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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潘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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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玄鸟诗社——汇聚肝胆相照的诗人,网罗最具价值的文本(始于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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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4-2-27 19:2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赵行林 于 2014-2-27 19:27 编辑

赵行林作品5首

《歇斯底里》

你没吃饱饭的肚子歇斯底里
你失去爱人的手也歇斯底里
你被关押于黑暗中的灵魂歇斯底里
你眼前一抖而过的天空歇斯底里
你霉烂的青春也歇斯底里
你惶恐的眼睛对着虚无歇斯底里
路上的马达歇斯底里
灰尘、烟雾、烦恼歇斯底里
今天、明天、后天歇斯底里
缩小与放大的都不停地歇斯底里
我们的房子,森林,狗以及昆虫
有另一些歇斯底里

2013/10/19


《睡不着,数羊吧》

深夜十二点
最后一盏灯在黎明之前
陷落
思绪如刚分娩而出的牛犊
在黑暗中东倒西歪
它站起来
追寻阳光,摆脱母体之温热
奔跑,嗷嗷叫
体内的芒刺疯长
有一种慢条斯理的痛
叫故乡
退潮后遗落于沙滩上的这只贝
内心塞满泥土
它不能以梦为马
姑且闭着眼睛数羊吧

2014/1/23

《睡不着,数羊吧》

深夜十二点
最后一盏灯在黎明之前
陷落
思绪如刚分娩而出的牛犊
在黑暗中东倒西歪
它站起来
追寻阳光,摆脱母体之温热
奔跑,嗷嗷叫
体内的芒刺疯长
有一种慢条斯理的痛
叫故乡
退潮后遗落于沙滩上的这只贝
内心塞满泥土
它不能以梦为马
姑且闭着眼睛数羊吧

2014/1/23

《夏婷》

她在一个清晨走到我面前
不语且微笑着
阳光打在她脸上
淡淡的
有种可怕的美好
几乎就要发生什么了
但故事到此
戛然而止
这是个概率问题
假如我当时主动创造
各种条件
也许这道题便会持续被验算
得到绝对值
一段罗曼史就有可能
出现在学校的布告栏
获得歌德巴赫猜想式的效果

2013/12/22

《立冬之诗(或取暖运动)》

柴禾累积如山
音乐高高挂起
我们整日整夜
烧 青春和爱情

直到被红光笼罩
拥有尊严和荣耀
依然不会吼叫
等乌鸦飞过永生

接着烧自己
和南方的一切美好
在冬天来临之际
缓缓向前移动

2013/11/4

简介:赵行林,安徽无为人,80后,有作品散见于《现代青年》《诗歌月刊》《新报》《天水晚报》《黄河诗报》《养生文摘》等数十家报刊及选本。自印有诗集《玫瑰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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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4-2-28 09:30 | 只看该作者
五谷之子自选5首

五谷之子,原名:谢木森。玄鸟诗社成员,1991年出生于福建安溪,现就读于泉州师范学院。有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诗歌月刊》、《天津诗人》、《北京诗人》、《诗歌周刊》等文学期刊及网刊。

