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1、作品隐去作者;
2、请评审团学术委员在此帖后以跟帖方式排序,每位评审委员只需排序2至3首作品,把作品标题复制后跟帖发出即可。排序时间为11月27日至12月5日;
3、评审委员名单(以拼音为序):安琪、陈仲义、程一身、朵渔、韩庆成、湖北青蛙、李笠、李少君、李以亮、罗振亚、孟浪、南鸥、清平、桑克、沈奇、沈天鸿、宋烈毅、唐晓渡、向卫国、徐江、徐敬亚、燕窝、杨克、姚风、臧棣、赵卫峰、周公度、周瓒、子梵梅。
《特区文学》杂志社、中国诗歌流派网感谢评审委员百忙中的大力支持!
《老家是什么》
是半人高的蒿草
响亮的蝉鸣
是泛着洗涤剂的发绿的池塘
池塘里漂浮的死鱼
是三婶的风湿性关节炎
大伯掉下脚手架落在病床上的呻吟
是门前一棵栀子花
白了又萎黄
有限的芬芳被无限的空旷稀释
是雨打红薯秧子的寂静
野猪半夜下山觅食
山坡上的稻草人终年站立
被麻雀取笑
孩子们不说话
望着父母外出时走过的那条土路
眼睛里的寂寞是后院里的老井
长出厚重的青苔
《黑夜》
今夜月不在
街灯领我
走过钢筋水泥
凉风兜裹生铁
夜深不可测
我走在路左边
我走在路右边
左手抱右肩
右手抱左肩
双手抱 这个城市的冷
我快走回家
坐灯下,那一刻
我看见外面全部的黑
《去年在朝鲜》
夜晚,我们摸黑住进宾馆,一个外宾的居住地,住着中国人、俄罗斯人
此地,一个孤立的别墅,一个频道的电视,所播的新闻看不到现场
之后是爱国战争片,统治者的时间需要战争的影子来填满
寂静之夜,我们步出庭院。上弦月照着朝鲜,风吹大片低矮的茅草
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像告别一般明灭。猫头鹰在夜色里闪烁警惕的眼
在出去前,我们被告知不要走远。这里没有通往教堂的路,也没有去酒吧的路
夜色里飘着不安的气味,这个不为人知道的国度,一味披着神秘的面纱
朝鲜的天空下,星月黯淡,照着孤独的山河。树林犹豫着,在风中展示叶片
它的个性里却有着一丝的恐惧,瞬间变成铁片。这铁的夜晚是漆黑的疑虑
远远的,我们听到大海的涛声,玫瑰的气息,我们兴奋起来。大海,你这迷路的行星
那悲伤的潮水深沉宛如黑色。大海在朝鲜是一头困兽。但此时它是大自然轻盈的羽毛
一个再自闭的地方,大海也要唱出它的歌,时间有足够的耐心等到海水蓝得心醉
封闭在贝壳里的歌声也要唱出人性的嗓音,充满群山和海洋
从文化到自然的视角转换
《旧人》
那我就乘着幸存的月光
来到墙壁,敲一块一九五九年的砖
从里面走出一个旧人
一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很扎眼
上衣兜插着两管钢笔
端庄的发型、线条简单的脸
眼镜的光芒巳大不如从前
我问他这么清苦的日子
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他说巳经习惯了这种孤静
要想逃避必须为逃避付出代价
等待修练成一个未来的出土文物
也不错,老弟,从这个层面讲
我将超过你的想象力
旧人转瞬砌进了老墙。而我整个夜晚
两只眼睁得像风雨中无法收拢的伞
《蛾》
祖国像一场梦被悬挂在黑暗中
百姓们的朝代还在蛹中,我沉缅于
身体的回忆,山河在飞蛾的翅膀里
颤栗,如果风吹皱鹅毛一样人民
风中坚强的少女还在忍受饥饿与耻辱
青草弯曲在树叶间的黄昏一束光
淋湿了黑暗,它无声地转身
在水面,逆向飞行,在淡蓝的火焰间
你不是飞蛾,祖国的焰火仍将你灼伤
《骨刺》
谁在体内
布下这许多暗器
竖是刀
横是锯
无所不用其阴
无所不用其极
眼里醒着的是泪
心里醒着的是血
骨头里
醒着的是磷光
权且当作
御手脚上的马刺
心既然已皈依
我会把自己
