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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喜欢的一些诗,大家批。问好韩庆成和流派网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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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12-9 09: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守夜人》

钟敲十二下,当,当
我在蚊帐里捕捉一只苍蝇
我不用双手
过程简单极了
我用理解和一声咒骂
我说:苍蝇,我说:血
我说:十二点三十分我取消你
然后我像一滴药水
滴进睡眠
钟敲十三下,当
苍蝇的嗡鸣:一对大耳环
仍在我的耳朵上晃来荡去

1992.8.24



《苦海》

我一生都在
反对一个水泡

独裁者,阉人
音乐家,良医
情侣,鲜花贩子

我一生都在反对
水泡冒出水面

1993.6.8


《抑郁》

在静物里慢慢弯曲
在静物里
慢慢弯曲


静物里

慢慢,弯曲:汤汁里的火苗
隆冬的猫爪
一张弓在身体里
喀嚓一声折断

1994.5.20



《蜗牛的痕迹或恋爱史》

在大房间里,他想,他渐渐微弱
一件事的孤立部分,那些未知数,正在
熔化,他辨认并区别

一张流淌着的脸,一块青春期霉斑
他区别两件衣服:白天穿的和
夜晚穿的

把一个人简单化:死亡,为了一只手
而用整个身子表达,这不是好办法
因为闹钟,正是闹钟,构成了钟和声音

他在大房间里,在曲线中说话,听起来
十分费力。你听:如果我的生活中
爬进一只蜗牛;如果她

1995.1

《剧情》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我写诗,拔草,焚尸
数星星,化装,流泪

1995.4.13

《谬论》

我伸出十指,长短不一
毫无逻辑

它们不属于我
我也无力概括

我的生活中
长出了灰指甲

1995.7.19


《童年旧事》

先是轻音乐。一个人唱。蹑手蹑脚
流水声,“唉”的声音
半张的嘴唇。一只穿着睡衣的猫
走来走去。接着喇叭里


流出丝绸,播音员的口水,黑色和紫色
冷色和脸色。磁石里
埋着耳朵,衣服下埋着骨头
我已瘦成这样
我不敢睁眼:滑石粉和过去的日子

一根棍子的漂浮感。父亲将我
反锁在家中
父亲,请分给我一分钟
广播里说:你是一棵桃树,但不结桃子

1996.3.16

《举例》

雕像
第三者
天鹅绒一样的女大使
金斯基的嘴唇
一幅地图
弹壳改造的钢笔
人工细菌
圣经
口香糖
和一只感冒的鼻子
这些构成世界

1996.3.22


《目睹》

早晨的空气被抽掉了,大麻造成的不愉快
使他和她互相取代。远处,一个玩球的少年
不见了,河面上漂着他的帽子,软组织像
割断的水藻一样,无人过问。那是76年
我一个人住在花园里,才10岁,夜里
我害怕极了(你听见过夜间花开的
声音吗?),同时我看见
一条鱼,在福尔马林里游来游去
那一刻我有着瓶子一样的预感:他和她
眼睛和躯干, 两个盲人的机械装置
将在花园里被拆散,植物的苦闷
都是这样,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口
直到一朵花出现,或卖血为生的妇人
在血中隐匿,躲在那里,永不露面
像我二十年后所做的,用雨水说话
描写那一年的十一月,用调匀的颜色
说,用伸缩着的阴影说。在惊呆的月光下
他站着,二十年了,她呼吸的灰尘
还围绕着他,她的脸
被一把锁锁着,看不清,也没有留下
一张照片,从那时起,我就只相信感官
她是鸟走后留下的尸体,是一张纸上
残存的理性之肉
随风飘着,纯属捏造。现在我回来了
那个少年却没有回来,花园里
找不到他的骨骸。两个人
埋伏在一个人的身上,多少年不发一语
他们想干什么?由此我肯定
我是一只混蛋月亮,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在草丛中,在堆放着旧轮胎的小径上

1996.10.3

《对一首旧作的干涉》


外套挂在衣架上,我一进门,它就
飘落到地上。衣架随之散架
肥大的蛾子,在房间里飞,压低了
这个房间
窗外已是九月,一个被催眠的人
在河边,被催眠的桌子,在河里漂着
去年这个时候,我写过一首简短的诗
共两句:“他在旧居里睡觉,惊醒了
我”,题为:《细节》。今年我后悔了
有两颗烟蒂,证明我也来过,墙壁上
有指甲刮过的痕迹,那台
老式收音机老是播放着一句话:“今年
你好吗?我是他。今年你好吗?我
是他。”一遍遍重复,像逻辑的青蛙
这句话中的“我”,是不是
诗中提到的“我”?同样
话中的“他”,是不是
诗中的“他”。回到
旧居这个话题,屋内积水,
已有一米,我蹚着水,向前摸索
诗中没提到积水,更没有
提到那个少女
少女霉变了,一切都变了样
我也不得不改变,在诗中
补充一只甲虫,和它的
一滴眼泪,多少有些怀旧
将题目改为:《入侵者》,并极力抵御
漂着漂着,我又睡着了,这是几年来
我第二次入睡,不同于上一次
恍恍惚惚,有人敲门,青蛙大叫