《情绪第三章》

祖父死了 池塘的鱼死了
蚂蚁也死了

井水凸起 卷走了所有家什
半把镰刀高过祖母 黄昏
我的五谷在哭  

西风在拔节声中一点点的睡下
青蛙整齐的步伐迈向高粱 深夜
我的双手 装不下这一整个冬日的丰收

麻雀拒绝太阳 我的五谷成长
在鼓风机中长成了姑娘
黎明前就要出嫁

《2013:故乡的谣言》


拒绝乌鸦,像拒绝过去
所有被复制过的夜晚
这强大的黑 曾笼罩了我的前半生

黄土下深藏着的那口枯井在此刻
如深渊般始终无法填满 欲望
火车一再开进广场
穿过闪电的故乡,在清晨醒来前
与另一个谣言一同抵达


夜晚沉默如院子里躺着的石头
涨水的河岸低过下游
等不及的电话响起
未来只把多年来的咳嗽 一再压低

以一场盛大的欢宴为由将我送进白昼
这光明的囚徒,在今夜竟如此落寞
洗净九月的身躯,之后
高楼并排 行人连车受灾


十五个手指敲打过的夜晚生锈
我单薄的身子在今夜
竟有乌鸦穿过月光 将石头叨碎

当白鸽被押解装进天空的时候
我看见,成群的妇女挤满了城楼的高处
声音如水,再一次激起时是在深夜
唯有死亡缺失,我与城市倾尽一切
大地因此抱憾终身

《毕业歌》


声音源于城市之后的闪电
这一别出心裁的葬礼
不慎跌入一场集会

黑暗中的我们有着彼此熟络的脸
黑鼻子,黑眼睛,黑头发
一起赶赴二十几年的逃亡,穿过河水
打破这一整日的安宁

天空压紧
象爱情一样植根于我手心里的词句
更像一伙行走在晚风中的盗贼


今晚 西门上空有酒瓶在超山岛上飞
二十一年了,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宣泄?

一场又一场 到处都是废弃的学士服
和散落一地的教科书,就在不远处
一场关于毕业汇演 正在融侨文体中心
如期上映,趁着酒劲
我溜到一堂门口的邮政局前

此刻,我要写一封一万字的情书
给我那从未谋面的妻子
还有不知名的小学同桌——


再压紧些,八月的情绪太重  
天空似乎总是缺乏某种安慰

春天已失 沿着大学的边缘走去
麻雀在枝头学乌鸦装醉
百花退位 蝴蝶不再随意越权
发号施令,空地上长出的半截诗句沉默
我把还乡的归期 一再推脱

每逢月光最亮的时节
所有异域的石碑 都将被安放在故乡的荒野
隐匿湖水 十四杯清酒将我请回

《遗忘-断句》

夜的空旷让我深谙于前朝的一场雨
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
少女与酒杯在广场深处调情

欲望止于闪电之后
想起了多年前在闺房偷过 一把银针

城楼到处挤满影子刮擦的声响
我学会了像石头一样沉默
就要搭上春天的顺风车 一路踏石而至

《古典三章》


是的,越来越黑了,但还不够
隔着一盏前朝的灯 我与北风
谈论起诗歌里的政治学

想起昨日 三千里快雪加紧
开发区上空白茫茫的一片,舞台下
座无虚席,提线的木偶提前道出了母语


在宋朝,一个男人牵着一匹欲望的老马走过中原
像赶赴一场三十多年前的集会 光阴疲惫

高墙下 书生只起了个大早,唤醒了五更天
再一次与掌灯的宫女一一告别


虚无 自昨夜而来,隐匿于尘埃之下
祖国二字偏僻,宜饮酒、写诗、作画

穿过无数个打更者的银器 声音落地
多么像初冬的那一场大雪
突然地就包裹住了手脚,眼皮以及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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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4-2-28 12:30 | 只看该作者
支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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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4-2-28 12:3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温度 于 2014-2-28 12:56 编辑

空谷

猎人空虚而绝望的胃
我就在这里住下
只有石头和洞穴的山谷
  
为什么太阳四季轮回
这里只有风的呜咽
只有我裸露的孤独
  
犀牛是无声的蛇吗
在月夜里行走
我只感觉到我是一枝枪
  


无名花冠

属于雨水和汽车的夜晚,蝴蝶悄悄离开
豹子守在马路正酝酿一场车祸
奇妙。璀璨。手持爱情的容器
生火祈祷收获的少女,盘膝木门
歌咏绝望之声。与她同居以前
啄木鸟健康而明亮
  
高楼。对峙的咖啡杯与白色床单
互相扭曲身体缠绕一起的红色牙蕊
并不想被无法控制的机能喷薄
而今,情敌们多像胜利的旗手
举着夜的黑暗的姿态令人厌恶
她的略显恐惧的内心
正在广场前的一片花坛里
被众说纷纭