安放在
最后的诗行里
《一个小巿民的9月28日》
我要竞选总统
上善若水的人生总要做一些事情
不能惊涛骇浪也要小溪奔涌
我拧开水龙头
这水从恢宏的大江里流淌过来支持我
让我浇花养鱼洗拖布煮饭冲厕所
我面对一只蚊子微笑
伸出胳膊等待它们来吸我的鲜血
我在角落里放些饼干残渣
喂养一群群拥护我的老鼠苍蝇和蟑螂
我保证我提供的食品绝对无毒
我深得民心具备了当总统的资格
我又动员我身上的细菌选举我
我让我的拖鞋选举我
我走进厕所选区让马桶选举我
一切就绪我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新一届政府宣告诞生
房间里一片欢腾
我一下子当上了总统
《一个小巿民的9月29日》
这一天我在澳门赌场里如一匹马儿奔跑
豪华的玻璃窗上映出我飘扬的鬃毛
我的眼瞳由黝黑转向幽绿
我玩押大押小
押了10元我赢了
押了100元我赢了
押了1,000元我又赢了
我的眼瞳又从幽绿渐渐变得血红
我押了10,000元还是我赢了
我疯狂了我将拥有整个世界
我押上了100,000元
我心中波涛汹涌而表情异常平静
等待开局!等待开局……
哇!我……
我把自己全部押上去了
身边输光我把远方押上去了
明天不够我把后天押上去了
最后
我仰天一声嘶鸣
踏碎了满天的雕花玻璃
《秋天一过》
我不想告诉自己结局
就算窥探到预示我也假装不知
从一片树叶进入秋天
我变得单薄而脆弱呼吸变凉
我知道某种结束正在开始
秋天一过 他们就要凋落
我突然舍不得天下所有的叶子
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彻底保护他们
我总希望来年我看到的
还是原来的他们
我总希望他们只是一群
暂离家乡的孩子
《白》
很多时候
我不得不对着
一堵墙
雪白雪白
间或有星点红
蚊子和我一样
想逃脱一股掌气
我掴它
现实掴我
我有很多尴尬不得不面对
却无法习惯性地转头
躲回宽大的校服
躲回一年级的小身体
然后用白色粉笔
在黑板上
画举手投降的小人
《关于红烧肉》
我喜欢江南味道的红烧肉
(放糖有点甜那种的)
因我母亲是上海人
我们家的红烧肉
就是这种味道
我喜欢陕西味道的红烧肉
(肥肉处理得一点都不腻)
因我在西安生活了四十年
单位食堂的红烧肉
就是这种味道
这两种口味之外的红烧肉
我一概都不喜欢
所以每次进湘菜馆
我坚决不点毛家红烧肉
请不要上纲上线
《必要的天使丛书》
到处都是迷宫,但医院走廊的尽头
却有迷宫的弱项。天知道
我为什么喜欢听到他
像买通了死亡的神经似地轻声叫喊:
还有租船的没有?其实,
他想说的是,还有租床的没有。
但由于口音里有一口废弃的矿井,
每次,病房里所有的人,都把租床
听成了租船。一晚上,十块钱。
行军床上,简易支撑起粗糙的异乡。
快散架的感觉刺激着我
在黑暗的怪癖中寻求一种新的平衡——
肉体的平衡中,波浪的平衡
后面紧接着语言的平衡,以及
我作为病床前的儿子的眼泪的平衡,
而灵魂的平衡还远远排在后面呢。
上半夜,我租的床的确像船,
而且是黑暗的水中一条沉船。
下半夜,我租的床像一块长长的砧板,
很奇怪,睡不着的肉并不具体。
我的父亲刚动过大手术,他的鼾声像汽笛,
于是,在福尔马林最飘渺的那一刻,
每个黎明都像是一个港口。
而我作为儿子的航行却还没有结束。
《果园》
秋天是圆满的,像月亮将花开在泪水里
把果子挂在空中
与你相遇,母亲
我们从生活的谷底爬上枝头
你摘下我的孤独,我摘下你的寂寞
旧事被一再提起,却省略了忧伤
以及我离开后,那些被蝗虫噬咬的
日子
你在深秋,梳理身体的枯枝
我在夕阳下,拍打灰烬
《鸟过境时》
鸟过境时,也没有看我一眼
多像我的悲悯
隔着玻璃,无法传送
而肃静,反复擦试着忍耐力
眼看这个冬天不可避免地注入所有的冬天