1996.10.12


《写作者的现实》

仙人掌开花
开出的是骨头。
对于他,房间太大,写作是一件
露骨的事。

水管漏水一星期。
蜘蛛悬浮一夜。
被子单薄,冷得需要
不停地说话。

需要一块口头上的抹布
和一串无所不能的省略号。
接受两个房间
并在一起的现实。

1998.11.18


《这一分钟》

我卡在4:30和4:31之间。
这么短的脖子,被卡住,只能作为
一般性身体的体现,一个鳞片。
这么短的时间。
这一分钟是自由的,是季节性的。

假如4:30的一个逃犯
4:31没有找到门栓,我就与他
交换这一分钟。
然后销声匿迹。
这一分钟是能动的,但我卡着。

假如是门,就是铁门。
4:31是铁打的。我饿了,有人
代替我出去。
被一只苹果卡着,不能反悔。
这一分钟的奴隶,只服从这一分钟。
                   2001.7.19

      
《小令》

她十三岁
耳垂很小
穿着衣服
经常迷路


          2002/3/30


《一件东西》

我喜欢一件东西刚开始它在
我的脑中形成。你来时
它刚形成,像你一样。它总是
小心翼翼,走路从来
不用腿,让腿成为自我否定
的一种形式。你站在那儿
一个劲地摇头,我知道
你的意思。我抚摸它是因为
欲望,它是什么我不管。我找来
一个工匠按它的样子
制造,我想将它
制造出来以嘲弄你。但我现在还
不知道它是什么,现在何处
它是一件东西可它不是任何事物

2005/4/16


《享乐与螃蟹》

有时,我认真考虑
刺猬的肉体享乐。
将一群年轻人带到
我的住处。

有些词语
就像螃蟹。
比如"痉挛"、"绿色掩映"
"今天的节奏"、"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哪些是纸片
哪些是我的想法。
我生活在某个地方并且
愿意成为某个人。

2006/8/14改定


《想》

我很少这样
顺从偶然。
飞鸟飞过去
我仅仅目送它。

笨拙女人
身上的青草味
与飞鸟相似。
闭目塞耳,变得必要。

如果飞鸟,胡思乱想
我就不用去想。
它飞它的,想它的
视我为稻草人。

2006/8/31



《众所周知的立方体》

我走近那个立方体时
感到抓住了什么。
像哑巴睡了一觉,抬头望见一棵梨树。
你想想,那梨树。

你想想,名字与本人的关系,
关于窗户的照片,
以及百合花在雨中所具有的条件反射。

我们知道,等月亮也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而立方体,睡一觉就会忘掉。
那些喜欢窃听的孩子,像一幅
竖着电线的田园画,
向四周致意,直到我们意识到他们。

2007/3/6


《自然有着可以理解的方式》

自然有着可以理解的方式。
推开窗户,可以抱怨。
房子在地面上,还有一棵树,朋友的两只沙皮犬
在水洼边争着喝水。
这些都可以理解,记录到日记里。
那些暴躁的人现在成了静静的荷叶。

2007/4/7


《交换》

十二岁时我与伙伴
交换彼此拥有的动物。他拿出
一只灰鸟,我拿出一只蜥蜴。它们分别带着
两个人的体温。

两个人性情不同,我爱打架而他爱
幻想。我父亲是一名水电工他父亲是一名
长号手,现在我还记得他,他曾说
“乐队里应该有动物”。

灰鸟和蜥蜴,都拴着线。我俩
冷静如助产妇,一个检查蜥蜴的性别
一个看鸟的牙齿。这可是
飞与爬的交换,我们很在乎。

2007/4/10


《个人史》


水池里的水溢出了,鸡在沙地上啄虫子。
树叶越来越响。许多树叶
落在花岗岩上。今天写什么?
今天写绝望。
好的,绝望。
用白炽灯泡制造气氛;卧室里放上
几盆观赏植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瞧瞧我们的不同。你用三盏灯
从三个方向照向圆桌而我
只用一盏,涂上三种颜色。
青白绿,随你怎么想。
我有好的设计理念,正好你有灵巧的身子。
两个人抬着一根老榆木,来到公路上。
老榆木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
那个人瓮声瓮气,细的那头那个人
穿着短裤子。
我无意中看到这些
感到嘎吱嘎吱的威胁。
如果这时有人伸头进来问“你对现在的
空间满意吗”你将如何回答?
肯定吧,我心中没底。
可大可小的棉花糖
不着边际的盲人心理。
否定吧,我没有勇气做
科幻影片中的反空间战士。他们同
怀念故乡的飞鸟一起,漫天挥舞着
一对螃蟹螯钳似的金属切割机。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切割为什么反空间。

早晨,我是怀疑论者。
五点钟起床,直到八点钟。
听一会儿早间新闻,喝一杯
凉开水,然后出门。
找到一处廉价的购物中心,疯狂购物。
站在货物堆里,给你
打电话,啊啊早上好
你好吗我好呢他呢
今天天气今天你我
今天明天如此这般。
嘴里有口香糖,发音怪异。
回家冲凉时吐出它,瞧着它在
水中扭曲的样子:神经系统被破坏的
窄肩女人傻乎乎的妖娆。
运动员的头盖骨,灰色凹痕。
手摸上去而不是
单纯看上去的凹凸感。
你站着或跑着时是个
眼神混乱的傻瓜,仿佛躯体里
晃荡着一只当当直响的闹钟。
用一种声波理论可以解释它
超声波或次声波;会议大厅里
站满了人,操着各种语言,喊着。
鬼才知道喊些什么。
我不喜欢尖顶厅而喜欢
圆顶厅,不是偶然的
不是小孩子的使性子。
我属于一顶帽子我天天戴着它。