梳子

一把落了叶子的竹扫帚
被我攥着梳理天空和大地
风低低抚过村庄和山冈
麦子的牙齿摩擦得咯咯作响
山洞里几只狼
脊毛像柏树叶子 干净明亮
  
少女的青丝熟了
披下来盖着秀颀的胸脯
我爱这少女
爱这少女在大地跳舞
我画一只轿子
把她娶回去





一把白亮的弯刀啊
荒芜在这块秋田
蓝色的水狂笑安静的云
命运沉在草中,我的梦沉在
倒弋的水草丛
  
时光之树啊,你尽管是一棵树
生长着美丽、丑陋、善良和邪恶
如果你老得像父亲的胡子
请不要抱紧倍受折磨的我
  
我这把丑陋的弯刀
挂在月亮的湖心
遥遥看着青年变为老人
老人变为世界的中心



钢笔

使用钢笔的人怀抱梦想,综合写字楼上
深沉、浪漫,一枝枝才惠的花
  
他们完全忘记了空调调节温度
洞穴里疲倦伤神,处于亚健康的瘟疫
正在流行
  
或者反过来极其连贯,不知其云的艺术签名
在密密匝匝的表格,文件和工作总结里
流连忘返于机械精密转动的时光
  
却。是她。在素白什锦的信笺纸上
咏出微雨之后飞行的燕子
还有蘑菇云之后第一次爬行的蚂蚁
微笑、纤细、恍惚、凝视;光线穿过纯水之中的蝌蚪
她的虚构来自忧郁的海平线。



以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送给西原


蓝色的打碗花是风的女儿
大海的原始部落里苦水像一頂草帽
九月的梅枝是你,我生命中不可遗忘的兄弟
水面上你惆怅的拂袖是忧伤美丽的诗行
  
为什么当秋风吹过海面,歌唱的只有你
只有你和我们的帽子
当一生的叹息都被女人扣进碗里
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秋之外乡人歌

自顾怜首。回望一首从前渐逝的诗
这秋天的歌。如同青鹏展翅
且花间薄饮且云中孤独谓叹
寒露之后大风吹过青海割放北方
外乡人一生匆匆过错。托杯铭刻疲惫的白马额头
  
谁是那病中琵琶啸出如此神秘?
如此生命浪漫忧怅,为何
为何不感受寒流压境?十月以后
疼痛与离去的是粮食与阳光,这构成令人吁叹
  
掰开的火红源自北方枯缩黄枝叶落
沉淀你们!歌唱北方的异乡人
枯败的时光与你们无关,你们穿越在风里沾满阳光
无需为温暖骤减卷曲身体
  
粉尘愈厚。你站立得愈挺拔。抵一座来自南方的雕像




黑鸬鹚的歌

古老的渔夫
砍掉镜子里我带刺的喙
解除我看到自己
扑向鱼类的折磨吧

为什么让我诞生在透彻的湖面
鱼群围着我涌动
渔网用密秘的间隙记录我
失去的呼吸

我希望不必看见自己
我梦想黄鳝和菹草
是我的翅膀和自由

古老的渔夫
砍掉镜子里黑色的喉囊
解除我看到自己
扑向鱼类的折磨吧



致北寒带:那时以后

那以后鹰的羽毛已经成熟
但在山冈的茅草地里还没有沦落
成一地褐毛
风穿过身体以后
打碗花匆匆把我们罩住
我们就在破败的盆地里祈祷
并高声喧哗由谁撰写一封致哈尔盖
少女的情诗
  
就在那驽马惊慌的星空下
仰望星空,稀薄的信号从火车的头顶
像一支光束注射进手机内部
使我们彼此靠近
拉着一条绳子燃烧,告别迟钝苍老的
汉族异乡人。他,
为什么依旧唱着我们皴黄的诗歌?
  
有些人担心那些自杀的诗人
就住在我们的隔壁
教给我们抱团取暖,而六月的葡萄架下
温度似乎在俄罗斯郊外的河畔
听取一场关于彼•伊•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曲
  
11月以后,王们陆续离开
充盈的,抑或亏损的庄园将得到
王们各自破光的灌溉。青稞、玉米、花生
还有西海湖中的水草,这一切命运的代言
一路铺张。一直需要的这个纲领
就在自然中成长,并促使基督的庇护
和祖国语言的瓮壶流出那些北方的忧伤
  
然后。我们朝一群女人走去
王们就在荧幕上一起和他们生殖
一起脱光了衣服演电影,总有一些结果出来
没准又是一堆痛苦:
“对于不可言说的,我们留下种子。”