那些不辞而别的故人,此刻分属于不同的国度
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房间
鸟过境时,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我必须起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鞠一躬
让鸟儿重返那些喧哗的场景,衔领春宴
我必须向那个妇人发出邀请,让她携带满身伤痕和偏执
与陌生人干杯,然后穿过洁白的雪野
深入语言的超市,深入夜的骨鲠
与我同座,这个城市最后一班地铁
鸟过境时,也没过多看我们一眼
《灯》
与你重逢,是在我交出灵魂之后,
将世界所有的黑,
藏在体内。
风,不能替我吹灭一切原罪,不能示人的私欲,
烧毁成灰。
你将我的忧伤倾倒在地,我成为你摇曳的影子,
成为你透明的水。
你是我双手合十生出的那缕火焰,
让我身心合一。
在闪烁之中飘忽,你是我最陈旧的地址,
当我将自己邮寄给你,什么时候,
我还能返回尘世。
《阿拉斯加蝴蝶》
这两者,汹涌的岩浆
和坚硬的石头
哪一样是你想要的
像被流放的爱情
背负着罪名,你的名字是罪,翅膀是
花纹和色彩更是,遇见你时
满山大雾,我想起那个春天也是这样子
那个春天我在茧里
没躲过一场火山爆发
后来,我看见火变成石头,石头变成海
我们,失踪了
《雨夹雪》
春雷响了三声
冷雨下了一夜
好几次我走到窗前看那些
慌张的雪片
以为它们是世上最无足轻重的人
那样飘过,斜着身体
触地即死
它们也有改变现实的愿望,也有
无力改变的悲戚
如同你我认识这么久了
仍然需要一道又一道闪电
才能看清彼此的处境
《闪电打进核桃里》
闪电打入核桃里
王的胆结石围观在玻璃橱窗
风乎,云乎,火苗的矩阵瘦乎
闪电打在核桃里
谁都料到,顽石的精虫稀少
谁都料到,芸豆的铅粉过重
雷雨和蟾蜍,一定堵在赶考的路上
闪电打进核桃里
废铁的笔阵逶迤天边
金属一旦钛白,羽毛果然钛青
碑铭写道:夏天总是去得太快
闪电打在核桃里
聋子西山弄箫,哑女打钟南山
捉住闪电的人,走向教室的黑板
闪电打进核桃里
火湖科考队烧焦了七个
园子后面又问道:儿子啊,你在哪里?
《写作者的现实》
仙人掌开花
开出的是骨头。
对于他,房间太大,写作是一件
露骨的事。
水管漏水一星期。
蜘蛛悬浮一夜。
被子单薄,冷得需要
不停地说话。
需要一块口头上的抹布
和一串无所不能的省略号。
接受两个房间
并在一起的现实。
《关于异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月光是好的
她照着街头流浪的老太太和躺椅上的青年
风捎去了更多的落叶,在异乡土地上
像是倾听。可是疼痛只在心里
轻微的喘息,时而抽搐
凉风在肉体里穿行,温度左右着睡梦
沿着阳光游走,摔倒的酒瓶总是藏在深夜
的某个角落里淌着苦水,不求解脱
当一个人孤单的走在过去,沿途的身影
就像黑夜里猛吐的一口血水
《目击》
我看见一根钉子
我看见一根钉子
立起来
钉子立在木头上
钉子立在木头上
我长时间地看
简直入了迷
就像
停在空中的锤子
《我要买一张没有终点站的车票》
亲爱的如果这列火车不知道它要
驶向的终点
如果我们没有明确的要得到的概念
我们一生所路过的
从来都是陌生的风景
我们除了彼此不再有额外的牵挂
不用考虑远方的忧虑
尚未到来的告别
是的我多么想买到一张没有终点
站的车票
把我的一辈子都交给一次永不停
歇的旅途
爱上我从不熟识的乘客相伴终老
再也不用下车
不用停靠在新的旅店中
我要死在车上不会有人注意
列车继续行驶在它自己都不明白
的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