怎么啦?绝望。
不仅是星期六和星期天,有时是
星期一和一大早,闹市区和野外。
从身体里放出麋鹿,让它
独自去觅食,不要你我陪伴。
傍晚不见它回来,第二天放出另一只。
形形色色的麋鹿
情绪化的轻浮的探险家。
一群人在水泥桥上,桥距离水面八九米。
明显的,桥的扭曲感。
夏季游客的感觉。
你戴着太阳镜,低头走着,不晓得
头顶上有什么我让你抓住它你
不相信不愿意伸手抓住它。
现在好了,有相机和摄像头
你可以比较
射过来的子弹与抛物线
撒过来的芥末与分分秒秒。
我学会了每天记录。
我有许多卡片它们
写满了字。上面有一些
含义不明的符号,几个陌生的名字。
受伤的驾驶员躺在明亮的格子间
昨晚吃剩的馅饼在冷藏室。
冷冻室里还有一包咸水鸭头和鸭翅膀,它们被
冻在一起,仿佛头上直接
生着翅膀。
哈哈,鸭头展翅飞向蓝天——我想起市中心
一幅少先队的巨型宣传画。

一些木桩,围着街心花园。
孩子们挂在树上,模仿
连环画中的妖怪。芭蕉树夹杂着铁树。
那里,我们排练过一出童话剧。
男孩子演房子,女孩子
演窗户(这可不是
什么性暗示)。
扮演敌人的大人必须
进入房子才能打开窗户。
我们和一群大猩猩
守卫着我们的房子。空中飘荡着
逼真的金星木星海王星。
相似结构的支柱。我们有些茫然。
会失败的,我们。
每一次。无论谁。
因为距离遥远而无可奈何。
干什么事,我的耳边都会回响
“会失败的”这么一句丧气话。
我是这句话驱使的旋转木马。
哎,死脑筋,那些又细又长
喜欢缠绕容易折断的天鹅脖子。
是的如果(这是我的假设)如果你
能叫一个画家
屈服于平面,我就能叫一群
骨感的歌星屈服于金字塔。
又是平面,又是金字塔,现在想来
很可笑——想想你的嘴角——那些话不过是
从金星木星海王星之间的某处
发出来的一声咕噜。

我见过最高的环形建筑
在里面,我产生过幻觉。
一排铁栏杆,向前延伸,一眼就可以看出
建造者的目的。
回想那时候,一群年轻人,开着车
在老城区四处乱窜,想找一处
废弃的车间或仓库
躲起来,开始一天的幻觉训练
与肉体不相干的柔软体操。
谁也不肯落后于谁。
有时疲倦了,我们来到
阳光直射的油菜地。
油菜金黄,说不清出于
何种心理,我们踩着踏着。
纵欲后的左腿右腿,裤管上金黄的
细碎油菜花瓣
其细碎让人不堪。
你仇视金黄吗,吊梢眼姑娘?
你是她们中性情最像鸟的姑娘,有一张
藐视同类的啄木鸟脸。
优美不过如此:
连衣裙和自我欺骗。
局促的胸脯和某种不安。
什么时候我们变得无忧无虑像熟睡的树獭
裹着枯黄树叶不用为干什么
而发愁我们就满足了。
(你看停在斜坡上的球)
我穿上衣服系上鞋子,不让自己过度悲伤。

2007年7月—2007年12月


《主与客》


与你谈话,很快活。
你故意用生活是如此糟糕之类的话来引起
我的烦躁。痉挛与和解之类。

新居的空气,在玻璃框里。
没有人觉得反常,有一天
我请你来做客
谈诗,喝浸了虫子的酒。
不问你是谁,是什么人,有没有
对新鲜事物的适应性。
你没有,我敬你一杯。
你是身体复杂的侏儒,我敬你一杯。
你是一边旋转一边进食的猎奇者,我敬你一杯。

拿起电话时我还在想:新居可以
用来干什么。干什么呢?
会飞的虫子有一颗病人的脑袋,渔夫捕鱼
总要网吧?我们可以例外?
最终你只是你就像
我只是我。如果我赶你走,那意思就是
我烦透了,尼安德特人撞见了比利时人。

2008.3.13


《声色》


一个人突然跑起来。
我想对他说点什么。
街两旁有树,容易被迷惑。有人开车
像玩命。什么鬼年月。
往返于上下班途中,在公共汽车上,
我侧身,将空间让给
需要空间的高个子和胖子。
听他们闲聊,一两个有意思的片段:
某张脸整过形,像狐狸;
小张是软柿子小刘是鸭子。
哪一天,将它们塞进一首诗。
见鬼了灵感,为何总像
感冒似的?
侧身时,我没有忘记我
有身体,喜欢写作,吃冰块,躲着笑,
关上门,哄骗自己。
迷迷糊糊的大脑,整天都这样。
来啊,反驳我。
就像绿,要有一个
依托,一个有限的形式。
毫无知觉的
松鼠们在其中跳跃。
你想象那就是他们。
我可以骄傲,敏感,厌恶,早上
爬起来,不理任何人,不洗脸,也不去看窗外
为觅食不着
敲打屋檐的小鸟。
我可以继续衰老,不在乎任何人。
马路上,几乎每一个
走着或坐在轮椅上的人
都在为刚刚萌发的某个想法摆动着手脚。