温度简介:河南南阳人,旅居天津。《天津诗人》诗刊编辑、官网站长,著有诗集 《青海的盗墓者》、《像温度一样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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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4-2-28 15:31 | 只看该作者
陈迟恩,安徽阜阳人,生于一九八七年,著有诗集《在边缘》(2013)、《敏感词》(2013)。现居北京。

诗作六首(2013年新作3首)

《老虎》

从今以后,远离老虎
和老虎的话语,远离
岔道口绝望的拥抱。

一场拥抱里,人和老虎
同样关在笼中被欣赏
只有人永远锁在里面;

老虎踱着步子,某个夜晚
被同伴劫走,无声无息
留下人缩在笼子的角落。

大水来了,泥流来了;火也来了
淹没;唾灭
留下人的无助和兽的疯狂

人天真地想着老虎不会再出现
而老虎的脚印围在四周磨牙声声


《灵境胡同(外三首)》

灵境胡同,拆建始于
五十年代。树立此碑
以为存照;树立此碑
以为后世景仰的仿效。
所以在今天,你看到
这样的行径仍被继承
因胡同两侧了无生气
给北京城丢脸,尤其
贴近那高巍巍的红墙。
譬如你走过一号院门
朝着负值无限地延伸
新的建筑把府右街的
胳膊撑满,直达腋下。

◎红墙
我不愿再听支持者的声音,
选择住进红色墙内,驱邪
避鬼;有时派一巡警骑车
在墙边游荡(而不封他们
做守门神)像寻觅到远方
食物的蜜蜂。你路过我家
门口,得小心翼翼,不要
发出半点声响:我的管家
众多,目光众多而且犀利。
我多想进入你家园子观赏
那开在春天的花朵但没获
邀请不懂花卉品种关闭的
门后还竖立着哨兵的身影

◎琉璃厂
只因贴近皇城,这里
既没有琉璃也没有厂,
建筑谎称古老,簇新
发亮胡同众多,据说
不深不邃不值得进进
出出。日头还不到顶,
人们已经打开一扇门,
倚坐在槛旁的矮凳上
慵懒地听着音乐,与
琴无关,也与手无关。
音响不替人感到疲倦。

◎午门
午门外的旧宫墙下
晚清的车夫在歇脚、
生计,或毫无知觉。
我们纷纷踩中他们
的影子但无力支付
他们的辛劳。也看
不到他们看我们的
眼神中微弱的怜悯。


《卢沟桥的狮子》

卢沟桥前告示惹眼:白石柱不要雕饰。
刻石匠叹出不满,一连三天不许徒弟打酒:
“酒再也带不来光荣,你们也
再带不来好酒。”不如高卧——
白石柱静静相对,不言语,不提示。

感到掌心的老茧渐薄,刻石匠偷偷
溜出城池,用手打磨石柱的白镜面,
试探一个人的年限。黑夜的边缘
露水太多,索性晚上赤身睡在桥洞中,
做着后人朝拜与挑战的梦。

而桥头没有焚香与打斗的痕迹;
刻出第一刀,白血纷纷,隐匿桥的存在。
第一万零三刀后,卢沟桥活泼起来:
有父母,有子女,有沉醉。他卧在床上,
双手布满茧子,不能举箸,想起那一夜——

梦,狮子,与酒,以及徒弟。


《无法达成的交易》

她静静地躺在行人急急的脚下,
身缠红丝带乃为伪善者的遮羞布,
令迟钝之人误认生命的意义只在自身;

