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灵魂的深度和高度——读十五岚《我像夜晚一样黑着》
黄土层
企图用生活的逻辑来解读一首诗歌,结果往往是徒劳的。实话说十五岚的这首《我像夜晚一样黑着》有些费解,费解处不在于我们猜不着她想表达什么,而在于段落、语句、词语之间的跳跃感,使得读者只能像抓泥鳅一样费力地抓捕意象中的“象意”。标题“我像夜晚一样黑着”,显然写的不是夜晚,不是黑,而是我。而“我”从诗歌的文本推进中,看出主要是指“我的灵魂”。对于灵魂的探究是抽象的探究,必然离不开现实的我在文词之间穿针引线插科打诨。十五岚的探究功夫究竟如何,我们还是看具体诗歌文本。但在具体分析诗歌文本之前,我们先对佛洛依德人格结构理论做一个陈述,他认为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本我处最低层,是先天的本能和欲望,遵循快乐原则;自我是中间层,调节本我和超我的矛盾,遵循现实原则;超我处最高层,它抑制本能监控自我,追求完善境界,遵循道德原则。那么,灵魂作为一种“意识能量体”它在人格的哪一层呢?应该暂住最高层但又居无定所,随时可以流窜到人格的任意一层,发出生命的各种信号和指令。肉身遭到创伤而疼痛是生理性疼痛,而亲人或朋友遭受到创伤,或者于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发生却使得我们因为恻隐之心被触动而疼痛,这是灵魂在疼痛。灵魂其深,其广,其高几乎是没有边界的,再说得玄妙点,惟有灵魂的存在才可知上帝造人时候把怎样的初始密码写进了人类的基因之中了。现在看这首诗:
“这是我认识的夜晚:一条黑色的河流”,诗人先不直接写灵魂,而是用修辞的喻体引出它,“夜晚”这个意象,它是人类亘古以来时间的一半。如果在上古时代天地混沌一片,上帝分清浊辩昼夜,灵魂在人类生成之前就与黑夜同批出场,可见其古老。现实的不过百年身的“我”怎能与如此亘古的东西相提并论呢,但作为探索者的“我”,自有它的价值。第二节,“我在它的拉伤处,幽居”,我理解这个“拉伤处”不是物质意义也不是精神意义上的拉伤,而是一个比喻:夜晚,黑色的河流,古老,三个词所构成的是一条黑的暗的的系统,只有白的亮的东西才能“拉伤”它,“我”就幽居在这个“拉伤处”。这个“白的亮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光。创世纪里说: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这就是十五岚诗歌所参照的文化背景。“以水为镜,凿壁取光”,从上下文看是有些突兀,尤其连用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我猜测这是自我在现实生活里的探究灵魂的两种途径,点到为止,不深究。“我的灵魂已变得和它一样深”,才将灵魂这个主角直接推到聚光灯下,连续用了三个比喻,描募灵魂:
“像水草托举的烟波,想到了愈远的村庄
像礁岩耸立,每一处坐标都有一张刀刻的脸
像我脱下的鞋子,仅供晚间的葵花”
三个比喻写出了灵魂的浩淼迷蒙,灵魂的坚硬峭立,灵魂的委婉幽静。“低头沉思。”用句号小结,可见以上都是沉思的结果,也是灵魂之深的一个探测记录。至此,提到了“山上雪花的洁白”,安静,风追不及,石头翻滚无妨。写出了灵魂的高度。但不论深度还是高度,灵魂依然不是可以探究清楚的,诗人只是做了一些有限的手段,灵魂的漆黑,安静,流淌,深沉,都不是一个现实的我能够穷尽的东西。“我像夜晚一样黑着”,黑得无望,黑得深不可测。最后,只能无奈地悲叹“死去的人,才是它的知己”。言下之意,活着的人无法深味灵魂的真谛,“我”与“我的灵魂”,就像两个泛泛而交的普通朋友一样,偶尔见面打个招呼也就不错了。
总体上,这首诗写得比较晦涩,语言诡异,意象之间跳跃比较大,读之费力,涵义氤氲,是典型的精神书写,不是口语化清晰的路子。但只要潜心研读,自会体察到诗人精心的探求力度和深度,“我像夜晚一样黑着”,现实的我与灵魂的我,还需要几多的类似于光与黑的拉伤和探求未可知,也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普遍性的问题。
(字数 1761)
附:《我像夜晚一样黑着》
十五岚
这是我认识的夜晚:一条黑色的河流
古老得,比人体里的血管
还要青筋暴露。一次次
我在它的拉伤处,幽居
适合以水为镜,凿壁取光
我的灵魂已变得和它一样深
像水草托举的烟波,想到了愈远的村庄
像礁岩耸立,每一处坐标都有一张刀刻的脸
像我脱下的鞋子,仅供晚间的葵花
低头沉思。山上的雪花何其洁白
由不得风一直追击,石头一直翻滚
比一座竖琴更为安静的,是这条河流
死去的人,才是它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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