2008.7.2


《仿佛游泳》

跳下水,游一会儿。再跳下去,游。
是两个人,两种跳和游的方式。假设他们
在游泳池的两头,互相不认识。其中一个人
是个老头,他不止一次听医生
说到游泳。医生让他跳,他就跳。不管是
5米跳台还是10米跳台。跳下去,全身
酥软,声音很大。很舒服。他游动
起来,向另一个水中的人打招呼,你好。
那个人没搭理他,可能耳朵不好,也可能
耳朵在水中。那个人一直在深水区。看不出
他的年龄,游动起来几乎没有声音。这个人
是个什么人?为何不相信医生的话?可能
年龄不大,喜欢一个人闷着头游。也可能
年龄挺大,喜欢潜水。
“我是个老头,我还是呆在这儿吧。”不能
不听医生的,在游动过程中。游一会儿就
爬起来,爬上跳台。喘口气。再跳下去,
再游一会儿。游过来,游过去。

2008.7.20


《轻信之年》

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早晨,
感觉身体悬挂在一幅画里。
还好,还算正常,不是太糟糕。

胳膊和手之间,有一个金属棒,
喔,现在仍能活动。
我还能肯定自己。

也不是说无所谓。
瞧瞧,有人对橡皮泥抱有幻想,
有人干脆望着山毛榉树不说话。

当人们对我说“冰块里的水珠”时
我心里一惊。我一直没有怀疑过
存在我这么个人。

2008.9.7


《平日里》

一件事情开了头,却没有时间性,
漫长得很呢,
我每每受到它的约束。

年轻人开始新生活,不知道界限。
老年人手脚不便,这里住一天,
那里住一天。

做到有的放矢,做到不伤感
是很难的。我住在六楼,夜里我常常
滑到四楼或二楼。

2008.11.18.



《漫谈》

尽量避免
谈论时间。那么,谈什么?
星期一,我们忙碌,
星期二忙碌,
星期三。一个星期一个轱辘。
年轻时候,我总是出差,每次都是
同一个地方。两地相似,仿佛仅仅
穿过了一层玻璃,让人心灰意懒。
这是关于距离的
年轻人的体验。(服用过摇头丸,
请看他的反应。)
此时谈音乐性,谈回旋,一个在乡野中
游荡惯了的乡下人在旋转大厅里,他不相信
爱因斯坦和过于渲染肢体的演说家,只相信
自己的手和脚。一阵肉的麻木
和一丝骨头的麻酥酥,就像清晨和傍晚,
中间没有时辰。
有一天,我在杂物堆里
发现了一部旧婴儿车,(小时候我坐过,
那时我又小又矮,浪费了许多衣料。)
它的一个轮子少了轮辐,木把手
歪向一边,推起来有些吃力。我把它送给
另一个残疾儿。

朋友们为一个话题而苦恼,但晚上
又是必要的。女人来了,换话题吧,即使
不划算。(美元兑比索。聪明人和我。)
比如说,一个在美元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
——会长成什么样子?她的梦想。
一个监狱中的女人,
——总是蹲着的姿势,她的灵活性。
一个每天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无数次
不感到疲倦的女人,
——喜欢咣当咣当不喜欢叮当叮当,
喜欢骆驼不喜欢大象。
了解她们的想法,对于你,
很重要。谈她们,不拘形式,不去管
身材中胸脯、腰、大腿的比例。

你我之间,就常常用
这样的方式来活跃气氛。(用棉球吸水,
膨胀之后,再往空中抛。)
心里堵得慌,谈话便
莫名其妙。你看你看,胡子眉毛,
言语中的草绳子和尼龙绳子,
矮房子,铁皮房子。
过去我给人写信,我写,某某你好,接下来
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发Email,
更简单,借口打字慢,一般不超过一百字。
抱歉老朋友,我写下“你好”、“你好吗”
并不表示我多么惦记你。
有人问我:你对时间怎么看?
我总是回答:去你妈的。我不愿
天天站在屋顶上,看灰尘麻雀星星。
(不外乎这些灰尘麻雀星星。)
你想啊,一只卷毛狗,在蛇堆里,左脚
右脚地跳跃。蛇之滑腻,狗之皮毛。
我见过一些
被人从家里
赶出来的家伙,尤其是
一个老家伙,被更老的父亲。提着找不见裤带的
宽松裤子望着挂在街口上方的大月亮而嘟嘟囔囔。

2009.2.4.


《刺猬论》

冬天冷,我们花一天时间
讨论刺猬。
我们在房子里,开着空调,
穿着运动衫,心里柔软。

刺猬怀孕了,
刺猬误入农民的院子,
刺猬逻辑混乱,生下一窝小刺猬。
小刺猬爬。我们讨论得很认真。

假设一只光秃秃的小刺猬一个肉团滚到
我们的脚下或者直接爬到我们的床上在
你我之间讨论的间隙或者梦中,我们还
继续讨论吗?

当然。
我们会沮丧,
夜不能寐而伸手于窗外。
我们可以讨论更现实的问题:我们。

2009.3.3.


