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序 于 2013-12-14 12:43 编辑
文/邹先植
原谅我，原谅我还保持着人的兽性
而在这土地之外，却丢失了人的头颅
和那块状的灵魂。
——题记
1
今日，什么都可以放下，放下生死
放下贫贱和富贵，放下那张臭皮囊
铺平，散开，顺其自然。
今晚，什么都可以不做
甚至可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鸟儿跃往高空，春燕呢喃起来
啄一点泥土，该生长的和该死去的
都各归天命，无可厚非。
你，不用担心什么
村西边的小溪，已经涌动，向东。
翻开肚皮的土地上，种子正好一觉醒来。
蚂蚁那笨蛋，绕着土砌的墙脚
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一刻
你醒来或睡去，那又怎样，都无关紧要。
2
关在木笼里的公鸡，头顶几下木板，几声啼鸣
伸向村里的每个角落和每个人的睡梦
剔除了村庄昨日的疲劳，已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远处的炊烟又长了一叠，白头发
趁势新抽出几根，害了眼病的爷爷
看不见炊烟的白，摸得着头发的细。
是白，是黑，是非黑白
都在这里安居乐业，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幸福
这里只关乎相安无事，只涉足天上人间。
3
有时，村里的一天，会以一场屠杀的方式
展开。是那么的一天
家狗，野狗，流浪狗疯狂的一天。
屠夫，几个帮凶，还有吐着烟圈的看客
人，狗，一群畜生，共同围攻，围观
一头猪的尸体。一头经过绳捆，刀捅，水泡
剃毛和剖腹等程序，倒挂在木梯上的
嘴角流血不止，渗入喂养了几代人的土地
眼睛大睁，大肠小肠垂直，外露，带着体温。
烧一炷香，放一挂鞭炮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都他妈的一笔勾销
“妈的，养你就是为了杀你的。”
这天晚上是幸福的，是大开杀戒，不用赎罪的
是分食尸首的一晚。
4
一清早，李大婶摆出砧板，菜刀
站在巷口的当儿上，边剁边骂
昨晚哪个狗娘养的，偷杀了她家的鸡
生娃没屁眼，吃鸡毒死，诅咒他出门被雷劈。
甭说是偷鸡，偷牛杀牛，照样他妈的干。
半夜钻进寡妇的被窝，摸下垂的乳房
睡有男人的女人，这样的臭男人
总有摸黑赶路的，摸黑做爱的，也有摸黑死去的。
这样不平静的夜晚，使平静更趋于平静
善良更趋于善良，善良永远是最接近邪恶的那个。
活着就这样，无论你犯罪或不犯，都要受罪。
5
在外地做了多年保姆的妈妈，从没抱过自己的娃
那双手，冰冷或温暖，没人知晓
那对高耸的乳房，没喂过自己儿女
喂足了男人，而奶奶那干瘪的，起疙瘩的
总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在外地的打工妹，做过车间工人
做过餐厅服务，偶尔也做做妓女
用享受的方式赚点银子来享受。
回村后照样敲锣打鼓，风风光光的嫁人
为人妇，生娃，过小日子。
真相就这么简单，你不说，我不说
像恋爱的感觉，绝口不提，却甜甜蜜蜜。
在外村游荡的家狗，在光天化日之下
尽情地玩弄狗爬式，为了获得一只母狗的交欢
愿意跟一只公狗，撕拼到底
打得狗头淋血，毛发散乱
回村后照常与其他的母狗相好，做爱
不管自己的儿女，不用养家和糊口
过着狗的日子，理所当然。
6
邻居的爷爷，独居或弃世，在老伴走后
有时找小孩聊天，是人总免不了几句
有时拿着没接通的听筒，自言自语，证明自己还有儿女
实在觉得一个人是多么恐怖的时候，那么就就着
老伴的黑白遗像，聊聊过往，发发呆
一个人的时候，得做点什么。他厌倦这种空荡
一个人的空荡；他喜欢一个人从死去到入葬
有鞭炮，有锣鼓，有人群的热闹
那样有人的感觉，他说，真好。
7
爷爷昨日用一条烟换回四条
在他算盘里，这样吸，才划算，才好过足瘾
才可以不想什么手长袖短的问题。
土墙下的蚯蚓，继续吸食泥土，习以为常
若雨天降至，也会钻出泥土，用身子