她鞠躬,因这卑微的施舍
如此时的雨水一样稀缺。
而人走出建筑,纷纷撑起五色的雨伞,
或黑或白的雨衣;目光过于坚定,
从不左右顾盼:那样疾速。

她的微笑随脚步而去,瘫痪,
直至断了触角,再化不开声音的
躯壳,也禁不住一根轻蔑的羽毛。

老去,不是她唯一的失败,
我目睹过许多人的痛苦而不相信,
用理智克服自我本能的冲动。

2013年3月


《感应》

老去的亲人,因思念到梦中
刺激你,那远远超越肉体的感应,
立即侵入生命的某个瞬间,化作
一面镜子,映出你满面的须发,

只露出高寒的颧骨,仿若突兀的
火山刚经历一次痛苦的宣泄。
这昏沉闷重的天气里,偶尔有人
言语,可看不出谁的嘴唇嚅动。

后知后觉,人触到死亡却溶入水中。

没有水,只有似似然的清澈,
清澈而被围困起来:鸟照见自己的
影子而扇不起波纹;树丛轻易
遮住天空,一弯腰光就被抹去——

一颗石子坐进路灯的心脏,
你只看了一眼,顿时失明。

2013年3月


《蛾:光沿》

光沿着墙面缓慢地上升。
一只蛾子倒挂在我的屋顶,
扑腾着白褐色的翅膀,
擦碰略显干燥的空气:
吱棱地响着。

肉身的马达声,
自平衡的上方向下倾斜,
拖动肥硕的躯体,撞击
折射真实的磨花玻璃,
要逃出这包裹起来的世界

这有气息却被搁置的
沉睡之世界。形而下;
时而逝。一只蛾子
飞出寄居日久的草丛,略显干燥的白褐色
翅膀擦出火来,接住屋顶渐弱的光。

翅膀扑闪,旅程刚开始便
遭遇不幸。双脚离地如同
宇航员被机舱吐出漂在真空中。
一只蛾子被蜘蛛网锁住动弹不得,
要等到比它更硕大的铲子推过来。

201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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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4-2-28 15:34 | 只看该作者
再来几首,与各位交流——

《路旁的铃响》

选择远离并不能摆脱纠缠,
那敏感的声音已被许多人听到:
天色一晚,铃声便会响起,
曾经带来远方的讯息。而今把
世界拉扯得更为遥远。心怀
恐惧,想接受召唤,但众人中
只有一人拿起听筒。他的个头
跟电话亭的顶端等齐;此外,
人们忘记他的样子,因为他只在
黄昏出现,又早早离开。再没有谁
能接受内心的怂恿,哪怕只看
一眼来电号码,哪怕那无比熟识,
恐惧带着传说漫过心间。偶然
有时谬误甚久,降落得悄无声息。


《生命的层次》

婴儿挤满子宫,如葡萄
挂在枝叶间等待成熟。

那狭窄的空间,摩擦出生命
原始的战争:爆发,把
母亲置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母亲的挫折,惹来
翻滚不已的拳脚相加。

提早出生的孩子身体虚弱,
哭过之后则以老大的姿态
睥睨准时到来的弟妹——

“我们本有机会,而今平庸
无奇,要长久地忍受压抑!”


《潭柘寺的桃木》

我从潭柘寺带回一根桃木杖
粗糙表皮尚未剥掉,三尺不足
却稳重足以支撑站立的姿势。
它被拿去镇宅,要先历经考验
增长见识,才被准许回到我身边。
它已开始脱水,纹理渐渐显露。

最初听到它脱离母体时的夭折声
大人抱我在怀里,穿过黑漆漆
没有水的长沟。我能认出它有多凌乱:
小路从蓬蒿的体内生长出来,布条
沾着血彰显欲望,病菌开满被弃置的
纸张与被褪掉的毛羽,死耗子——