《钢筋问题》


早晨我想
将钢筋扳弯。
钢筋是废钢筋,昨晚散步时捡的。
当我手提着它走在路上时,行人都
惊讶地望着我。他们可能
视我为黑社会的一员。我很想挨个挨个地
去解释:我不是黑社会的一员,我有
固定的收入,没有精神问题,
我是文字爱好者,两个孩子的爸爸。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昨晚的遭遇影响了我,
一大早,我就沮丧得不得了,不愿吃稀饭馒头,
朋友来了也懒得招呼。我对他
没好气地说,天还刚刚亮呢,我还有工作要做。
接下来我就埋头扳钢筋。朋友在一旁好奇地问:
这是干什么?这
是干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扳我的。生活中
他简直就是植物,在心里
我早就不把他当朋友了,我真想
趁这个机会告诉他,将他赶出门。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钢筋却一时弯不了。
我双手无力且心猿意马,老想着
别的事,身体啊,朋友啊,出门该穿
什么鞋子啊,上班该填什么表啊。
想专心致志地扳钢筋而不可得,想把钢筋扔了
又不甘心。
花在钢筋上的时间太多了,
花在生活上的时间太少了。
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而午饭却没有准备。
又来了一帮朋友,我有点伤脑筋,
我想把钢筋送给朋友们。

2009.5.1.


《不在这里》

我已经习惯说
“我忘了”,盼望脱离身体而活。

动作尽可能慢,悲伤尽可能简单,
就像昨天刚生下来。

一只狗,通过点头表示让它
计算的算术题的答案。

刚过门的小媳妇
把大米红薯白菜熬成一锅粥。

人活着总免不了胡思乱想比如我现在
边看一部泡沫剧边

原地跑步。就像是步子
带动了连接着脑部的齿轮。

2010.4.6.


《愿上帝保佑翅膀》


如果你一夜绕地球转他七圈,你会发现
这个让你伤心的星球原来是静止的,从来不转动的。
而如果有人叫你交出灵魂,马上从这里滚蛋,你又会
不乐意,不肯降落,也不肯飞往他处。

2010.10.8.

《装作一切正常》


清晨,很多东西被毁掉了。雪压着屋顶。
通了一会儿电,我们身上才舒服了点。
她在往墙上贴硬币,以此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将玻璃杯放在水里煮,直到它变成一坨玻璃块。

2010.10.19.


《怎么说呢》


女人们在铁轨上练习滑行。老头在
报刊亭后面躲着、笑着啃甘蔗。
摇摇晃晃的鸭子,被玻璃划伤了。
在智力测试中我总是败给那些美丽糊涂的姑娘。
我写过很多诗,维护我自己。现在我要睡了。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太多,不如现在倒头就睡。
在海边,我竟想不出一个影射这个国家的句子。
我不能自己淹死。
比基尼很好看。好看,乌拉,波浪。
收起你的表演欲,神经内科是干嘛的?地球对于
人类的意义。这一切并不是荷尔蒙引起的。
我想告诉她的是,
在这个臀部主宰一切的国家里千万不要忙着
训练男女警察干那事,而且
你有佯装快乐的本能,对不起我也有。嘘嘘。

2011.7.


《孔》


今天早上,
我需要一台打孔机,
在纸上打很多很多孔。
满是孔的纸令我兴奋。
我爱那个加勒比诗人,我下载了他的头像,然后
打上孔。接着我在他的诗里打很多很多孔。
我用圆珠笔
穿过夹在诗句里的这些孔,
通过反复摩擦使孔变得光滑。
我想早上会很快过去,高压线会很快通上电。
因为身体原因,我只能从事一些象征性工作。
我不是一只好啄木鸟,
好诗人。
不知道今后干嘛。
妇女们在考虑晚上的食物。三岁孩子
在楼梯上搬动一个很大的物体。
我尝试着朝泳池方向拖动楼梯。

2011.7.


《这不是表现主义》


睡觉前想到潜水服,今天好奇怪。拿起电话,
拨打1066。占线。大家都在往那儿打,都想到了
潜水服?接线小姐的普通话好听,我们都乐意
花上很少的钱让可怜的感官享受一番。
时间在流逝,我拿脑袋简直没有办法,用里面是
鹅毛外面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捂住它。
我是上司的一条狗,回到家中仍然狂热不已。接下来,
我按捺不住性子,喝下一杯苏打水,企图勾起
哪怕一点儿尿意。失败了。仍然热。
在睡不着的前提下你有必要了解空调的工作原理:

压缩机将液体的冷媒变成气体,
在蒸发器里吸热,循环到冷凝器里散热。

它征服我们的身体,仿佛异性。我热爱现代科技,即便
我刚刚上床,就被一根来自卡拉哈里沙漠的真空管吸走。
说起来,我向不少姑娘求过爱。一些美妙的瞬间。她们
拒绝我的理由五花八门。还是感官问题。

八点半,CCTV播《海底世界》,三个钟头,没出现
一条鱼,画面上全是死去的珊瑚和海藻、一个世纪前
被击沉的军舰。(任何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渴望看到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鱼)。可哪儿不对劲,
床头灯没开,让我再想想。劳累了一天,我会将幻想
寄托在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鱼身上吗?

岂止是鱼,还有海鸟下的蛋。(伟哥只对
ED男人有效。)没错,时间流逝对我有好处。
为了表达我存在,我将20岁时的照片放入相框挂起来。

今天晚上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非
突然大雨,一百个男女呼啦涌入你的房间。
打开手机录音器,听听一天里我都跟人们说了什么,按照
话语脉络拼凑那些场景——下午在楼梯上,碰到
几位女同事,像往常一样她们拿我
打趣。我狠狠心,假装滑倒,将自己滚成
一只足球——还好,我没有暴露自己。大江健三郎
有一部《万延元年的足球队》,掩卷之后,我将一袋
饼干塞进嘴里。什么鸡巴书,这么让人发飙。
谷歌搜索:如何克服失眠。QQ上,“被掉包的炸药”
安慰我:碰到伤心事,可以将头发染黄。

2011.8.


