013-10-19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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