为了平安通过,不让邪灵侵犯,
(紧或者禁,方言里提醒危险的词)
我的怀中插着一串桃木条。
回到家,并放心地躺到桃木床上,
或将一根桃木放在床板下。

譬如现在,寂静不为人知晓
但时常压迫我最深心的念想,
或进入梦中昭示。这恐怖,
那隐匿起来不为人知晓的黑色。
各种技法纷纷使用,传达同一主题。


《化石》

新时代的学者继续俯首忙碌。
三千钧姓名化石,挖出的百分之一
等待登上涂满血油的女墙,
在精心构筑的城池落户——

或者,刻刀与笔墨一摇晃,
田黄与汗青的边距越来越窄。
时间的规与矩,生锈或萎缩,
司南用来舀出最后的事物,如

冷漠:这机械的动作,如
晚上顺手丢在家门口的废品。
当你从他人口中获得讯息,
路标将引导言语走向单调。

化石名字,一旦拒绝阐释与担负,
就孤零零地躺在学者的视线之外;
当你去看,我指不出它在哪里,
纵使你已将不安的心送回体内。


《站前广场》

饭缸蹲在他身边像被等待的
兔子,照见主人那被迫锯断的
双腿。你看不到从肌肉里挣出的
膝盖骨,因早有人将它们巧妙遮掩。

在此一如既往的北京站前广场,
你若起了怜悯心,就请给点儿施舍。
他自知嘴巴不甜:不会为人讨彩头,
不会说书、快板;也不会把跟头

连连空翻——我会记着你,我是
真实的,看我的眼睛。——别担心

广场灯暗。——我了解你,认得你——
大声开口让他羞惭,轻声细语
也是颤意横生。他看到你的迟疑,
以及蜈蚣般走开的脚步。你的误解

要得到怎样的辩解?他的故事
已被淆乱如广场人群。他不能
控诉他们交错剪着自己的视线——
是他们让他何其幸运罹此大难。


《消磁》

“一秒钟的错开就带来
一秒钟的伤害。”我迈出步子
想要弥补,却陷入另一种遗忘
如家养的天狗时刻张着大口

吞噬或者撕咬——
窒息与疼痛易于唤醒记忆:
那红笔不在口袋,而在书桌上
躺着静静地等待,被召唤,

被重新关注。此刻唯有
落在我脚边的一支铅笔,
而勉力祛除它归属感的磁力。

万物消磁,但仍在那里,
我知道,而置它们于遗忘角。


《情诗:陷入一种困地》

陷入一种困地:空空的山谷
是你的娇躯。罹此同难的人
住在隔壁,爱而得不到一声回应。

当身心之根在你骄傲的沙漠里
求不得滋养,萎缩于疲惫,
可否奢求他人的孤独?你这

空空山谷,令希求的梯子幻如海蜃
引我在此驻扎而吸走所有水分。
陷入这样的困地:身子蹲踞,

双腿微曲,学青蛙时刻奋力跳跃;
或仿效一头驴子的影子,可
疲惫至极,抖不落背上的泥土。

故有太多迫不及待的奢侈与怨责,
希望与绝望一同降临。九层的高台
从垒土发迹,毋骗我放纵绝望
也许隔壁真就空无一人。

2013年2月


《备忘录》

驾驭一匹匹体态各异的侧面之马
告离。摩托车载着醉酒的人
撞向生命的结束,擦出点火花
接着就微弱,直到永久地缺席。

临行的酒中充满约定与危险,
踉跄的骑手不辨道路又次爽约。
恍惚来到众人中间,晃一下
便消失,让自己平凡地变成尘埃。

偶尔被发现,赢得片刻的关注。
再喝酒时谈话把你安置在空座上
令你自堆积,完整地,完整地
遮蔽你,仿佛你就要安葬在那里。

和亡灵交谈二十五年的岁月。
醉酒的气息折出七色颜料,
涂抹交谈者的影像以无从辨识。
因先被你抛却而将你遗忘,

隔着电话挤出发青发涩的苦水。

2013年8月


《城市慢》

火车即将开动,陌生人要哼
出熟悉的曲调;误入他人的狂欢
从内部构筑的灰色的梦。

午夜的脚掌踩中楼层间的天花板,
强装的呓语从楼宇的裂缝蔓开,
以躲过先前的冒犯。

若呓语成真,并不虚空的敲门声
成了新一天的侵扰。饥饿令我
狂傲,可以一口把世界吞吃,

纵使此刻躺在孤寂破碎的床上,
满腹想象:不再惧怕
身处异语的尴尬,我们交谈自如。

我们继续研究生活,相互碰面
却不相识;即便黑夜与白昼
互换身份,监狱里的人感知不到。

那时,我们倾向于长时间的缄口
电话里也如此,一场通话
不知从何时起因对方的沉默而告结。

无言的白色牌子楔进院墙,堵住
寺门。谁醉酒时听到有人打听
哪里可以出去?通道改开向东方。

路过它,古远的声音是童稚的读书
或歌唱。还有一棵树顽抗在旧寺边,
看到叶子凋至零而天空并未变得寥廓。

201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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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4-2-28 16:0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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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4-2-28 17:38 | 只看该作者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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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4-2-28 18:04 | 只看该作者
兄弟依旧在,诗歌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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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4-2-28 18:10 | 只看该作者

多谢成龙兄支持,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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