《痒而已》

早上起来,我对美利坚没有看法。就此事,我有心向
甜妞布兰妮提交一篇硕士论文,或者我愿意化装
成一名海军上校亲赴美利坚。
现在该吃早餐,我必须在7:20之前
蒸好一锅馒头。上班路上,还要给好多人打电话,向他们
逐个解释美尼尔氏综合症与耳朵形状之间的关系,还有,
某些昆虫会装死。

早餐前五分钟,最好洗个澡,我身上某处
已经痒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瘦肉精、淡水湖蓝藻、卡扎菲、奇努克直升机,还有什么阿帕奇,
这一切让我没有心思考虑我自己身上的事。
但不洗澡,我就体验不到雕牌香皂在
肚子上滑动的那种感觉(我这么说你一定认为我是一名
香皂广告商或地区代理商,还这么关心世界)。

2011.8.


诗学(2)


从街上回到房间的那会儿是我最受不了的时刻。
手按在腿上,运动感仍止不住。
想到9.0级地震的余震,心一紧。
暂且吃一块西瓜(主要考虑到西瓜汁)。
快乐虽然庸俗,但西瓜汁很甜。

刚才,我站在一幢居民楼下,等着一个
花盆砸下来。等了好长时间,居然没事。

我将行李箱翻了好几遍,将值钱的东西与
不值钱的东西分成两大类,若说这样的分类
有什么依据或有什么动机,
其实也没有。

树上的麻雀
叽叽喳喳,没把我的忧伤当回事。
用口袋里的一次性打火机,将麻雀点着。
它飞的时候你顺便想一想:美国女兵当着
伊拉克战俘的面手淫,她的泛阿拉伯情怀。


诗学(3)


有必要建立一个数学模型或
类似病历式的东西,
我说的是如何活着。

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被称为诗人。
老不正经,嗨。
如果在光滑的海面上,
两个人跳起来,头碰到一起。
那么毫无疑问,那是我。两个人都是我。

——关键是事后,我还记得头的位置。(作为比例
小于1/15,000,000的黏脂质症患者,我是明智的。)

这种疾病无伤大雅,我们可以分享。
在A地生活,却拥有
身处B地的幻觉,像玩手机自拍,傻傻的,然后通过
一条下流的地下光纤将私密信号传输到世界各地。


诗学(7)


有一张嘴巴帮助我们,
可我们总觉得它讨厌。

说服一个人,很复杂的事,
不如直接用手枪将他干掉算了。
有很多语言疯子,我都想将他干掉。
不读诗的蠢货,我想将你干掉。

我养的猫、兔子和蜜蜂,前天
接二连三死光了。为了它们,我制造出
猫上帝、兔子耶稣和蜜蜂幽灵战士。

可怜的小东西,它们都是有形的,
却活得不明不白。我常常跟它们
玩耍、说话,“为了理清各自的欲望”。


诗学(9)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这说明:我老了,另外我觉得
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那么,肉体的意义在哪?
肉体是交通工具,得起到交通工具的作用。
真要是这样,我不妨飞起来。

因为我常年心情不好又没人在乎,所以我会飞得又高又远。
如果我是瞌睡虫,我会绕着一根圆柱飞;
如果刚刚吃完饭,我会往空气稀薄的地方飞;
如果我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我会保持一种姿势、一种路径飞;
当然,如果四下没人,我会仰儿八叉地飞,身体折成
一定角度地飞,像练瑜伽一样直至某种极限地飞,边喊边飞。

当我与飞机相撞,你最好误以为我是鸟。
我是鸟我不是老头,我只有这点儿要求。


诗学(10)


沉默时,我被看作是
一个超现实主义者。
我想骂娘,因为我不是。
谈到死,就严重了,我
不愿插话。两个女人,
为什么要谈这么个话题?
我与你们不相干,活得
好好的。也许在服了一粒
蓝色药丸之后,我会爱上
你们中的一个,但肯定不是
悲观的那一个。
设个圈套让她钻?
她算得上是一件礼物吗?
是。
请问:何为肉体?
一个小姑娘,开着一列
火车,飞快掠过,车窗里
探出一个脑袋(脸小巧),
她是吗?
有时,我瞧不起我的大脑。
一点不敏感。没有人性。
不知道选择。像一只
感冒的,免疫系统出了
问题的狗。当两个女人
围着一张桌子,它在桌子底下趴着。


诗学(14)


我将闹钟设置到7:31,你傻乎乎地问:为何
是31分而不是30分?对此我只能回答:你很傻。
到了7:31,它没有动静。32、33、34、35、36、
37、38,仍然没有。鱼缸里的金鱼也不动,说明金鱼
也很傻。它的外面是鱼缸。39、40、41、42。我们
站在床上一起跺脚,床纹丝不动,一点不像是刚刚
做过爱的床。43、44。过于漫长了,过于漫长了。需要一架
B—2轰炸机,来这儿轰炸一番。一天就要结束,但接着是
另一天。45。我只好将闹钟设置到23:27,抱着你继续等待。


诗学(34)


