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便条集(十首)
220
我总是太响
鞋跟太响 裤兜里的
钥匙太响 硬币太响
背包和耳机太响
咳嗽太响 手表和
照相机太响 拴在腰部
的呼机 太响
心脏和关节
太响 嘴巴太响
在我周围 某个
一声不响的家伙
把什么都做绝了
让老虎出生 狮子上路
太阳升起 河流滚滚
让江南草长 群莺乱飞
没听见它吭过一声
244
诗人说“野马
像一场被套上了的风暴”
因为他曾经在婚姻的干草堆中
跺脚 踢腾 打滚 嚎叫 痛哭流涕
使楼下那家的天花板 像闪电
那样开裂 成为可怕的天空
然后他安静下来
优美地解释了一切
263
群猫之眼 被闪电的光芒击中
像钻石那样亮起来
但它们只是停在钻石的边缘
并不像钻石那样
一旦从黑暗中脱颖而出
就直奔王冠
二月太华寺
278
前庭开花 后庭花闹
茶花先开 玉兰后到
杜鹃和海棠 也姗姗而来
好像年轻的皇帝驾到了
这是一个唐朝传下来的春天
刮风 黄昏下雨
乌云在夜里越过云南
黎明后 阳光照亮西山
花朵们 浓妆淡抹
高高低低 随风而动
像一群争风吃醋的家眷
我站在花枝间 一筹莫展
“它们都吵成这样了
我该怎么办呢？”
286
在黑暗苍穹的顶端
星星把天空
一小片一小片地照耀
就像我家的灯
在大城市的黑夜里
只照耀着小杏的木梳
于果的作业
和我的茶
293
开会
那母亲迟到了
半小时过去
还没有来
我们应当再等一等
把纪律的矛弯下来些
她是母亲
她有两只乳房
303
那脏老头一看就是拣破烂的
他脏成那样了 过路者飞快躲开
他那个样子能蝴口就不错了
他是不会有什么想象力的
更不用说写诗了 他忽然弯下了腰
眼疾手快拾起来一个可口可乐筒
他一定会塞进那个脏麻袋里去
留着换两个啃馍的钱
却忽然向天空一抛
把它变成了一只鸟
或者一个皮球
飞下来的时候
才放手捉住
塞进那大麻袋里去了
307
他话多 喜欢对各种事情
发表意见 对海湾战争
发表意见 对奥运会
发表意见 对1923年的
水灾 发表过非正式的意见
对9·11发表意见
正式的 书面的 邮寄
口径与《纽约时报》一致
但是被《春城晚报》退回来了
一大堆见解 从二十岁发表到四十岁
还有更深刻的没有表达
这个中国男人 不拘小节
不注意个人卫生 不做事
不注意身体 从来
不对他妻子的内衣
发表任何意见
她进去挑选的时候
他总是 坐在商场门口
摊开报纸 先看社论
然后搜索新闻
思考着 有什么
可以谈一谈的
312
那岩石内隐含着狮子
那果园里隐含着乳房
那星星中隐含着火焰
那河流下隐含着列车
那黑 暗里隐含着祖国
那大地上隐含着的东西
我就说不出来了
315
花朵在镜子中
在最热烈的八月开放
我规定它
必须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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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8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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