丈量丈量这大地，是否还一成不变。
一只苍蝇摔死在地表面
接着两三只黑蚁，有条不紊地
将其葬入蚁穴。有些事就如这般安静
甚而静美，不动声色。
8
谁家的娃脱出母体，一骨碌来世
如同村里的任何一个死讯，带着各自应有的色彩
轻或重。不用广播的辅助，席卷每对人耳。
土地会多生育出一个土丘，亡灵的过道
开始过于拥挤，大地之上又增加一双小小的脚丫
使世间多一点纯洁，如水的净，一尘不染。
算命老头掌握着村里的生死簿
往来于阴阳两界，神秘地掐指一算
说尽人世沧桑，面不改色
终究也要住进泥土屋，生死从来都介于
弹指间，或迟或早
其实不必过分担忧，其实也就来了便走。
9
一根木棍站立成电线杆
鸭子不穿任何鞋，埋头一个劲地喝脏水
庭院一角的杨树，吸收着阳光的脂肪，越来越胖
月亮顺势滑进山谷，夏虫伏在大地表皮
谈论天气的好坏。一阵小风溜进村口
该平息的都已平息，无需命令与指责。
已近子夜，奶奶习惯性醒来
唤醒习惯性尿床的孙子
之后，一连串的尿尿声横出村外
整座村庄打个哈欠后，翻身睡去。
10
如果村民常常聚在一处，那肯定是在合作社
可别往好处想，往社会主义建设想
里面的人群杂得如同荒山野草，参差不齐
跛子，独眼，老的少的，村里村外的
像围观死人一样，挤在桌子四周
摸牌赌钱，抽烟灌酒，狠拍桌面
样样不缺，样样都精彩。
尤其春节期间，这里可谓是彻日彻夜，水泄不通
汗水，泪水，一同涌来
一年的劳苦或许就换来几场牌
十年的夫妻或许下一秒就妻离子散
不容置疑，这里的幸福与痛苦
已达到咫尺为邻的边界，算计与邪恶
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妈的，上盘不摸这副牌，该多好
她妈逼的，真倒霉。”
11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寒风相互撕咬
手脚都缩进了躯壳，空气终于现出原形
曲直相间。大地铺上大型的裹尸布。
谁家瓦房上的横梁无意摔下，截成两半
玩伴石头的父亲，在昨夜选择上吊离世
无声无息地没入雪地。
有人说是家族病的遗传
有人说是债务太重，生活太恶毒
一批老人硬咬着牙，坚持认为：
是他家祖坟的问题——
木棺里的尸骨不完整，少了两根手指头。
12
年末团圆一次，适宜围炉夜话
炉火烧断干柴，烧出呼唤的声音
维持着人间应有的秩序，难得有这样的一次
人与人的距离近下来，近下来。
故事开始书写，真实或虚假。
算算自己的账，感谢该感谢的，扪心自问
不必太在意，那些过往的不快与可恶
再吃几颗花生仁，喝点烧酒，润润喉
“你看，炉火正旺，又一个故事，已经开始……”
13
柴刀砍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干脆而利落
木屑已堆积出一定高度
板车压出的车辙，被牛蹄一脚踏断。
丛林里人来车往，伐木声声
树叶上下翻动着，零落一地
在这个冬季，村民提前储备着木柴
储备着来年的能量和热情。
在这个冬季，我身负着太重的伤，体无全肤
储备了太多太多的罪恶
原谅我，原谅我还保持着人的兽性
而在这土地之外，却丢失了人的头颅
和那块状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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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3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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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3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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