起床后,我边走边抡胳膊。这是
我从电视上学来的锻炼方法。
走两步,抡一圈。手臂伸直,不能
弯曲,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圆。
我心里想:一定要抡圆些,抡圆些,
它也许预示着一天的好运。将不着痕迹的圆
与一个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这有点傻。难道
一个椭圆就不能给人以希望?一个四边形
或六边形、十二边形就会毁了这日子?
假如一个穿着短裙的陌生女孩边走边抡胳膊,
假如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边走边抡胳膊,
假如一个失魂落魄的酒鬼拎着酒瓶唱着歌
边走边抡胳膊,我可能会
跟在他们的后面,将胳膊悄悄伸到
他们的胳膊中间——那个圆中间。
为了明天,我将一对胳膊一起抡起来,
倘若还不够,我就将四肢一起抡起来。
你可以将以上情形理解为:
一个傻瓜,正在与自己较劲;或一个
蒙着双眼的臭小子,正在享受盲人按摩。


诗学(51)


儿子喜欢梦幻西游。女儿喜欢巧克力棒。妻子
喜欢往单眼皮上贴眼皮贴,她想变成双眼皮。母亲
喜欢摇头,她颈椎不好。父亲喜欢四处走走,与认识的
人聊天。弟弟弟媳喜欢坐在树下
谈佛,他们知道很多树的名称呢。
我被吸附在地球上。


诗学(54)


不可能有一种
从嘴巴到屁眼
让你舒服的艺术。
我写诗,纯粹像
响尾蛇,响尾是本能。
我买许多瓶瓶罐罐,堆满书房,听
阿黛尔时我挨个敲响它们,让一种
破罐子气氛笼罩我和她。
我为你们写作,我傻呀?所以说,她
也不可能从伦敦飞到安庆,为我唱歌。
多斑响尾蛇在沙丘上
与东南亚长鼻树蛇嬉戏,
沙尘,纷扬;响尾,美妙。
隔壁,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有的
男扮女,有的女扮男,笑着,
打闹着,似在准备某一出戏。
我宁愿没有阿黛尔。
我坐在阳台上的
一丛绿色植物里,
灰头灰脸,深受其影响。
一口气跑下341层楼梯。


诗学(55)


我一说话,你就摇头。我是来自
婆罗海蝎星的怪物吗?现在请你
拿起我的诗集,随便读,
顺着读,倒着读,一句两句,
只要你开心,这些全是诗。
反之全不是。
我常常自诩为空气,在这里,
在那里。仅仅为了弥漫。
我这么说不表示我真的就是
生态学意义上的上帝,或无所
不在的软件里的木马病毒。
我只是某一个余怒的影子,正以
500光年/秒的速度返回这个星球。
读我的诗,哪天你发现
手上某个指头被冻掉了,
而你并不怎么感到疼痛。


诗学(57)


我不懂梵文,这是
一个遗憾。同时我又不懂
爪哇语。安哥拉人操
什么语言?巴布亚的鼻化音。
各种声音各有其主人,也各有
其意义。适当喝一点酒,同酒吧女
开一点小玩笑,湿手在她的裙子上
揩揩,对她说约鲁巴语或塞尔特语,进而
用瑞菲安语耳语。只要不是
满嘴C语言,那么都是“祝你快乐祝你快乐”。
给我快乐,涅槃。全身206块骨头
都转动起来,形似音义结合体。
有可能,我会活到
让自己厌烦的年龄,80岁,可怕。
而我又不愿像来自佛得角的小哑巴
听着你和那些黑丫头在甲板上
嘟囔什么:嗯嗯、啊啊、哟哟。


诗学(59)


在免费公园里,
望着水面发呆,
想着最近的烦心事。
公园收门票那会,我很少来此。
心无着落,像水生植物。
自由,何时为我所有?
但自由的具体形态我
又不是十分清楚。
糊涂啊,
整个的我和
四分五裂的我。
大鼻孔青蛙,仰身在湖面上。
(头脑中,一幅青蛙戏水图。)
湖面很大,足以
吸收人声、鸟声。
我意识到这又是一个
布尔乔亚的傍晚,对无所
事事的容忍没有限度。
多想想遥远的事吧,
十年后、二十年后。
赶走这只厄瓜多尔青蛙。


诗学(60)


天阴下来我跑起来,我以为要下雨了但直到我
跑到春光苑那儿仍不见一滴雨。想了想我就近
走进了图书馆,找了一本斯蒂芬•金的书,接着
又换成了石黑一雄。你恐怕难以想象我
读书时的模样(你可以想象我张开的鼻孔,在
你的身上乱嗅)。现在雨开始下了。奇怪,我
竟想着怎样在一首诗中去描写雨。我明明知道
时间是宝贵的,却有意浪费掉这个上午。我
今年48岁,还有许多时间,是吗?玩牌时我
倒愿意想想这个问题。现在雨大起来,它是一个
绝好理由。老婆,我不能提着湿淋淋的
鞋子回家。我的想法是,写一首长诗,很长很长,
很长很长,帮我对付这日子。阴柔并且
野蛮。今天是2013年4月19日。

诗学(62)


