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咱诗 于 2014-2-14 18:05 编辑
奶奶初生时还不是奶奶
六七岁上
老奶奶端给奶奶一沓生白布
人高马大的奶奶脚比谁都难缠
终于那年九岁
奶奶第二次学会了走路
——奶奶的人样子出来了
十八岁奶奶出嫁了
新房里奶奶坐了三天三夜新板凳
鸟儿鹊儿没有给她衔过一次红头绳
奶奶两天两夜没尝一口汤
星星月亮没有窥见过一眼新嫁娘
奶奶成了十里八乡的好媳妇了
好媳妇好手段不能不擀面
公公爹吃了三年不知是面饭
好媳妇巧媳妇不能没有福气
奶奶将她的儿子生下地
好媳妇好女人不能没有丈夫
可奶奶一夜间成了寡妇
北风呜呜地吹
奶奶深夜饮泣不能没有伴奏
太阳要早早出来
他不能看见第二天一大早
磨房里没有奶奶
奶奶的名声不能不被风传
因为奶奶又迈了一个门槛
奶奶不能不走南乡
那是奶奶的南洋
却不是去找情郎
那是奶奶一生走过的最远的路
却远不过
两个孩子总也吃不饱的肚
奶奶一个人走
因为奶奶又没了丈夫
嫁过两个丈夫不能不是奶奶最大的伤
那些年要她说说过去她没有——
因命不好而挨打不叫受苦
奶奶不能不上河堤
因为奶奶是妇女
妇女要解放不能不出劳力
痛不会不让她知道
因为那是她的脚
儿子不会不让她知道
因为那是她的心
儿子要娶媳妇了
新媳妇娶来儿子上了窑场
从此婆媳俩共用一只月亮
那天清晨奶奶又到媳妇房里去拿木梳
碰到房里有儿子和媳妇
奶奶没看见哪没看见······
第二年奶奶裹起了包袱
奶奶要到城里去当奶奶
奶奶摇头不会有理由
慈祥使她那样
奶奶皱纹不会有理由
聪慧使她那样
奶奶胳膊上的痱子不会有理由
那是密密麻麻的奶奶
更像奶奶的模样
一波一荡的奶奶不能不做
很紧的新鞋给她的孙女穿——
她有一把尺子啊
密密麻麻的奶奶不能不瞥见
不象女孩样的女孩——
她有一面镜子啊
奶奶不能不做很“懒”的饼给她的孙女带
孙女要出远门啊
奶奶不能不剪朵朵开放的花
给那贴了“语录”的后墙戴
孙女要有漂亮的“心”啊
奶奶永远的阔袖口不能只挽两挽
因为奶奶要露三手
一手为我们做针线
一手为我们做茶饭
一手时常扬起又晃几晃
专踅那惹她生气的孙囡
奶奶不能不真的生气
真生气了她知道她是出来“坎年头”
真生气了她知道她的亲生儿孙
在乡间
哦奶奶是血我是水我说不出奶奶
奶奶是树我是鸟我写不尽奶奶
奶奶不能不跟人家吵架
奶奶不允许人家欺负父母不在的孩子
孩子被欺的时候
她不允许这么好的瓜儿
不结在她的秧蔓
哦奶奶那些年您挖掘您堆积在您的身边
我长高了您渐渐变矮了
可如今我是您的一小股逆流
面对高天我总有一声喊不到奶奶
面对大海我总有一部分流不到奶奶
我是您的一小股逆流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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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4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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