在步行街上站着看大街,准备晚上的
一篇演说辞。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
现在是看医生时间,北京时间15:21,我刚刚
死过一次,不想被你们抓住。(小护士,你
了解空虚吗?)好在我
时刻处于变化中。我抓住一个
在人流中穿梭的孩子,“你听我说话。”我又抓住一个
戴眼镜的高个小伙子,“你听我说话。”我又抓住一个
金发碧眼的看起来乳房蛮大的女老外,“你听我说话。”
接着我抓住路边的铁栏杆,哇哇吐起来。
(这时,如果有一只火烈鸟蹦跳着去唤醒她就好了。)
(这时,作为诗人的我不能穿着宽松的短裤去见她。)
——我还要继续演说。朋友们,请管好你们的狗。喂
它们骨头或哄它们睡觉。它们可不是我。哭丧着脸
对脸没好处。你满脸的痘痘。你不是她。笑嘻嘻在街上
围着一个老乞丐转一圈,再转一圈然后将一枚
硬币抛向空中。我想,如果我有五只手,我就会
腾出某一只去接。五只。我羞愧。我只对
濒死的人有敬畏,通常我都是握着他们的手,对他们耳语。
(说不出话我就摸耳朵。)
——我还要继续演说。要不换一个地方,去公园?
穿上迷彩服,去3D影院?或直接去曼哈顿。
下午,我只对数字敏感,比如120或3375988。
现在我尝试着去松树下上吊。哎呀月光,啄木鸟松鼠你们好。


诗学(66)


在床上读策兰。我指的是
早上迷迷糊糊那会儿。她的
腿架在我的肚子上我将它拿开并轻轻
放到一边,仿佛它是个小摆设。
(夜里我将它拿开过两次现在它依然故我。)
我曾经是个唯美主义者,对一切着迷。是的,
“当我飘浮起来,向重力里灌注的
一定是自我之力,且不为我所知晓。”
6:10,我下了床,找了点吃的,回到床边继续读诗。
这次我读的是古诗,以集中注意力,忘掉它。


《流星旋转——给吴橘》


流星旋转仿佛天空有弹性
无人知道它们会落向哪里
言语之间一个空间推着一个
空间波浪远去剩下一分钟你
可以与咕咕叫的水鸟分享
哈什么是道家的孤独这就是
10月10日晚上她收紧了像一块
含玉的鹅卵石而那时我与寂静
已经一体了在冰上雕刻葡萄
那是肉体的欢喜飞动的鹳所
展现的解剖学长喙脖颈翅膀
脊背尾巴及其一系列形式感犹如
从飞机上抛下的亚麻衬衫飘动旋转


《孤零零在白茫茫中》


孤零零在白茫茫中
冲浪板在波涛里出没
我第一次领悟到时光
重现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
孤零零在白茫茫中将你
带到世界之外我在相似的
磁场里站立读书睡觉
说话哭直到听到自己
的回音在四壁之间像
乒乓球反复穿越多棱镜
海面上平静如昔无边无际没
有任何做梦的人穿越我醒来

《夜晚总有点奇特》


夜晚总有点奇特寂静如
避孕套而鸟鸣如勃起我在林中
四处溜达看看这棵树看看那棵树
考虑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感到
夜空突然凹了进去或者像是哪儿
缺了一块少了很多星星但仍然美妙
在一棵榉树身上我发现某某刻下的
几句留言采取一封信的形式写给一个人
字迹随着树的长大变得模糊
某某你是谁呀这蛮有意思
嗯用爱情形容是用词不当
周围的蓊郁形成压力加之上面
的夜空让人不能自已于是我
大声说我也会改变自己的
对着一棵弯弯的柳树说而旁边是一棵
矮一点的开着白花的夹竹桃


《世界之轴》


我敲行李箱发出沉闷
的声音说明里面是满的
我敲胸腔发出同样沉闷的声音那儿是空的
满屋子翻找一件淡蓝衬衫我曾穿过它
晚上我要是坐下来就会感到整个世界在打转在窗户外面
但也可能只是一个名称
围绕着另一个名称
菊花转动它纷纷花瓣


《白色云》


睡一觉起来看墙上挂着的
世界地图移动手指找班扎雷海岸
在波因塞特角与卡尔角之间我
没去过那儿心向往之更加疲惫继续喝酒
等待朋友们向我的屋顶空投食品他们会的
朝上望天空挂在天上湛蓝湛蓝纠正形而上下雪了
我有很多奇怪的爱好奇怪的朋友们语言
是不必要的因为幻听歪曲你所言同时
它也是无害的上帝和佛是两种货币相互可兑换
看在好天气的份上读诗吧拍打鱼缸使里面
的鱼感到轻微震动跃起又跌回水中怎么解脱我问你
窗外白云如我的恍惚


《雅歌:乌鸦》


乌鸦的聒噪建筑在我的寂静上
它离开形式的巢
以强大的乌黑
平衡各种鸟

它用一声尖叫
使一堆废墟
再昏眩一次

天空已经离去
只剩下乌鸦的表象和我
乌鸦大 我小 我洁白
在大的乌黑中
白成了瑕疵

我对傍晚的天空
有着一夜那么深的成见
它被我用一只弹弓
转嫁到了乌鸦的身上

乌鸦:我留在天堂的影子
客观的尸首
一片殉情的羽毛被咒骂引用

199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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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12-9 10:35 | 只看该作者
喜欢{:soso_e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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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12-9 11:57 | 只看该作者
时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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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12-9 11:58 | 只看该作者
我一生都在反对
水泡冒出水面
慢慢读{: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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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3-12-9 11:59 | 只看该作者
大部分读过,再集中拜读一次,有新收获。欢迎余怒兄!{: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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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3-12-9 12:05 | 只看该作者
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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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3-12-9 12:08 | 只看该作者
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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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12-9 12:09 | 只看该作者
佳作一组,找时间来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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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12-9 12:19 | 只看该作者
又来个大人物 {: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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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3-12-9 12:27 | 只看该作者
《剧情》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守卫疯人院

我写诗,拔草,焚尸
数星星,化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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